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星空灯》肥丘瓜皮

4、第四章 记忆的影子

　　第四章

　　尽管我把星空的书本都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但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怀里空空如也。天空已经亮了，金色的阳光如蜜糖般流泻了一地，时钟的指针指向上午八点。

　　“咦？原来，我不能把星空的书带回现实世界来吗？”我疑惑地自言自语。

　　——那么，我能不能把现实中的东西带到星空那里去呢？

　　梦境里，星空的聪明和温柔深深地抚慰了我的心。

　　想着他那写满笔记的旧数学书，我穿上最喜欢的有金属链的露脐装，出门去书店。

　　十分钟后，我来到目的地。书店的墙上挂满了补习班广告，“名师指点”、“VIP一对一”、“开学涨分50起跳”、“暑期大打折”等等，应有尽有。

　　我看到几个穿白色衬衫、黑色裙子的女生，胸前有一枚剥开的绿柚子校徽。

　　育才中学的女生们站在标记着“中学数学”的书架前挑选资料。其中一名女生转过头来，和我对上了眼睛。

　　我想起星空，向她们露出笑脸。但不知为何，她们露出畏惧与嫌恶的脸色，一副很不想我接近的样子。

　　“嘿，”我莫名其妙地碰了钉子，感到不爽，“挑好了吗？”

　　育才中学的女生让开了。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都退后了一步。

　　“切，有病。”我小声咕哝了一句。

　　她们之中有人说了一句：“年纪小小，打扮得跟太妹一样……”

　　我踮着脚尖，好不容易在书架的角落里找到了我要的教材，正用劲拔出来，听到她们的议论，我气不打一处来，猛一用力，其他书也被我带了出来，哗啦啦一叠声掉在地上。

　　那些女生似乎以为我在发脾气，都转身走了。只有一个女生留了下来，帮我捡起了掉落的书。

　　帮助我的女生长发披肩，看上去乖巧娴静，有着一张巴掌大的脸，楚楚可怜的。她身上的白衬衫干净得不可思议，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和我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女孩子。

　　“谢谢你姐姐。”我说。

　　“不客气。”女生细声细气地说，看着我手里的书，“你九月份升初一？”

　　我点点头：“姐姐呢？”

　　“我们升高二了。”女生笑了，“妹妹你年纪小，看起来却好酷哦，真让人羡慕。”

　　我今天扎着高马尾、戴金属夹式耳环，穿着露脐装和窄脚运动裤。也就是爸妈都上班了，我才敢打扮得这样出格。

　　“天气很热，你吃冰淇淋吗？我请你吃巧克力。”女生友好地说。

　　“咦？这样子不好吧……”我下意识推辞道。

　　五分钟后，我还是跟女生坐在了冰淇淋店里。

　　“凌如霜同学，你的草莓冰淇淋和巧克力冰淇淋。”柜台的服务生说。

　　凌如霜，真是适合她的名字啊。

　　“喏，给你。”凌如霜微笑着把巧克力冰淇淋递给我。

　　我忙不迭接过，两三口吃完了。呃，我这个人真没出息，跟三岁小孩似的，动不动就被巧克力冰淇淋吸引……

　　寒暄了一阵后，凌如霜拿着冰淇淋和她的同学一起走了。我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她们走在大街上的倩影。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穿着育才校服裙子、长发披肩的人是我，旁边还有一个眼熟的穿校服的男孩子，我们手牵手走在书店街上。

　　铅笔停留在数学课本的封面上。我本想写名字，却无意识地写上了“星空”两个字。

　　耳边的钢琴声仿佛漏了一拍。写完以后，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用橡皮擦擦掉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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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书店回到家，碰巧见到送信的邮差叔叔，给我们家送来小升初成绩和录取通知书。

　　离育才中学三个巷子的“沙河中学”录取了我。

　　沙河中学是我的第五志愿，在中学排行榜位列中等，重点高中录取率很低。这实在不是理想的学校，无怪乎爸爸妈妈在晚饭时唉声叹气。

　　也许，他们叹息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我，还因为最近电视上说的“经济泡沫，各大企业纷纷裁员”。听邻居的阿姨说，爸爸被公司开除是铁板钉钉的了。

　　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是比我小升初考试失败更重大的烦恼吧。

　　爸爸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妈妈安慰着她，没有人顾得上我。我硬着头皮，给爸爸妈妈展示了新数学书，说我今天有在视频网站上自学。

　　“晓光，务必好好努力，以后考上重点高中，才不枉费我们给你交了那么多补习费。”

　　重点重点……在家长们心中，就只关心这个吗？

　　我直觉现在不是提跆拳道班的好时机。忽然，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妈妈，图书馆那里有个免费的自习室，我平常可以去那里看视频预习吗？还不要钱。”我试探着说。

　　我翻开数学书，里面有了些笔记和手画的图。当然啦，是梦境里的星空教给我的。

　　爸爸妈妈看到之后都感到很讶异，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自觉。

　　“如果对你学习有帮助的话，就尽管去吧。”妈妈松口道。

　　啊哈！大计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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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功报名了少年宫的跆拳道班。

　　老师非得要留家长电话，我留了一个打不通的手机号码，谎称我的父母回了乡下。去跆拳道班上课需要穿道服，我请小桃吃了两次冰淇淋，这才让小桃勉强答应把道服放在她家。

　　小桃的父母做财务相关的工作，赚很多钱，但是平时很忙，小桃说他们绝不会发现我们的小动作。

　　小桃最近心情很烦躁。她考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育才中学，但是由于分数没达到重点班，她被父母逼着参加补习，说非要在摸底考时一举拿前十名，非转到重点班不可。

