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CEAN [狗卷棘生贺]》黎眠

1、Kilig

　　·1·

　　很难说我第一次见到狗卷棘的心情。
　　最好的朋友刚开始恋爱，她和男友约好了一起回家，而我总不能做电灯泡，理所当然的成了落单的那一个。

　　学校刚刚放课，向校外走的人潮之间，站在树下的少年穿着浅色的风衣，柔软的短发贴着前额，纯白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以至于我的视线第一时间就放在他的眼睛上。

　　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像是宝石那样的紫色眼眸，眼睫似乎很长，他微垂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人。

　　大概是本身比较敏锐的缘故，他注意到了我毫不掩饰的视线。
　　于是他抬起头，终于舍得从手上那小小的方块上挪走视线，寻找视线的主人。

　　他看向我。

　　·2·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父母从小就这么教导我，而我也一直是那么相信着的。

　　我第一次庆幸我的视力那么好，让我一下子就看见了另一双窗户。

　　相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被那双紫色的眼眸完完全全地吸引住，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剧加快，爱神丘比特的箭矢一下子击中了我。

　　大脑似乎有些宕机，思考的是或许我今天早上应该化个妆再来学校的，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邋遢？

　　要知道我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些，因为旁人的看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但在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失控了。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的威力吗？

　　·3·

　　我是那种对视的时候绝对不会先一步移开视线的类型，于是我就这么和他对视，直到那双眼睛稍稍有些躲闪，我才抬步向他走去。

　　我第一次对学校每个年级的放学时间凑在一起感到了烦躁，要穿梭在人群之间是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再加上时不时有人想要拦下我，前往目的地的难度一下子就增加了好多倍。

　　说起来有些夸张，我像是在海面上漂泊的小船，而我的目标就是矗立在海面上的灯塔。

　　一定要拿到他的联系方式，我想。

　　·4·

　　但我人生中第一次想要向男性要联系方式，就遇到了最惨烈的滑铁卢。

　　当小船乘风破浪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灯塔不见了。

　　原本都打好的腹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原本站着人的位置此时此刻空荡荡的，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刚刚的那一眼是不是看错了。

　　不、不可能看错，再怎么单身，我总不可能凭空臆想出一个令我无比心动的少年。

　　可惜再怎么寻找，我都没能够在人群中找到那个身影。
　　明明穿着和校服毫不相同的服饰，怎么就突然找不到了呢？

　　·5·

　　“大小姐，怎么一直在发呆呀？”我的好友笑嘻嘻地问，“难道昨天没和你一起回家不习惯了嘛？”

　　她猜对了一半，我想。

　　我努力的想把那个身影从我的大脑里面删除，显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作为一个对神秘感万分推崇的人，我对那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少年的好奇心几乎是到达了顶峰。

　　他是来做什么的？接自己的家属？还是女朋友？

　　后面那一个猜测让我的心情不可避免的下沉，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直到好友拉了拉我的袖口，我才发现周围的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被过度关注的缺点就在这里，周围的人可能会注意一些平常不过的变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她有些担心的问：“……心情不好吗？要不我晚上还是和你一起回家吧？”

　　我勉强提起精神，回答她：“不，我在想别的事情。”

　　·6·

　　仅仅是一眼，他对我的影响就太大了。

　　我一直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这样过度地关注一个陌生人已经是越线，更何况我对这个陌生人的信息完全无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年龄、家庭，甚至不知道他的外貌。

　　但我几乎是盲目地想要去寻觅他——无非就是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诡异，所以我控制住了自己。

　　他的形象被我自动补全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擅长想象。

　　我想象出了一个，完美符合我审美的少年。

　　算了，我趴到了桌子上。如果只是这样一面之缘，那大概也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吧。

　　·7·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又遇见了他。

　　只不过这一次他穿着黑色的高领外套，依旧是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半边的脸颊，这次我和他的距离比上一次近多了。

　　他的眼睫真的很长，垂着眼帘的时候尤其是。

　　无端的，我想到《简·爱》中的一句话：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是口干舌燥的人明知道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

　　在父亲母亲的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失礼，他们虽然不怎么约束我，但今天也忍不住多关注了我一些。

　　我甚至没有关注到他身边那个可爱但有些奇怪的大熊猫，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心动。

　　诚如夏洛蒂·勃朗特所说：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

　　·8·

　　命中注定。
　　我想我应该相信书本上这个曾经令我不甚在意的词汇了。

　　·9·

　　狗卷棘，Toge Inumaki。
　　这一次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从他的同伴口中。

