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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恐惧 ...

  •   顾云怀望着屹立在窗边的修长的身影,放轻了脚步靠近她,然后轻轻的环上了她的腰身,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发一言。
      一阵幽香传来,李长吟被迫停下了心里的算计,但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一楼。
      少顷,李长吟看着底下的王奎义拽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书生上了二楼,这才将目光收回,一伸手关上了窗子。
      顾云怀还抱着她的腰,李长吟掰开她的手,然后转过身看着她,冷声问道:“怎么?”
      突遭冷遇,顾云怀抿了抿唇,眼里适时的闪过一丝慌乱,心里却慢慢的沉静下来。她一直以为李长吟好美人色相,会因为皮囊宠爱一个人。也以为她喜欢没有反抗性的乖顺的金丝雀。可是今天见了绾娆之后,她才恍然明白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她终于知道李长吟喜欢她哪一点了。
      她是长得好看不错,夸一句沉鱼落雁也不为过,但单论相貌,绾娆丝毫不输。只是一个清冷内敛,一个妩媚张扬,各有千秋罢了。她也小心的掩藏了自己更深的心思,收敛了会伤人的爪牙,只表现出爱慕、贴心与顺从。
      但这些都不是李长吟纵宠她的主要原因。李长吟纵容她,是因为看穿了她的算计,知她心思深沉别有用心,知她为图利益不惜牺牲色相,知她心底的恐惧和仇恨,知她内心不甘妄图争取更多。
      李长吟太孤独了,她不缺为她殚精竭虑的臣子,不缺忠心的下属,不缺依附于她的好友。可那些都是臣,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在她心里,那些都是顺从她的臣。而她,将为君,君臣之别犹如天堑,无法越过。
      她不喜欢有人凌驾于她之上,但她又希望能有一位敢偶尔冒犯她的伴侣。可这样的孤独感不该出现在十七岁的李长吟身上。
      年少时期的李长吟意气风发,更像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气势恢宏不懂遮掩。少年殿下从来不会感到孤独,她一心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也一直狠心抛弃自己已经得到过而厌烦的。她贪图更高的权利,也享受权利带给她的快乐,野心昭昭乐此不疲,这才是年少的李长吟。
      可现在她不是。顾云怀其实一早就有些奇怪,面前这位殿下,比起前世这个时候的她自己,实在有些不同。她仍旧锐利不可阻挡,但就像宝剑套上了剑鞘,更多的沉稳冷静。她仍旧杀伐果决,但更多的走一步看十步的深谋远虑。她仍旧爱好貌美女子,但更多的像是在追求一位与之匹配的人。
      这不像是十七岁的李长吟,倒像是前世那个身穿铠甲,手提利刃,领军在皇城掀起腥风血雨的遗诏储君。
      “殿下……”恍然之中,顾云怀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衣襟,眸光闪烁,像是想要急切的确认些什么。
      李长吟皱眉,伸手钳制住她的下巴,泠然道:“你一向聪明,怎么今日要我一再的提醒?”