　　“看来，没考上育才中学也是有好处的。”我擦着汗说，“至少不会有摸底考和转班的压力。”小桃把一个抱枕丢了过来。

　　就这么瞒天过海地过了两周，我白天在道场跟着教练和伙伴们练旋风踢，然后到小桃家洗澡。

　　爸爸妈妈在烦恼公司裁员的事，居然没有发现破绽，还破天荒地允许我用iphone。

　　夏天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最热的时候，纯白的玉兰花都开了，蝉鸣盛大如雨。在40度的高温下，城市的高楼大厦仿佛随时如黄油般融化，远处的电视塔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银光。

　　我在跆拳道班认识了好些朋友，大家年纪相仿，有男有女，要么是小学五、六年级，要么是初一、初二，因此迅速熟络起来。我们在□□里组建了一个群，男生们有时会在群里约晚上去直播间玩游戏。

　　我对打游戏没兴趣。我要是有打游戏的时间，还不如去找星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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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里。

　　耳边传来“啪”、“啪”的落子声，好像有人在附近下棋。流水声潺潺，我睁开眼睛，看见漫天繁星的夜空。我躺在树下的草地。一枚雪白的玉兰花瓣悠悠飘落，落到我的眼睫毛上。

　　我感到胸口有点闷，心中有股挥之不去的哀愁。

　　好奇怪，这好像是不属于我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难受呢……

　　突然，一道光芒划过我的脑海。我明白这感伤是属于谁的了。

　　这时，落子声停了，传来欣喜的声音：“晓光，你来了？”

　　抬起眼睛，看到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的星空。

　　“晓光，我一直在想你怎么没有来，想必你一定是参与跆拳道班了，在那边过得很开心吧。”星空一见到我就微笑着说。

　　“是啊，托你的福。”我对星空说，打量着他，“星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星空勉强地笑着。

　　“你不要骗我。”我深深地顺着他的眼睛看下去，“我心里感觉得到。”

　　星空没有再说话了，他挪开了眼睛，看向公园的另一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看到了另一个人。在公园的另一边，有一张石桌和两个石椅，有一个同样穿着育才中学校服的男生看着我们。

　　男生戴着眼镜，面孔不如星空漂亮，但是轮廓分明。石桌上有一盘显然还没下完的中国象棋。

　　我第一次在星空的世界里看见除我以外的人，此时不由得好奇。

　　“他是你创造出来的人？”我问。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来自我的记忆。”星空慢慢地说。

　　“你的记忆？”

　　“嗯，是我最近才想起来的……”星空皱着眉，他按着额头，仿佛在头痛，而我的心里那股压抑的疼痛又回来了，“也许是因为你跟我说起初中时的事了，和他有关的记忆，我记起来很多，他常常跟我一起读书、下棋，我想，他应该是我的好朋友吧。”

　　直觉告诉我，这个男生应该是星空很重要的人，说不定，他就是迷宫的入口。

　　“我可以过去……吗？”我不确定地问。

　　“可以是可以，但希望不要吓到你才好。”星空为难地说。

　　“他怎么会吓到我，看上去就是普通男生一个啊。”我不置可否地走过去。

　　越是越走近，感觉越是古怪。这男生给我的感觉有点诡异，可是具体是哪里诡异呢，我又说不上来。

　　“你好。“我主动向石桌前的男生挥挥手。

　　男生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仿佛置若罔闻一般。

　　这下，我知道是哪里诡异了，这个坐在石桌前下棋的男生，眼神是空洞而没有神采的，仿佛像看着很远的地方。他给我的感觉，和星空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星空是一个有生命力的人，而他，就像行尸走肉……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僵尸似的。

　　“他是我记忆的影子，没有自由意志。”星空说，紧张地瞧着我，“没有吓到你吧？”

　　“有一点点。”我诚实地说，低头看着棋局，“那你现在和他下的棋……”

　　“是记忆中出现过的棋局。”

　　“你为什么要和他重复下过的棋局呢？”我问。

　　“我只是想看能不能记起更多的场景。“星空低下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我只记得他一个人，我常和他在一起下棋、做题……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如果我记得小桃，却忘记了小桃叫什么名字，心里应该很不是滋味吧……星空连他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他只会比我更着急、更难过。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同情。

　　星空继续和男生下中国象棋。我站在一旁观局。下着下着，星空扶住额头，脸色逐渐发白，汗水从他额前滴落到石桌上。

　　我意识到不能继续下去了。

　　这场棋局对于星空来说，是一种折磨。

　　“星空，如果你走了和记忆中不同的一步，会怎么样？”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星空抬起头，如梦初醒的模样，“其实……”他犹犹豫豫地说，“你可以试试看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车”，示意我下子。我当机立断，拿起“兵”走了一步。

　　男生不再下棋了。他没有自由意志，无法下出下一步，像被卡住似的，他僵硬地坐在对面，像个没拧发条的机器人。

　　星空轻轻一挥手，男生立即消失，化成了一片树叶，落在了石桌的象棋上。原来，他只不过是星空拿一片叶子捏出来的幻影，难怪没有生命力。

　　星空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放松下来一般。他低下头，弄乱了石桌上的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