　　“最近不太平，为了避免碰上什么意外，”我的母亲对我说，“所以我们邀请了他们来保护你。”

　　如果换一个人，我可能会条理清晰的举出几条反驳，比如说这个少年看起来和我年龄差不多，为什么能胜任保镖的工作，又比如说这个站立的熊猫究竟是什么生物。

　　毕竟我最不喜欢被人管束，更何况还是这样的贴身保护，换一个人来的话，就和监视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次我只是说：“两个人太多了。”

　　父亲对我的要求几乎是无条件的答应，他看了一眼熊猫和狗卷棘，内心的天平倾斜：“那么，只留下狗卷君可以吗？”

　　·10·

　　“好。”
　　是我回答的迅速。

　　至于周围人不掩惊讶的视线，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11·

　　狗卷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位大小姐的那一幕。
　　他刚刚到这座城市，发布任务的人让他和胖达在这附近等待，恰好就碰上了这附近学校的放学。

　　他站在树下安静的等待着买水的胖达回来。

　　那位黑发的少女站在人群中央，视线越过人潮向自己看来，明明穿着再平常不过的校服，却与周围的人完全不同。

　　——大概总是有人被上天眷顾的。

　　突然被关注，狗卷棘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对视的时间过长，让很少与人这样接触的少年感到有些局促。

　　出来的学生更多了，人群中央的少女似乎在往这边走。

　　狗卷棘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

　　·12·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胖达还有些疑惑为什么换了个地方等待。

　　·13·

　　但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巧合。

　　“我们的商业对手雇佣了诅咒师，我希望你们能够保护好我的女儿，但不要让她知道你们咒术师的身份。毕竟那孩子是个普通人，不宜和另一个世界产生太多的瓜葛。”

　　一对忧心女儿的父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胖达和狗卷棘都给出了确定的回答，他们和这位大小姐的交集只会是在保护的这一段时间内，没有必要让她去接触咒术师们的世界。

　　于是，狗卷棘再次见到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小姐。

　　——有的人就是天生受到上帝宠爱的。
　　在近距离看见她的时候，咒言师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14·

　　我发现这个少年似乎不爱说话。

　　也不知道是性格比较冷漠，还是单纯的不和不熟悉的人对话，我也并不是那种很擅长找话题的人，我最好的朋友是典型的外向型人格，多数时候都掌控着话题。

　　因此和狗卷棘走在一起更多时候，空气都是安静的。

　　太尴尬了。

　　我清楚的感觉到因为距离的接近而加快的心跳，但是张嘴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一边唾弃着犹豫开口的自己，我停下脚步，声音几乎是绷着的：“……可以把你的通讯方式留给我吗？”

　　末了补了一句：“我怕联系不上你。”
　　糟糕、！这样说话会不会有点太过于冷漠…？

　　但面前的少年没有在意，他温顺地拿出了手机，回答道：“鲑鱼。”

　　·15·

　　嗯？鲑鱼是肯定的意思吗？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于茫然，少年快速地眨了下眼睛，他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给我看。

　　我认认真真从第一个字读到最后一个字，绝不承认自己的视线有无数次想要往他拿着手机的手指上瞟。

　　他说他不能正常的说话是有原因的，他的言语会附带着一些力量，为了避免伤到周围的人，平时只能用饭团名称来代替自己的意思。

　　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但是管他呢。

　　·16·

　　我的同学们对我多带了一个人来学校上学感到了万分的好奇。

　　特别是这个新来的同学平日里还戴着口罩几乎不说话，说话也是几个简单的饭团名称和语气词，神秘感就直接拉满。

　　我破天荒的享受这种和一个人绑定的感觉，在心中不知道第几次感谢父亲母亲这次的决定。

　　父母已经和学校打好了招呼，没有来时会介意多一个人在班级里，为了避免新来并且没有做自我介绍的狗卷棘被围堵，我明确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维护。

　　“关于狗卷君的问题，请各位不要继续探究了。”

　　教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的占有欲一下子就表现出来了！

　　·17·

　　打扰狗卷棘的人数因为我那样一句话自然而然地变少了，我是在那之后才发现少年根本就没有发表过看法。

　　万一他想要和周围的人接触呢？

　　我很少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别人的看法，以至于似乎有些强硬，但要是这样霸道的举动令他感到不舒服，那我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但我真的无法从狗卷棘的眼睛中看出他的心情，因为太温柔了，简直就像是紫色的海洋一样，完全包容了我的所作所为。

　　在回家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开口。

　　“狗卷君，如果我哪里做的让你不舒服了，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有些紧绷的，语调都有点不像是平时的我。

