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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眼睛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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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山书院先生讲课随意,听课也随意,下晌时分没有先生专门讲课,有疑问的学子可以去找先生探讨,而志趣相投的学子们会聚在一起畅谈辩论,有的在山间,有的在溪边,有的就选在了山下的茶馆里。
薛桥生今日正邀请了室友和帮他忙甚多的陆彦伦此时正在茶馆说古论今,等再过个把时辰他就转战旁边的酒肆请他们吃酒。
本来他休沐日回家娘给他准备了自家做的米糕让他带去书院给同窗分一分,他以拿不出手为由给拒绝了,
“娘只管给我钱,我改天请他们去山下的酒肆喝两杯。”
以往儿子在县城里读书,同窗的身份都差不多,每次都是各自回家带些家里做的吃食回去分享,可鹿山书院不一样,那里的学生大都是家境富裕的,这农家自家做的吃食怕人家会嫌弃。
儿子中了秀才后家里收了不少礼,手头正宽裕着,想着给儿子做面子的孙氏拿了两百文钱。
薛桥生却没伸手去接,而是为难的道,
“娘,我打听过那酒菜的价钱,你多给我拿点,剩下的我下次带回来,若是不够就尴尬了。”
孙氏给儿子拿钱很爽快,只因她才赚了一笔大钱,那花家小姐不但人谦恭有礼,更是个有钱的主,出银子让她找人上山挖兰草,说是只要是附近山上挖出来的兰草她都要,一簇给五两银子,她立马就找了自家娘家兄弟上山挖,一簇兰草给二两,自己净赚三两。
她自以为让兄弟赚了钱,可她一个山中农妇,却不知道兰草的行情,那圩市上卖的兰草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作假的,那花小姐给她的银子却是真正的行价,就是现在越州收那‘下山草’的价钱,孙氏的兄弟虽不懂行,但人家会找人打听啊,
“二两银子收‘下山草’,怕不是拿你们当傻子呢!那下山草不是论株卖株,是论簇,五两银子一簇有多少我收多少。”
那人的话说的孙氏兄弟沉默,他们倒是没怀疑孙氏骗自己,而是想着她被人哄骗了,就想把这事给推了,那人却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不过那二两银子也不能不赚,我帮你弄几簇一两银子出给你,你吃肉我喝点汤如何?”
孙氏可不知道自己的贪心换来的只是寻常的兰草做了假,喜滋滋的收了兄弟二人各带来的一簇兰草,自己净赚了六两银子不说,那花小姐还送了她一盒胭脂做谢礼。
孙氏想着给儿子长脸,回屋去拿了块碎银子出来,不放心的叮嘱道,
“点菜的时候一定要看好价钱再点,别被当肥羊宰了,关键是那酒的价钱差别大,你别挑太好的…”
“我会注意的。”
薛桥生接过了钱袋不耐烦的说道,别人不说,那陆彦伦可是越州富绅子弟,寻常的酒水人家怕是都下不了口,请客要么不请,请了又抠抠索索更惹人嫌。
此时薛桥生品着本地最有名的香茶,含笑听着同窗的高谈阔论,来此十来天了,他已经渐渐适应这种氛围,不时插言说几句自己的观点,很是其乐融融。
陆彦伦轻啜茶香,心里对这位薛兄暗自评价,这位薛兄眼里的野心太迫切,想及他当时带他选斋舍时,明明有临近学子的空余床位,他却偏偏选了越州府商户之子做了舍友,还有他和花晓兰的婚事,不知道定了没有…
“时辰不早了,咱们去酒肆边饮酒边继续如何?”
薛桥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提议道,这香茶一壶不过几十文钱,等会去酒肆才是大头,也是他今日请客的主场。
众人从善如流,今日谁请客自然就听谁的。
众人刚走到酒肆门口,那边杂货铺传来了清脆的吆喝声,
“玉麦,新鲜热乎的玉麦喽!”
杂货铺门口,花勇摇着蒲扇朝周围吆喝着,田桂兰在这方面教孩子还是挺成功的,天天被她呼来喝去的各个都胆大皮厚的很,唯一一个娇养的闺女却出了意外,她痛定思痛,所以花毓醒来后就面对了一个狠下了心的阿娘。
花茂先捞了两根送进了杂货铺,
“掌柜的,小兄弟来尝尝我家种的玉麦。”
那掌柜的和小伙计本来有些冷淡的脸立马就变的热情了,小伙计更是殷勤的到后院提了桶水出来。
“大叔,玉麦给我来五根!”
陆彦伦来到摊子前正碰到花茂从杂货铺出来,他不禁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眼,不知‘阿玉’有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一想到能见到她,他的心就飞了起来,可谁知跟在他后面的是个小伙计,提着半桶水放到摊子旁,
“大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吱一声,这里水、柴火都方便的。”
“这生的玉麦给我来三根,”
潘越紧跟着陆彦伦到了,伸手扒拉了箩筐里青绿的玉麦挑了三个出来,自幼熏陶的他掏了五文钱出来,
“生的,便宜点吧。”
花茂先接了陆彦伦的十文钱,又接了这五文,就算买卖达成了。
“原来这玉麦长这样啊!”
潘越手里的玉麦很快被紧跟在后面的两个同窗抢了两根,这两位同窗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很是稀奇,
“这东西咋长的?一亩地能种多少?产量如何?”
竟是两个很懂庄稼的书生。
正好还没有别的买卖,花茂就和他们闲聊了几句,
“这玉麦长的跟甘蔗似的,一亩地能种七百棵左右,这一个棒子剥了粒子我称过有三四两…”
“那这产量不低啊!怎么鲜少见人种?”
