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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气数 ...


  •   一对龙凤花烛,燃了一夜,滴下一大片蜡油。

      床上的人拥被而眠,露出光裸的后背,很美的一对蝴蝶骨。一只大手,爱恋的轻抚着,那人睡得很熟,全然不受影响。

      顺王眼神幽暗,很深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半圈在怀里的人嘟囔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顺王的声音温柔到能拧出水来。

      金姣拨弄了一下头发,海藻一样浓密的发披散到后背,像晴朗的海面起了浓雾。

      “天啊,一个对时么?”如果不是饿,她还能再接着睡,全身骨头架和散了似的。

      忽然,想起什么,她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寻那人。

      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像软缎一样披散着,同她一样未着寸缕,懒散的歪靠在旁。

      噗嗤!

      她笑了,双眼放光,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薄被下,一只手缓缓摸上那人腹肌,一块块儿的还没摸完,就被大手紧紧攥住。

      “吃点儿东西吧,你一天未进食了。”

      顺王简单披上内裳起身,回头看她,却见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来回蹭着。

      “我不想起来,我想在床上吃!”她嘟囔道。

      知道他爱干净,可她就是忍不住疯狂在他底线上来回蹦跳,享受他的无奈和例外。

      一会儿,餐盘被端到了床边矮凳上。

      “起来吃。”

      金姣拥被起身,见他头发已经用一根白色缎带简单系起,她伸手接过递来的粥碗,直接跐溜起来。

      她的头发贴着脸,都要掉进粥碗里了。

      顺王无奈的坐在床边,替她捞起头发,抽了根缎带扎起。

      风卷残云,吃干抹净。

      她往床上一倒“我不起,我还想躺着。”

      顺王把盘碟放在了帐门口,回到床边,就见她又和床融为一体了。

      “睡吧。”昨天,是他孟浪了。

      金姣掀起被子一角,拍拍床铺“你也一起!”

      不会真的有人能拒绝这种邀请吧?

      顺王从善如流的躺下,她像海藻又像藤蔓一样缠绕过来,在他身上寻找着舒服的姿势,薄如蝉翼的内裳让她觉得隔阂,动手撕扯开才满意。

      顺势把内裳滑到地上,他回身拥住她,两人之间再无一丝隔阂。

      “姣儿~”顺王的手搭着她的肩头,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他想了许久的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口。

      当意识到她嫁人三年,却仍是完璧的时候,他的心,疼得整个缩了起来。

      这三年,她究竟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想起白庙那个雨夜,她的怨怼之言,不过是她所经历苦楚的冰山一角吧。

      她这么要强的一个人!

      他愧疚、愤怒、心疼。

      第一次,他有了手刃某人的冲动,心里的愤怒如巨浪滔天,无处宣泄。

      她这么好!

      他怎么能!

      可念头和心思转了又转,怎么也开不了口。

      金姣趴在他胸前抬头,下巴抵着自己的手,歪头看他,眼睛像下过雨的清晨。

      “小嘘嘘,我们之间,不要说’对不起’和‘谢谢’好不好?”

      可是,我有好多好多“对不起”,他的心里像起了大雾,憋闷得透不过气。

      “因为,你说了’对不起’,我就要说’没关系’。可是,我不是’没关系’啊!事情发生了,都经历了,当时,我会愤怒、受伤、失望,我不想违心的说’没关系’。可是,伤害过我的,也成就了我。我希望你知道,我的痛,我的开心,用心去体会!然后,内疚也好,改正也罢,更好的感受我,过好每一个当下!”

      看着她嘴一张一合,说着触动人心的话。他像,传说中的海妖,是不是就是如此蛊惑人心?让人甘愿沉沦?

      “我对你的好,你对我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不为了感谢。感受到了,就享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直接说,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你说什么都对。

      他觉得鼻子酸酸的,收紧手臂搂紧她,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

      “小嘘嘘,昨夜,我很欢喜。”金姣奋力从他怀里钻出脑袋,支棱着,有些得意的宣扬道

      “我完成了儿时的梦想!”

