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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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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玉麦一个没少,可是田桂兰中午都没得歇歇,领着阿勇去地里守着,下晌非让花茂天黑了再回家。
花茂到家时天都黑了,他的脸也黑了,第二天坚决不允许她继续费这功夫,
“为了那两个玉麦,我耽误的功夫值当的吗?”
眼看着要收稻子了,他每天从地里回来要磨镰刀、腾粮缸还有那场里也要去帮忙清理,守那几个玉麦算什么事。
田氏嘟囔了两句也就放弃了,丈夫支使不动,孩子也不好天黑了往那支使,她自己甚至都顾不上去花田帮忙了,她要缝麻袋、补麻袋,连阿秀都留在了家里帮她干活。
直到下午她得了点空就跑了一趟玉麦地,
“那个天杀的又偷了,今天少了三个!”
田氏跳脚骂人了!她不光心疼这五个玉麦,更怕的是贼人盯上了个头,后面天天掰咋办?
“就是孩子也不行,必须得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他要想吃来找我要我会不给他?”
花茂皱着眉头,这惯上个头了是不行,但得找个稳妥的法子。
“我倒有个主意,”
花毓实在不想自家人费力盯着那玉麦地,可不敲打一番贼人肯定也不行,思来想去出了个主意,
“阿勇不是有好多同龄的玩伴吗?你明天放鸭子回来请他们吃玉麦,让他们帮咱家盯着点,人多眼杂总比咱自家人盯的强。”
田氏不同意,
“说不得就是那几个皮孩子干的,告诉他们不是打草惊蛇?”
阿勇不乐意自己的伙伴被污蔑了,当即反驳道,
“他们天天去放鸭子、抓鱼摸虾,谁稀罕那两根玉麦!”
顶着儿子气愤的目光,田氏有些讪讪,
“那我岂不还得搭进去玉麦?阿勇要好的玩伴最少得五六个。”
这些年国泰民安,北方棉花产量年年增长,南方稻谷一年两茬、三茬的收获,从农村里最直观日子好过了就是孩子多了。
阿毓这个主意甚是可取,花茂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劝解道,
“你看那天咱家人一盯紧就没丢,一不盯就又丢了,人家也盯着咱家人呢,你不找别人怎么行?”
花毓想着田氏说的也有道理,不排除阿勇的小伙伴也有可能,那么就要考虑到孩子的心理,
“我想阿勇这样…你们觉得怎么样?”
阿勇看阿爹点头,阿娘没再吱声,就大着胆子道,
“二姐法子好,我听二姐的。”
他们一群皮小子有个秘密聚集地,那玉麦都不需要拿回家煮,第二天下晌一群半大小子在河堤上围着一个火堆,上面烤着玉麦和鱼,
“阿勇,没想到这玉麦鲜嫩的如此好吃,难怪有人惦记偷吃。”
阿勇照二姐所说的,认真观察了小伙伴抱着啃玉麦的架势,除了大毛之外,都是一幅没吃过的狼吞虎咽样,就照着二姐嘱咐的说道,
“你们谁发现了那偷玉麦的人,可千万别打草惊蛇,悄悄的来告诉我,我娘说若是孩子嘴馋可以找她要,她肯定管个够,可千万别学了那偷拿东西的坏毛病,若是大人,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今天偷我家的玉麦,明天可能就要偷别人家的鸡,必须得揪出来免的祸害人。”
“我们若是帮你抓到贼人,到时候匀些种子给我们,回头让我爹也在地头上种两行烤来吃。”
“这都是小事,到时候我都给你们留种子。”
阿勇甚是大方的慷慨许诺。
果然孩子的本事不可小看,只两天那小偷就显了踪迹,田氏听了是何人后竟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她要出门找算时却被花茂拉住了手,
“总归是邻里邻居的,他家儿女又都到了说亲事的年龄,不好闹将出来坏了名声。”
田氏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怒目瞪着他恼火的很,
“你心疼谁呢!我田桂兰还没死呢。”
花茂头痛,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胡话呢!
花毓眼睛倏地瞪大,这话里可很有话啊!
“阿娘,阿爹说的也有道理,”
阿秀忙出来劝和道,
“要不私下去说一声。”
田氏瞪了阿秀一眼,关键时候死丫头又向着她爹,她可不听这一套,
“咱是被偷的人家哎!还偷偷摸摸给人家做脸?你爷俩想啥呢!”
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总归就是几个玉麦,闹大了两边都不好看,而且既然被孩子发现了,村子里全都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花毓上前揽了田氏的肩膀轻声细语劝道,
“咱是不能吃这个哑巴亏,不如这样…”
田氏反复想了想还是按女儿说的,跳着脚在胡同里指桑骂槐,
“馋嘴的婆娘连着偷了我家好几天的玉麦了…从哪条道走的,玉麦叶子扔到哪块芦苇荡里我都知道,在村子里给你留个脸面,再有下次就别怪我田桂兰不给脸了!”
这一番话果然起了作用,那地里的玉麦再也没丢过。
花茂一家是好心,毕竟只是几个玉麦就担个‘偷’的罪名,委实有些过了,这样敲打一番正合适,可他们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识好人心的!
***
明天又到了书院的休沐日,田家岭花茂家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田氏坐在水缸旁边把那小火炉子用丝瓜瓤使劲搓洗着,朝旁边劈柴火的花茂道,
“我明天带着阿勇坐阿元的车,阿毓还是跟着你。”
花茂停了斧头看了她一眼,
“你会卖货吗?”