“这玉麦磨面粉不怎么好吃…”
这边几人相谈甚欢,那酒肆门口出来迎客的小二笑脸僵在了脸上,这客是进还是不进?
“可有五人位的雅间?”
薛桥生看那小二脸上的同情之色稳住了身子浅笑相询。
“有的,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立马笑脸迎人进店,薛桥生进门前回头看了那被围住的摊子一眼,玉麦啊!他去年吃过的,不过是晒干后的玉麦,花叔拿给他一袋回家还被母亲嫌弃来着,
“放粥里煮不烂,磨成粉跟那散沙似的连个团都捏不起来,这玩意有啥吃头!”
他点好了菜后跟小二说了声等会人都到齐了再上菜后自己又起身出了酒肆。
人都是爱扎堆的,随着陆彦伦等人围住了玉麦摊子,周围陆续有人被引了过来,看摊主忙了起来,陆彦伦和同窗就有眼色的离开了,他步子大,自然走在了头前。
低头看了眼五个热乎乎的玉麦,陆彦伦有些遗憾没见到人,谁知一抬头正对上薛桥生痴望过来的眼神,他不禁身上一寒,‘这位不会是有那种喜好吧!’
薛桥生认出了那摊子后忙活的两人正是花叔和阿勇,他有心想上前打声招呼,可对上陆续回转的新同窗,他的步子却是一转和他们一起回了酒肆,若是花叔见了自己生气发火影响了做买卖就不好了,还是改日人少的时候再去和他打招呼吧。
潘越拎回来三根生的玉麦扔到了后厨里,他还去亲自教他们怎么炖汤,陆彦伦的则被店小二拿盘子盛了,被刀切成段的玉麦拿着吃方便了很多,喝了半天茶的五人正肚子饿了,纷纷拿起来大快朵颐。
陆彦伦和薛桥生对面而坐,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他低头啃玉麦时的模样怔了下,
“薛兄可是吃不惯这味道?”
那难以下咽的样子让他这个买东西分享的人只能如此猜测,毕竟他刚才拎着的时候都闻过没什么异味的。
“是不是薛兄吃的这个馊了?”
在薛桥生旁边的潘越伸手把他手上的玉麦抢了过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没馊啊!我尝尝可是苦的!”
说完也不嫌弃的在玉麦的另一头一口啃了下去,他俩住一间斋舍,这几日混熟了一个盘子里吃菜是常事…
薛桥生正食不知味的啃着玉麦想人,冷不防那玉麦就被人抢了去,
“你干嘛抢我东西!”
他恼怒的大了嗓门,一直给人温文印象的薛桥生发了火,而且更夸张的是眼睛都红了!
潘越啃着玉麦的姿势僵住了,这点小事至于红眼吗?
“我看你吃的艰难,以为你吃到坏的了!这不是好好的嘛!”
自己可是好心来着!
呼…吸…薛桥生压住心中的怒火,对上四双诧异的眼睛,右手抬起扶上额头食指勾起轻轻刮着眉间,无奈的道,
“却是在下失神了,只因这玉麦关乎到我一心仪女子…”
能快速拉近朋友距离的是什么?是秘密 …
陆彦伦却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出言急喝道,
“薛兄!”
眼见薛桥生望向自己,陆彦伦右手支于颌下,声音淡淡却暗含警告,
“事关女子名节,薛兄还是慎言的好!”
薛桥生对上陆彦伦的眼睛,看清了他眼里的坚决,讪然一笑,
“却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客官,您要的飞霞玉液酒到了。”
店小二的到场解了现场的尴尬。
“来来,喝酒喝酒!”
潘越率先起身斟酒暖场,他和陆彦伦是旧识,陆父虽早逝,陆家却还在,他自不会和假正经的陆彦伦别扭,况且薛桥生和自己是一间斋舍的,回去再细问也不迟。
与此同时
田家岭菜园子里,田桂兰挑了一担子水放到地头上,玉麦种子早上播了下去,一天下来上面的覆土都干了,她傍晚再泼一遍水湿湿地。
“桂兰,浇水呢!”
一个妇人路过时朝低头浇水的田桂兰打了个招呼。
“三婶子摘菜呢?”
田桂兰抬头看到妇人挎着提篮走近随口招呼了句。
“剪几个茄子晚上吃,”
那妇人笑应着,在田桂兰家菜地田梗上顿了步子,朝周围环视了一圈后脚跟一转来到了田桂兰身边,
“桂兰啊,跟你说个事!”
田桂兰水瓢里的水泼完站直了身子,
“什么事?三婶子你说。”
“我昨日听了一件很离谱的事,当时没在意随口怼了那编瞎话的人两句,可谁知下晌那话传的更有鼻子有眼了,我想着咱们是近枝,还是告诉你一声的好…”
“三婶子你说!”
田桂兰不甚在意的说,这三婶子现在正看孙子的时候,见天的带着孙子在大榕树下玩,村子里的闲话都拉不下她。
“有人说十几天前亲眼看见阿毓往河边去了…”
‘咣当’
一声,田桂兰手里的水瓢掉到了泥土里,她只觉的脑门蹦蹦跳,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那天路上都没碰到别人,如何会传了出去?
“桂兰,桂兰,你莫吓婶子!”
三婶子吓的扶着她的身子哭腔都出来了,这要是把桂兰气出个好歹来可咋办?都怪自己这张破嘴把不住个门,那些妇人说就说呗,没根没据的事谁还当真了不成!
“三婶子我没事!”
田桂兰努力强撑着,抓住妇人的胳膊紧张的问道,
“你好好跟我说说这话是谁传出来的?可是全村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