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我不跟你走，你要不要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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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落单了呢？下次，别那么好心！”他指指洞内的人“这里哪一个，值得你舍命相救？嗯？！”
“救一人，活一命，活着就有无限可能，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
雷三儿被她气笑了“我没空跟你扯这些，是你自己站起来跟我走，还是我抱你出去？我都行！就看你觉得哪种体面！”
金姣一字一句说“我不会跟你走！”她在腰带里摸索，空手那哥们儿想上前，被抱着东西的用眼神止住了。他们俩的事儿，你掺和啥？雷三儿也不闪躲，就看着金姣摸索，最终，她摸出一块儿得有半两重的金疙瘩。
“怎么着？”雷三儿觉得金姣的反抗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咱们大小姐什么时候身家这么低了，这么点儿金子就想给自己赎身？”
金姣没有笑也没有恼怒，她把金子，放进了嘴里含着。
雷三儿脸色剧变“你干什么！”他猛然上手捏住金姣下颚，怕她吞下去。“吐出来！”
金姣啪啪拍了他的手两下，含着金块儿还吐字清晰“我贪生，却不怕死。我说不跟你走就不跟你走。除非，死活不论，那你带走我的尸体。”
“你有病！我真想开开你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雷三儿烦躁的弹起身，来回踱步“金姣，你为什么就对我这么狠！嗯？”他背过身不看金姣，对门口的两人说“你们，去把她带上！”
“我是贪生，我不会直接吞下去，但是打斗过程中我就不敢保证了！”金姣歪头看着两人，直白道“而且，大家都是熟人了，就不用废话。你们如果没有一击必中的信心，谁死还不一定。说不定我死之前，还能带走更多人！三爷，你带来了多少人？二十？还是三十？”
门口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小姐的身手他们都是见识过的，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再就是，真伤了她，老大也不能轻饶了他们啊？
“大小姐，你看，三爷对你这么上心，你就跟咱们走吧。三爷就是嘴上说得狠，他不会怎么着你的。咱们都看着呢，那不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们俩就别置气了，是不是，何必让我们跟着受夹板气。”
“闭嘴！”雷三儿凶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金姣含着金块儿，说道“想剪了我的翅膀，关进笼子里，那我是不肯的。我宁愿死！不信你们就试试！”
雷三儿指着金姣，气得手都在抖，他收回手，攥着拳，跟两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出去！我随后就来！”两个人麻利儿的就跑了，生怕听着什么不该听的，看着什么不该看的。
“金姣！”雷三儿凑过去，咬着牙，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赌我舍不得你死。”
金姣垂下眼帘，等他决定。雷三儿起身，烦躁的踱步半天，一甩袍子“你不走，我走！”
众人看着不敢出声，此时有统一的心声，所以，你就是不敢！说得挺体面，还不是落荒而逃。
雷三儿转身，却又停住了，他难以置信的回头，只见金姣抓着他的袍角，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雷三儿觉得呼吸一窒，胸口都疼起来。他一下想起了很多，地牢里，金姣也是这样抓住他的袍角，他本来不用趟这滩浑水，可是，她抓住他了啊。
“松手！你要干嘛！”雷三儿咬牙切齿，又羞又恼！他使劲拽自己的袍子，金姣却抓得更紧了。
“我承认，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金姣有些着急的说，她有一肚子话，急于倒出来。雷三儿拽袍子的手松了些力道，金姣仍不松手。“我太傲慢了，我虽然总让你选择，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不选跟我一起走！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雷三儿垂眼看她“你觉得所有人的喜爱都是天经地义的，你拥有太多，所以，你从来不惧怕失去，跌倒了你立马就能爬起来。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一拳一脚拼出来的。你可以丢弃，可以原谅，可以做好人，可以重新开始。我却一点点都不愿意失去，我只想把命运握在我自己手里。”