      顾云怀回过神,暂时放下了脑袋里纷飞的思绪,她一动不动的望着李长吟,眼眸里情意流转。
      李长吟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语气平静却暗含压迫。“你今日若是给不出个说法……”
      “因为我不喜欢公子与别的女子亲近。”顾云怀直白的说道,被画得格外英气的脸上呈现出几分委屈的神情,在李长吟的注视下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就像是一只呻.吟的小奶猫,“我吃醋了……”
      “有什么好吃醋的。”良久,一声带着叹息的声音响起,李长吟掩去眼里的笑意,仍旧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左右你才是陪在我身边的人,我与绾娆,逢场作戏罢了。”
      她说的逢场作戏,是指化名成的明皓以他浪荡子的形象,与长乐坊的主人也是第一花魁绾娆维持假样的暧昧关系。实质上她们什么也没做过,顶多就是像刚才那样,绾娆会亲吻她的脸。
      可顾云怀理解的逢场作戏,则是李长吟偶尔换个口味,与绾娆玩乐一番,而她比之绾娆的优势在于,她是李长吟长期的宠爱对象。
      “是这样么?”顾云怀压下心里的酸涩与醋意,换上一副不可置信又欣喜的表情。就像是得到这样的垂怜都已经很是开心了一般。但她知道不是,她甚至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她心底的占有欲,她不想让李长吟和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亲密接触。
      李长吟伸手轻抚她的眼角,蓦地笑了起来,比起之前的笑都多了几分暖意,她轻声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云怀不解的望着她。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李长吟眼里划过一道戏谑,而后她微微低头,在顾云怀耳边温柔暧昧的道:“你是第一个与我抵死缠绵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顾云怀的脸瞬间爆红,她自然明白了李长吟话里的意思,于是心底那点酸涩与不甘顿时消失殆尽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将李长吟推开了一下。
      “满意了吗,小娘子?”李长吟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身,语气戏谑而又宠溺的问道。
      “夫君惯会折腾人。”顾云怀半是无奈半是撒娇的揽上她的脖子,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李长吟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意味深长道:“是爱折腾你。”
      顾云怀嗔她一眼,竟然觉得无比安心。李长吟在乎她就好,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代表她有机会走进她的心里。事在人为,既然李长吟会感到孤独,那么她就做她唯一的伴侣。她要让李长吟离不开她。
      不多时,绾娆便上来了,她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青崖,大概也猜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不过她也没什么顾忌,青崖是个懂规矩的人,也知道她和李长吟的关系,自然不会拦着她。于是绾娆便推门而入。
      李长吟正坐在桌边自饮自酌,姿态散漫慵懒,见绾娆进来,她身子向椅背上一靠,两条长腿搭在了桌子上,显出几分痞气。但就是如此,她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还是多了几分高不可攀的矜贵气势。
      顾云怀坐在她旁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满眼无奈的看着李长吟。她知道李长吟酒量好,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宜多饮。
      “哟,明公子怎么自己喝起酒来了。”绾娆将门带上,扬起明媚的笑容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坐在了她腿上,姿态亲昵而撩人。
      李长吟冷眼看着她,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来,她将手里的酒杯递到绾娆唇边,语气凉薄:“不若这杯娆儿替本公子喝了?”
      绾娆心里愤恨,却不得不卖李长吟一个面子,何况酒都递到嘴边了,也容不得她拒绝。想着,她便低下头,乖顺而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勾人,饮起了杯中的酒。
      谁料李长吟一下子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然后将杯中的酒强硬的灌进了她嘴里。
      没有防备的绾娆蓦地被烈酒灌入喉咙,一下子被呛了个彻底,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她眼角泛红,发丝有些许的凌乱,平添几分被蹂躏后的美感。
      目睹这一幕的顾云怀心里一紧,总觉得这种事情日后也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长吟扔开酒杯,一手扔捏着绾娆的下巴,看着她有些狼狈的模样轻笑一声,语气里透着满意:“这样才符合娆儿形象。”
      绾娆眼里划过一抹恼怒,她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瞪了李长吟一眼,不知道她今天又抽什么疯要折腾她。她不就是刻意引诱了一下这人吗,至于心眼这么小吗?
      对于绾娆的怒目相视,李长吟并不在意,只是缓缓松开了手,而后道:“还不起来,是想本公子再喂你一杯酒吗?”
      绾娆闻言立马离开了她的腿,站起身子优雅的捋了捋头发,而后怒道:“你这人,有求于我偏生还要折腾我,就不会说句软话吗?小心眼!”
      听见“折腾”两个字,顾云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没有插话。
      “有求于你?”李长吟轻笑,眼神却是像是淬了冰一般冷。
      “哼,你倒是高高在上不容人忤逆了。”绾娆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是自然。”
      绾娆气结,最后还是放弃了和李长吟争吵的想法。没办法,吵也吵不过,权势还压死人。
      李长吟抬了抬下巴,保持着一副慵懒姿态,淡淡道:“有话直说。”
      绾娆闻言抬眸望了顾云怀一眼,有些顾虑。旁边这人化名云辰,她却很容易猜出她是谁,无非就是前永乐侯庶女,如今的李长吟养在身边的金丝雀顾云怀。她并不了解顾云怀对于李长吟而言算是什么,也不知道顾云怀在李长吟心里地位有多高。诚然,以她的眼力不难看出李长吟对顾云怀的维护之意,但李长吟做事一向随性,尤其是私事。一时的宠爱和维护算得了什么呢?她要说的事可不是这样的人能听的。
      顾云怀抿了抿唇,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听见了李长吟清冷声音。
      “云辰不是外人,你直言就是。”
      不是…外人?绾娆倒是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没能明白李长吟这句话有几分真。而后她脑子一转,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了?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日王奎义来时身边总会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绾娆寻了一处坐下,姿态优雅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那人似乎是太尉府的门客,跟在王奎义身边,虽得了王奎义的欣赏,但王奎义只拉他寻欢作乐,从不过问政事。”
      李长吟沉默不语,等她下文。
      顾云怀听到这里,心里蓦地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一时间心里有些纷乱起来。她强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打算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
      “不过据这段时日的有意试探来看,此人倒是颇有才干。不过…”绾娆突然皱了皱眉,眼里划过一丝厌恶,“王奎义总带着他寻欢作乐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这厮在作乐上也很有一套功夫。”
      “他唤何名?”