      那时候她还年幼,随父出海,船上只有她一个孩童,大家都喜欢逗着她玩儿。说话也从来没有避讳,粗犷得很。他们总逗她,未来想找什么样的夫君。因为年龄小,不能完全理解这个问题,每次被问到,都有些傻愣愣的,失了平时的古灵精怪。所以,这个问题成了大家逗弄她的最佳问题。

      可是,当十二岁的顺王第一次登船的时候,只有六岁的她,指着眼前俊俏的小哥哥说

      “这就是我的夫君!”

      当时,一船人都笑翻了,这句话,在往后的十年里都经常出现在对她的戏弄中,是她不堪回首的一段黑历史。

      噗嗤。

      顺王笑了,笑冲淡了忧伤和内疚。

      想到了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金姣因为顽皮在礁石上磕掉了门牙,新门牙还没长出来,说话漏风。镇海侯对金姣说,这不是你的夫君,按辈分,你得喊他“小叔叔”!

      “小嘘嘘!”

      哈哈哈哈,想起她当时霸气十足却说话漏风的样子,顺王大笑起来,笑声几乎要冲破帐顶!

      帐外,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又不愿意接受的缘觉,从惊吓中回神,听着自家主子爽朗的笑声,一副见鬼的表情。

      “主子,是不是疯了?”他组织了半天语言,就挤出这么贫乏的一句。

      声闻倒是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不不,是对主子笑声的欣慰,咳咳。

      两个人本着不一样的初衷,却一同想,从他们跟随主子至今,好像,从来没见他如此开怀。

      他身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和内敛,有时候甚至忘了他的年龄。

      他好像没有悲喜、没有世俗的欲望,没有……他自己。

      像佛堂里供着的玉雕成的菩萨,悲天悯人却也冰冷无情。

      而帐内传出的笑声,让人听着,都觉得心里软软的。

      唉!

      声闻不解的看向叹气的缘觉“她就她吧,谁让主子喜欢呢。”

      声闻笑了,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

      龙尾上,金姣正在对调整后的船,做最后的细致检查。

      “人家新婚,你三天不出帐篷?”三天来了两趟,被拦在帐外的雅玛嘲笑道,凑到她跟前嗅了嗅“一身男人味!”

      金姣被她跟着一路骚扰,无奈道“男人啥味儿?你闻过?”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哼!你们这帐篷是铜头铁臂嘛?明明一刀就能划破,却和铁桶一样!“

      哈!

      听听!

      金姣乐得分神给她“所以,你才不是来找我的?你摸到李通帐篷去啦?”

      她看雅玛脸色不好。

      这是默认了?

      “所以,我过两天要出海,你想跟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么?”金姣笨拙的安慰道。

      雅玛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阿姆身体不太好。”

      “上次让你带回去的药,管用么?再让小嘘嘘给你开些?或者,让他去帮你阿姆看看?”

      问诊问诊,还是得看,这种隔空开药,不一定对症。

      之前,不过是些温补调养的方子。

      雅玛摇摇头“阿姆说了,人都会生老病死,要遵从自然规律,现在即使靠药或者其他东西吊着命,也不过如灯油一般提前消耗罢了。”

      这些天太热,阿姆熬得难受,眼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一天天缩小。

      如此,雅玛就寸步不得离了。

      帐内,李通带着李坚,正和顺王议事。

      之前也经常在此议事,李坚正捧着一堆书皱眉,脑壳疼。

      而李通迅速瞄了一圈帐内摆设的变化,垂下了眼。

      原本敞开的空间,现在床前挡了一架屏风,梳妆台上摆着金姣的妆盒。

      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这是当初回海陵的时候,他亲自去她被查抄的嫁妆里挑的!