　　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这样的吗？

　　狗卷棘停下脚步，他似乎对我的话语稍稍有些困惑：“海带？”

　　海带是表示疑问的意思，我很努力地在学习他的语言体系。

　　我在心中深吸一口气：“就是，我早上让别人不要打扰你，但你如果要享受校园生活也是可以的。”

　　虽然说是保镖，但我完全没有办法把他当做保镖来看嘛。

　　回应我的是一声轻笑，他不知为何开始笑，肩膀有些小幅度的颤抖，在我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强忍住了。

　　·18·

　　狗卷棘弯眸，紫色的圆月变成了弯月，他的心情几乎是同时就感染了我。
　　——我说了什么值得这样高兴的话吗？

　　“鲣鱼干。”是他并不介意的意思。

　　我的话又没有经过脑子：“那只和我一起也没关系吗？”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狗卷棘的表情，他一定会感到非常的奇怪。

　　大概过了一段时间，他恢复了我的问题。

　　“鲑鱼子。”

　　我想，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19·

　　糟糕，糟糕，糟糕。
　　我真的陷入了名为[狗卷棘]的旋涡。

　　·20·

　　在狗卷棘成为我的保镖的第二个星期，我的好朋友问我：“狗卷君为什么一直都要带着口罩呀？”

　　我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见过狗卷棘摘下口罩的样子，他的半张脸一直都被掩盖着，我知道他的姓名，其余的一概不知，并且只和他接触了一个星期，但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却依旧为他而着迷。

　　——这算是什么，我爱上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吗？

　　幻想中完美的少年已经被现在站在身侧的狗卷棘一点一点地替代，但奇怪的是，他对我的吸引力反倒是越来越强了。

　　也不是没有大小姐和保镖在一起的故事，要不要试着主动出手呢？

　　·21·

　　做大小姐保镖的工作很轻松。

　　狗卷棘刚刚成为一级咒术师，这是成为一级咒术师后的第一个独立任务——虽然按照本来的计划，是和胖达共同完成的。

　　大小姐的生活两点一线，没有什么多余的活动。

　　因此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向着专门空置出来给她的教室走去的时候，狗卷棘感到了惊讶。

　　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尽职尽责地跟在大小姐的身后走进了教室，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滋生多余的好奇。

　　毕竟，多数感情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22·

　　夕阳倾泻在教室里。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用来告白的地方，但我的目的并不是告白。

　　在最初的冲动过去之后，我用仅存的理智进行了一番思考——狗卷棘如果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拒绝告白之后待在我的身边做保镖，只会徒增尴尬。

　　他确实没有表现出对我的任何兴趣，这样的认知让我有些挫败。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最差的后果，无非就是狗卷棘中止委托，我不会让父母收他任何的违约费用，我们可以友好地说再见。

　　但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道别，简直就像是没有后续的小说，只会给我这段无聊的青春增加烦恼。

　　如果我不说的话，我们还可以保持这样的雇佣关系。

　　·23·

　　我不想他成为我通讯录里面冰冷冷的一个号码。

　　我想要他待在我的身边。

　　·24·

　　我找了个靠近窗的位置坐下，教室里存放着很多书，书柜中每一层摆满的书籍都是我阅读过的。

　　一式两份，一份放在家里，一份就留在这间教室。

　　这是我不参与社交活动时候的秘密基地，到现在只有狗卷棘进来过。

　　这是我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家境还算是富裕，能够在偌大的学校中有这样一个专属于我的位置。

　　唔，现在可以说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了。

　　·25·

　　在周围的人眼中，大小姐是个有些冷淡的人。
　　在近距离的保护中，狗卷棘感觉到她与周围人的脱离感，她不接触别人，除了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不过这个朋友因为恋爱减少了在她身边的时间）就再无社交。

　　她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只是现在再加上一个他。

　　大小姐偶尔会在没有旁人的教室里念她看的文学作品，多数是欧洲文学，尤其偏爱浪漫主义，狗卷棘觉得她或许会喜欢主动一些的异性。

　　她不知道他其实能够听懂她的每一句英文，狗卷棘没有提醒，只是安静的站在少女的身后，听她用纯正的英腔倾诉书中所要传达的爱意。

　　她想要将爱倾诉给谁呢？少年有些越界的想。

　　只是有一点很肯定——
　　那就是，一定没有人能够拒绝她。

　　·26·

　　My love is strengthened, though more weak in seeming:
　　I love not less, thouth less the show appear.

　　不知道我的心意，是否能够传达到他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