《L调的天空》司徒启

1、第 1 章

　　我姐姐大我8岁，他大我姐姐2岁
　　十岁以前，他都是作为姐姐的钢琴教师而常常光临我们家。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些糖果之类的小礼物。对于作为家族中最小且唯一的男孩子的我来说，他无疑是个理想的哥哥，能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糖果，更多的是姐姐们无法给我的东西，比如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拍着脑袋的感觉
　　他很喜欢拍我的脑袋，总是带着一双和善的笑脸，以及黝黑闪亮的眼睛。以前我常说，以后我结婚,一定要找个跟他有同样一双手的人。这时，妈妈和姐姐们都会大笑，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可我是认真的，我用眼睛偷偷看他的反应，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原地，安静的微笑。
　　不知从何开始的，我迷恋上他的手。不仅温暖，有力，而且还非常的灵活。每次，他教姐姐弹琴，我都在窗外巴望着，看着他的手指如流水般淌过每一根琴弦，看着他弹奏时如痴如醉的神情，直到琴声戛然而止。
　　我曾多次乞求母亲，让他——鲁兰劳斯也教我弹钢琴。他笑了，望着我，搔搔我亚麻色的头发说“等帕尼再长大一点，我一定教”。后来才知道，我是永远也弹不了钢琴的，小时候因为一场病，烧坏了大脑对左手的控制能力。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我变得安静了许多，有时间停下来，坐在树梢上或是小河边，一个人吃着他给我的，似乎带有魔力的糖果，望着蔚蓝的天空，望着金黄的稻田。我也开始准时的参加礼拜，因为他都在。
　　十岁以后，他不再是姐姐的钢琴教师了，但他同样还是常常光临我们家，作为姐姐的情人。这时他带来的礼物多了一样，鲜花，那是送给姐姐的，我有些失落，像是心爱的钓鱼竿被分走了一半一样。好的是，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拍拍我的脑袋，带着更亲昵的眼神。
　　一天夜里，他没有回家，我看见他和姐姐在以前的钢琴教室里接吻。窗外的月光洒在他俊秀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受，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也不想去捡起，我的鱼竿完全的被抢走了，抢走的人，正是我姐姐。我跑开了，或许当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到，我哭了，眼泪顺着眼角，偷偷的划过脸颊。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从未对谁有过比我更亲昵的举动。
　　我也是男孩子，应该不存在这些问题。我想我和他，都不是同性恋。
　　这样也好，他对我更亲近了，时常带我去挖鱼饵，去钓鱼，为一条鱼而闹得扭打在一起；一起打枕头战，并且，他真的实现了对我的诺言——教我弹钢琴。当看到自己的左手不自然的敲击着弦键时，他会伏着我的手，一下一下，慢慢来。
　　我的脸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变红了。

　　我家门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油菜田，春天一朵朵黄色的油菜花盛开，吸引着无数的游客，这里的确很美。姐姐喜欢坐在门前，望着田间嬉戏的游客，给每一位前来问路的人指明方向，或是拉着每一个人，讲述那些儿时从父母那里听来的浪漫的故事。我知道，她早把鲁兰劳斯抛到脑后，她几乎是从未真正在乎过他的感受，她给他的吻，同样也给过许多人，甚至是路过的陌生人。
　　我看得到他，独自坐在钢琴旁，过儿很久才有琴声传出来，我能听出，琴声中的悲凉。我想，能够这样容忍我姐姐的，恐怕只有他了吧。
　　鲁兰劳斯爱我的姐姐，而我，又以女人的心思，爱上了鲁兰劳斯。
　　我并不在乎爱着姐姐的鲁兰劳斯，甚至想过和姐姐一同嫁给他。当然，只是想想，我的爱，只是单方面的，对于他来说，我充其量只是个弟弟，自己爱人的弟弟。
　　又是不知从何而起，我变得越来越烦躁，为姐姐不负责任的豪放，为他内心的苦闷，更为自己无望的单恋情。