      衣架上,搭着二人的外裳,一件压着一件。

      他伸手扯了一下领口,觉得有些憋闷。

      “所以,大概月余,要辛苦将军了。”顺王看着他道。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有些东西没有说破,却不是看不破。

      李通清了清嗓子“本是职责所在,王爷和大小姐信得过,我定不负所托。只是,我也要回去复命,所以……”你们俩别出去浪多久!

      自然听明白了他隐下的话,顺王道“我们会早些回来,否则,让小将军一人在此,却是我们不是了。”

      李坚看看手里的书,想说,他宁可一人受岛,打架可比读书有趣多了!

      可看看三叔,再看看王爷,他觉得还是少开口为妙,不知道为何这二人之间的气氛莫名让人感觉到压力。

      “说起复命,不知道平海节度使副史最近如何?”顺王像是交付完了工作,端起茶杯闲聊。

      李通可不如此以为,也许,现在开始才是正题。

      他今晨见过金姣,像朵恣意绽放的花朵,展出惊人的艳色,眉目间都是喜意。

      可顺王并不如此,表面看不出来,但他眉头紧绷,隐隐有一股郁结之气。

      他心头一动,也端起杯茶来,闲聊一般说“我来之前,钱家大小姐已经和副节度使定亲,婚期定在秋天。”

      说起来,是挺仓促的。可姚文显本来就是钱家养子,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好细细了解的。

      咔哒!

      顺王的茶杯放到了几上。

      声闻心里咯噔一下,他偷偷抬眼看自家主子又垂下眼。联想主子今早的交代,他大概捕捉到了一些影子,虽然妄加猜测主子心思是大忌。

      这钱家的气数,怕是要到头了。

      钱家是地方士族,当然不会一下倾倒。不过钱令州这一支,怕是完了。钱家又不止他们一支,大家族的资源总会有所倾斜,风向一变,很多事情瞬息万变。更何况,钱令州这支,除了钱令州,没什么出色的人物。本来钱令州算资质不错,还有钱仲江这个知州提携。

      可惜,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钱家算什么,想想今早王爷交代的事,想来杜家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杜家是已故前王妃娘家,几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直是靠王爷照拂。今天,王爷让去通通气,说是,公事公办。呵呵,如果他们有本事,还用靠王爷么?之前,王爷对着杜家、对前王妃总有几分亏欠,暗中很照顾。

      只一夜,一切都不同了。

      里面的事,他不敢细想!

      “说来,姚文显还是王爷提携的,想来也是有些了解。此人路数,我却一直有些看不透。钱家可有好几代没出过武举了,而且此人用兵之道,很是老辣!尤善海战,像有家学!”最重要的是,他看不透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人。

      “歪树也能结出好果?只不知道根儿怎么样。”对自己提携的人,顺王也没有留情。

      这话就耐人琢磨了,是说钱家根儿不好,还是姚文显真实身份的根儿有问题?

      “不过,说起来,钱令曼却是和大小姐有些情谊。当初我从钱家带走大小姐,一家人说冷漠都是好的,恨不得踩上两脚,只有钱令曼出面,挽留维护。”

      李通看着顺王,见他抓住了腕间的佛珠。

      果然,他就知道,问题出在金姣这边。呵呵,有意思!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才想起算账。这是,师出有名了?他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下肚。

      “世间事,总有因果。”顺王松开佛珠,如是说。

      看来,是钱家有负于姚文显!

      “小嘘嘘!”金姣掀帘进来,一看李通和李坚二人都在,愣了一下,难怪雅玛找不到人,在这儿猫着呢?“我此行,想带汪直和蔡牵妈。”

      也不避讳他们二人,她直接说道,端起顺王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怎么样,是不是给你们减轻压力了?”略想一下,带走这二人,可不是减轻了大半压力,互相掣肘!

      李坚有些服气这个安排,心里细细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会如何抉择,是否有更好的方法。

      李通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二人,自打金姣一进屋,顺王就像瞬间融化的冰川,吹起了四月的暖风。两个人只是互相看着,眉眼间都会生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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