      “刘抻益。”
      “啪嗒”几声,随着绾娆话落音,顾云怀突然失手打翻了茶壶,茶水撒了满桌,茶杯也碎在了地上,她却是以少有的慌乱姿态扶起了茶壶,只是眼里的恐惧和不安实在一时难以掩饰。
      李长吟皱眉,顾云怀做事向来谨小慎微,事情不论大小经她的手都是妥帖的,从来没有这般冒失的时候。她在害怕什么?李长吟望见她有些慌乱的姿态,不由得产生几分疑虑。
      “殿…公子…我……”顾云怀悄悄缓过神,却是差点失口叫出“殿下”两个字。
      绾娆眉头一皱,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李长吟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顾云怀望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忍住抱住了她的腰身,只是不同以往的轻柔,她这次抱得格外用力,抓着李长吟衣袍的手轻轻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看出了顾云怀的不安和害怕,李长吟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不过她思绪一转,顾云怀似乎是在听到“刘抻益”这个名字后突然失态的。想到这里她眸色一沉,想要质问她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狠的下心。
      她的害怕不像是装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李长吟难得心软了一次,接着便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难过起来。这是因为顾云怀,她在心疼顾云怀。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李长吟伸手轻轻环住她,温柔问道:“不要怕,告诉我怎么了。”
      绾娆见状惊奇不已,原来这人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公子……”顾云怀声音已然哽咽,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消除心里的彷徨与害怕。前世那人带给她的阴影太重,以至于她只是听见一个名字便会失态。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将这份恐惧压在心底,甚至还没有勇气让自己去直面,她对刘抻益恨之入骨,却一时间竟然没有去报仇的勇气。
      李长吟抿了抿唇,眸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无奈,她只感受到了心里沉甸甸的,是因为顾云怀快要落下的眼泪。
      “阿怀,唤我殿下。”察觉到公子这个称呼并不能给顾云怀安全感,李长吟轻柔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害怕,是因为那个人吗?”
      “殿下,殿下……”顾云怀紧紧抓住她的衣袍,声音低哑,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
      李长吟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而后看了绾娆一眼。后者在震惊中回神,随后慢慢的退出了房间,顺手将门拉上了。
      人走之后李长吟便彻底没了架子,她伸手将顾云怀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以前所未有的耐心温声安抚着她。
      “别怕,不要怕,有我在,没有谁能伤害你。”李长吟轻轻吻着她的嘴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个瓷娃娃,“但凡给你造成伤害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所以,不要害怕,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在李长吟的耐心安抚下,顾云怀终于渐渐从恐惧中抽身,她眼眶泛红,眼里的脆弱扎得李长吟心里一疼,她一眨眼,几滴泪水滴落下来,哪怕顶着这样一副面孔也显出几分梨花带雨来。
      有些人啊,气质天成,是相貌掩盖不了的。
      恐惧逐渐消退后,随之席卷而来的便是滔天的仇恨,顾云怀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掩盖住了眼底的脆弱,她从一朵洁白无瑕的木槿花变成了一簇荆棘。
      “殿下会帮我的,对吗?”她声音沙哑,犹如鬼魅低语,带着十足的蛊惑。
      绕是李长吟也被她眼里的恨意震得愣了一下,而后她叹了口气,伸手替顾云怀擦干眼泪,认真道:“会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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