田氏头都没抬,
“那有啥不会的,以前咱家的鸡蛋鸭蛋可都是我去卖的你忘了?”
“那能一样吗?”
“那有啥不一样的?”
…
花毓拿自己随手做的棉花球擦洗着菊花叶子,不时抬头打量那拌嘴的夫妻俩,第一次发现两人还挺般配。
***
这边为明天赚学子们的钱摩拳擦掌,那边书院里离家近的学子们在下晌时分纷纷开始返家。
薛桥生和新同窗租了一辆骡车,他在薛家村路口下了车,阿娘早给他带信让他今日返家,说是请了村里的长辈庆贺他入鹿山书院读书,让他一定要回来坐陪。
薛桥生的母亲孙氏是个特会来事的,她家行二,既占不到长房的优势,又占不到幼子的偏心,好在儿子是个会读书的,她就拿儿子读书做筏子,哄的公婆经常私下贴补一些。
儿子参加县试以来,每次出榜她都要做些好菜请村子上的叔伯兄弟来吃酒,哪个来都没有空着手的,这次儿子去了鹿山书院读书,她又如法炮制请人来吃饭。
公婆先到了,进门后公公径直去了堂屋吃茶,婆婆则来了灶房,趁还没外人来时递给她一个钱袋子,小声道,
“你爹把那两头小水牛卖了,你去扯匹好布给桥生添身衣裳。”
孙氏接过钱袋掂了掂,这分量五百文有的,是一头小水牛的价钱,两头小水牛一贯钱好卖的,还有五百文估计是给了老大老三两家了,那两家没出息的还要分钱让她心里很不悦,不过她是个惯会做面上功夫的,当下笑道,
“还是爹娘想的周到,我等下个圩市就去挑匹好布料给桥生做两身身新袍子换着穿,前两天他来信说,鹿山书院的山长可有学问了,对他也很看重…”
“咱桥生可出息了,”
婆婆笑的露出了满口牙花子,
“等他考中了举人,山长面上有光,咱老薛家也都跟着沾光了…”
“咚咚咚”
孙氏剁鱼肉的手狠狠的使着劲,这老家伙又搁那装听不懂呢,
“娘,你过来调味,我去收拾锅等会好汆丸子。”
婆婆拿盆子把鱼肉都装了进去,乐呵呵的道,
“等桥生中了举人,咱家人的地都能免了赋税,那时候能顿顿白米饭,天天能吃到肉了。”
‘比我还会做梦呢!’
孙氏心里翻了个白眼给她。
等薛桥生进了家,堂屋里已经坐了家里的几位长辈,随着他回来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陆续的又有人拎着东西进了门。
薛桥生一夜宿醉,不觉这觉睡的沉了些,睁开眼一望窗外的天色,猛的掀被坐了起来。
“桥生,娘有事和你说。”
孙氏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娘,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薛桥生快速的穿衣束发,他现下有重要的事要做。
看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孙氏心里一酸,就知道那是个狐媚子,勾的儿子一颗心都在她身上,不过现下她心情畅快了,把碗放到桌子上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去哪?娘已经把花家的婚事给退了!”
“娘!”
薛桥生惊呼,正在束发的手猛的抓住娘的手臂,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上次离家时不是说等我回来再说吗?”
自己的婚事她凭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就决定了。
“为何要等你回来?”
孙氏瞪了优柔寡断的儿子一眼,
“当时这门亲事娘就不满意,现在既然有更好的自然早退早好,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那边可有富贵人家的闺女在等着呢!
薛桥生眼里生出一丝祈求,
“娘,我喜欢阿毓,我不想退婚。”
已经收了花员外银子的孙氏眉毛一竖,拿出了当娘的气不容质疑道,
“你明年要去越州秋试,若是中举马上就要千里迢迢进京,这些都要银钱打点,咱家这境况你也知道,就是鹿山书院读书的束脩都出不起,更何谈去京城,听娘的,娘是为你好,你现在只管好好读书,只要中举咱家日子就好过了,若是中了进士,那是一步登天,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可儿子若是中了举,自有富商前来投靠,到时候根本就不缺银钱。”
“那能一样吗?”
孙氏苦口婆心的劝道,
“那些富商的底细咱家又不知道,如何敢接他们手里大额的银子,倒不如找门好岳家,说不得进京之路都给打点好了,你若是中举进京会试,娘一定多给你安排几个人陪着,那可都是钱。”
薛桥生颓然坐下,娘说的在理,可这理又让他心里异常的难受,自己辛辛苦苦读书是为啥,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过上好日子,若是以后的日子里没有阿毓,还怎么算是好日子?
“阿娘,儿子的婚事想先缓缓,等明年秋闱过后再说。”
“好。”
儿子肯退一步,孙氏也就没再逼紧他,再说明年就有秋试,现在不定亲事他也好埋头好好读书,她对花毓最大的不满就是她太耽误儿子读书了,送鞋子、送袜子、送帕子,因为识的几个字还书信往来,儿子难的放假的日子都要先到田家岭才回家,她真的是烦透了!
还没成亲就勾的儿子心全向着她,等成亲了自己这个婆婆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好了,想及那花家大小姐的恭顺有礼,她的心如六月天吃一口凉瓜一样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