　　我渐渐的长大，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鲁兰劳斯终究是没有和姐姐结成婚。我那多情的姐姐还是跟别人跑掉了，留下等待多年结果还是没有结果的他。
　　其实我早有察觉。那个亚洲人，常向姐姐讲述自己失败的恋情，姐姐同情他，为他擦泪，并送了他吻，不止一个的吻。我在一旁听着，这样的故事身边不是没有，只是她不会留心罢了。我回过头，向屋内看不见的琴声望了望。
　　姐姐走了之后，母亲很伤心，但哭了两天之后也就想开了。女儿的幸福终究是她自己的。而我担心的，还是鲁兰劳斯。虽然他还来我家，继续教我弹琴，虽然偶尔还要带我去钓鱼，虽然他假装自己没事，但都不再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他总是以“帕尼长大了”为由，不再拍我的脑袋，也不再给我礼物。连眼神都不再有光。我看得出，鲁兰劳斯内心深处，那可受伤的心。
　　为这样的女人而消沉实在有所不值，于是一节钢琴课下来，我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说，“姐姐不会再回来了，请你娶我吧！”
　　那样的认真，那样的坚定。而他只是苦笑，伸手拍拍我的脑袋说，
　　“可你是男孩子啊！”
　　我想说不要紧，但未等我开口他就走了，在我目送下，消失在门外。
　　那一年我16岁，他26岁。

　　姐姐来信说，他和他的丈夫——那个亚洲人，在美国很幸福的生活着——很幸福，并且将要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宝宝。看着姐姐大肚的照片，妈妈欣慰的笑了。我没有把信给鲁兰劳斯看，也没这个必要，信上连半个字都没有提及到他，好像鲁兰劳斯很在乎的这段感情，并不存在似的。
　　他最后一次到我家来，给我上了最后一节钢琴课。他说他要离开这个小镇，去一个大城市谋求前途。母亲笑着祝福他，高兴之余，没头脑的把姐姐寄回来的照片给他看，我注意到他原本暗淡的脸更加阴沉，同样，也加重了我心中的石头。
　　我站起身说，“我有一些事要单独和皮埃尔先生说——在他离开之前”便硬拉着一脸茫然的他的手，走到昏暗的钢琴教室。
　　他带着一脸大哥哥的笑容问我怎么了，准备拉开窗帘时，被我从背后一把抱住，我不是女孩，所以有些事我是做得出来的，我哭了，很厉害很厉害的哭了，泪水打湿了他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就是因为索菲娅吗？为什么，她这样对你你却还那么在乎她？喜欢鲁兰劳斯.皮埃尔的可是我啊！！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在乎？为什么？！！”
　　我尽量压制着声音狂叫道。紧紧的抱着他，不要让他离开我。鲁兰劳斯沉默了，他在思考，我知道。然后他拍拍我挎在他腰上的手。
　　“你在说什么啊，傻小子！我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你姐，不是说了我想要个更好的前途吗？我还是会回来的... ...”他笑着说，把我按坐到钢琴椅上，蹲下身看着我的眼睛，温柔的笑着，取出手帕为我擦眼泪。
　　“真的不是因为索菲娅？”
　　“嗯... ...”
　　他在点头，可我知道他在撒谎。
　　“可是索菲娅她... ...”
　　“我了解你姐姐，很了解，她那样的性格我知道离开我是迟早的事，厌倦我，因为我无法给她新的刺激,我知道的”他说。我看着他的眼睛，单纯，认真，没有污染的黑睦。我有些喘不过起来。
　　“那你要去哪里？”
　　“维也纳”他笑着说，用脑袋指了指我身后的钢琴，“音乐之城”
　　“可你还没有教会我弹琴”
　　“会有时间的，”望着我狐疑的神情，他伸出三根指头，“我发誓”
　　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可能是为了这几年压抑在心中的情感，我扶住他的肩，我这才注意到，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的，这么的拥抱他
　　“我喜欢鲁兰劳斯，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帕尼”他说，拍拍我的脑袋。
　　“不！我是像你喜欢索菲娅那么喜欢你！！”
　　鲁兰劳斯再次沉默了，任由我的泪水打湿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