“这不冲突！”金姣等他话音一落，就接话，她要说的话，需要鼓足勇气，她不想雷三儿打断，一而衰再而竭。“我接下来的话，是我放下我的骄傲，只说一次。雷三儿，你听好了。”
雷三儿被她眼中盛大的光芒所摄，松开了拽着自己袍子的手，身体微微转向她。
“我喜欢你！你不用剪掉我的翅膀我们也可以在一起。海盗是条不归路，你手上只会沾更多的鲜血。所以，你要不要，现在，跟我走！你背负的人命，我和你一起背，一起赎罪！我没去安南国，我去了新岛，咱们就在那里，赎罪，我和你一起。”
雷三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拒绝了阿松，没有去安南国。”否则他不会站在这里听她废话，不会夜不能寐的想为什么，问自己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可我没有罪，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罪！”
“在上船之前，你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是世道不公！可是，死了五百兵丁，顺王的二十暗卫，他们的血你就一点儿都没沾染么？当你选择与海盗为伍，你手上就沾上了他们的血！旧港的大火，那些死去的平民。这次，海陵的匪患！海陵也曾是你的故乡啊！”
金姣每说一句，雷三儿眼里的光芒就黯淡一分。他抿紧唇，攥紧拳头，看着金姣闪闪发亮的眼睛，那里面好像总有星星，有火。他看到自己的倒影在她眼仁儿里，无所遁形。他，只想躲避，只想熄灭它。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雷三儿终于开口，他眼里的光灭了，金姣却无所觉得仰着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你这次，为什么回来？”
金姣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可这个问题真的难住她了。她想了想，还是选了一个很真，不算说谎的回答“我回来替顺王取他的行李，他当初为了追船一起出海，什么都没有带。”
原本不管金姣说什么，雷三儿都会挑刺儿的，可听了这个答案，他的怒火还是腾的一下烧起来“为什么，要给他取行李？”
“因为，顺王接的，是永驻新岛的旨意。他没法回来，永远。”金姣下意识的解释道。
噔的一下，手里的袍角被雷三儿扯住，金姣下意识的抓紧。她疑惑的看向雷三儿，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投射下一片阴影。
“撒手！”雷三儿咬着牙说。
“我不，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跟我走。”金姣觉得反正已经够丢脸了，她现在觉得丢脸得恨不得死去，可她更不愿意松手，这一次若是松手，她以后再也不会牵住他。“雷三儿，你不要逃避，你摸着你的心好好想。因为，以后我再不会如此。若错过了这一次，即便有一天，你觉得自己错了，来找我道歉，我也不会再原谅你！”
“我没有错！”雷三儿低吼道，红了双眼“我根本没有错，是世道不公。我也不是走上了歧路，我一直身处地狱之中！我不后悔加入海盗，不后悔那些官兵的死，更不后悔弄死顺王的二十个暗卫，也不后悔，也不后悔”他深深喘了两口气“也从不后悔，利用你，背叛你！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如此！”
金姣眼里的光，一分分的黯淡下去，她觉得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胸口紧紧攥住了她的心。心被捏得生疼，分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他。
“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想法，没有人会救我，只有我，只有我自己！我只有我！”他拍着胸口，愤怒的冲金姣喊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呼吸。该死的，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拧在一起，他都要吐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金姣轻轻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却死死拽住他的袍角，不肯松手。
“松手！你真当我不敢杀你！”这次，他手里多了把刀，手起刀落，金姣脑子木涨涨的，她只是不肯松手，如果松手，她会失去很宝贵的东西。
撕拉一声，雷三儿划破了自己的袍子，金姣看着手里的袍角，抬眼看雷三儿，你看，你还是不舍得伤害我，你明明也喜欢我，却为什么不敢承认。如果我是骄傲的，那你就是懦弱的。如果你不懦弱~不害怕~我们明明可以……
“有时候，我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雷三儿喘着粗气，扭头而去。
金姣怔楞着，几乎下意识的开口“这山有东西两条大路，我从东边来的，沿途做了标记。来找我的人，也会从那里来。所以，你不要走那条路。”
雷三儿停下脚步，没有吱声，他的脚不愿意动，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命令他们，挪动！
“出海的时候，不要挂旗。”终于，脚听话的动了，却又被金姣的一句话绊住，他用力的呼吸，然后催促自己，走，马上，立刻。因为，再拖延一秒，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总归，不是好事情，是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害怕的，是会让他后悔很久很久的事情。
雷三儿出了洞，人声先是有些嘈杂，然后又归于平静。他离开了，他们离开了。又闯过了一关，不应该感到庆幸么？他本来也要离开的人，她没有失去什么。金姣把金块儿吐出来，塞回腰带，伸长手臂，把头埋进了臂弯。她好累，一动都不想动。
“贱人！”尖利的话语破空而出，“你，你不知廉耻，丢人！你~”钱令州不知道何时出了马车，指着金姣口出恶言。
金姣从臂弯里歪头看他“你怎么出来了？你确定人都走了么？”
钱令州下意识的向李夫人身旁的男子求救，男子皱了皱眉头。钱令州跳着脚说“我，我不怕他！”
金姣想笑，却觉得脸上的肌肉都拉动不了，钱令州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过，好吵啊。她拔出匕首，哚的一下，插在了身旁的土地里。“你要是再说，我就把和你说过的话，在这里和各家再说一遍。我无所谓，反正以后我不在海陵行走，你呢？还有没有脸出门。”
钱令州像一下被人灭了消音键，各家的八卦之心都被撩起来了。你倒是继续啊！他们看向钱令州，后者却像只鹌鹑一样，一缩脖，回马车上去了。
男子轻蔑的撇撇嘴，转回头来却是一愣，他看见眼流了好半天泪水，情绪却平稳下来，眼睛都被洗亮了的母亲。这是她自打知道老三可能死去后，情绪最稳定的一次。也许，是希望让人癫狂，一切都盖棺定论以后，人们就开始学着接受？
“一个女子，放下自己的矜持。”李夫人掷地有声道，金姣歪头看她，准备再被语言凌迟一次，她想痛，至少证明她还活着，还有心。“去挽留一个，肯为她舍下自己性命的男人，没有什么丢人的！有多少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
李夫人的话让在场的众夫人深以为然，所以，他们没有叫嚣，连盛氏都没有跳出来说金姣。只是，却是有些突破他们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了。不过，心底还是暗暗有些羡慕。雷三儿对金姣的维护和不舍，明明不会在一起，却还是不忍伤害的退让。金姣抓住袍角的勇气，那些话，都触动了他们。即便养在深闺，谁又没有点儿遗憾呢？有时候，没有遗憾本身，就是遗憾。
冷言百句也没让金姣像现在这么难受，她心里像有许多只蚂蚁在啃咬，她红了眼眶，用手背抵在嘴上，控制着有些颤抖的自己“李夫人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有可能害死你儿子的人啊。”
“上了战场，不是你杀死别人就是别人杀死你。听说你爹爹也是被通儿所杀，虽然是圣命难为。是你给你爹爹收尸，据说也葬在了海里。通儿死了，不管是在海盗手里还是你手里，都是他技不如人。我不是说他该死，而是，上了战场的人，总有一死。
孩子他爹说过，即便有一天，他死了，也不要怨恨。我哪个孩子，死在战场上，都不要怨恨。只有活着的人，才重要。他们不应该活在仇恨里，这是死去的人最不希望看到的。
你父了不起，养出了你，他肯定很骄傲。可是，所有父母求的，不过是子女平安，他肯定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
所以，即便是你杀了通儿，我也希望你就此放下仇恨，到此为止。你心里有大爱，也有能力，成就更多人，放过你自己吧！”
金姣觉得酸软涌上鼻子，她想起了爹爹临死前见的最后一面。她想起了爹爹在她怀里冰冷的尸体，她想起了许多许多。原来，一句温暖的话语，是这样痛彻肌肤，又沁人心腑的感觉。她把头深埋在臂弯里，肩膀轻轻耸动起来。
男子拍着夫人的肩膀，觉得骄傲，又有种释然，还有股力量在全身潺潺流动。忽然，他顿了一下，又伸手摸地。众人下意识的安静，紧张的看向他。
男子抬眼，看向金姣的方向，淡淡的说“好多人马，上山了。”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我不跟你走，你要不要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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