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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想到的和没想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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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姐儿看向窗外,终于想到了从最开始就觉察得不对劲儿来自于哪里了。一艘大船,像山一样靠过来,浪都被激起数丈高,海水漫过了栈桥的石桥面。油亮的船身不见远航的疲惫,平平的船体两头微微翘起,三根粗壮的桅杆,升着帆,今天顺风,才能如此快的靠岸。主桅杆的风帆上,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雀鹰。
这船就是镇海侯的主舰船“雀鹰”,虽然镇海侯的舰队其他船只单独出行的时候也可以悬挂雀鹰旗帜,可是叫雀鹰的船却只此一艘别无分号。现在回来的就是“雀鹰”,镇海侯曾经说过,人在船在,升着帆也就是说镇海侯也在,可是,可是,为什么只有一艘!
“呵,为什么只有一艘?”李通说出了金姐儿的心声“听闻镇海侯的船队除主舰外,还有船二十七艘,以星宿之名给每艘船命名,有要凑足二十八艘的霸气。”
金姐儿当然知道,她甚至都能清楚说出每艘船的样子、第一次下水的日子,那是她跟着爹爹一遍遍在心里描画的。她更以为,这次爹爹归来,会凑齐二十八星宿。可是现在,只有孤零零的一艘主舰。船快到岸了,落了帆,有种英雄迟暮的悲壮。
“噗通”一声,大船下了锚靠了岸,金姐儿转身就往楼下跑,远远的还能听到人们的欢呼声,她却只觉得心跳像敲鼓,咚咚咚的。
金姐儿跑出回澜阁的时候,雀鹰已经拴好了缆绳,正往下放舢板,栈桥上的士兵只是望着,而船上下来的士兵只是有序的将船停靠,场面很安静。
“爹爹!”金姐儿边跑边喊,李通仅慢她一步,也跟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船上站着的人。那人异常高大,发色很浅,一身玄色蟒袍,玉带勒紧了腰身,宽肩窄腰,水袖被护腕束了起来。他看那人的时候,那人的眼光犀利如有实质,直指向他。
李通今天着红袍黑软甲,配宝剑,也是圆领窄袖,他紧了紧袖口,背脊挺得更直。
“姣儿!”镇海侯声如洪钟,看着金姐儿很是宠爱,言语里透着欢快,就像每一次归航看到女儿时一般无二。几个跨步就下了船,金姐儿一下就蹿到了父亲身旁。
“爹爹,您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呵呵,是爹爹不是,有些事耽搁了。”他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还是你夫家养人,我怎么看着好像长个儿了。”镇海侯上上下下仔细把闺女打量了一遍,金姐儿嘟嘴,却并不反驳。镇海侯转向李通,目光如炬。
李通的手扶着佩剑,并未向镇海侯施礼,不卑不亢的看着他。心里却被镇海侯的样貌惊了一下,近前看,这人比自己还高出两头,早先听人形容只觉得是震慑敌人的夸张。亦有听闻镇海侯样貌俊美,又因母亲是异族人,生着浅发浅瞳,异于常人。如今见了,身为男子也想感叹一声好样貌,更何况他气势惊人,当为人上人!
“你是李将军家三子吧?”镇海侯打量着李通,点了点头“好,英雄出少年!”“爹爹!”金姐儿虚扶着爹爹胳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这么长他人威风,没看着来者不善么?
李通略一想,还是抱拳行礼,眼前之人当得起他一拜“末将李通,久仰镇海侯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镇海侯大笑出声,站得近的都感觉到了震动。“咱们都是武将,不耍这些虚礼,有话直说!”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李通心里对镇海侯生出些惺惺惜惺惺之心。“末将承蒙皇上不弃,获封平海节度使一职,这第一要务,就是查明镇海侯您私通海寇一事!”
“你胡说!”金姐儿气得发抖,跺脚呵斥道。
“姣儿,不得无礼!”镇海侯轻斥“李将军宣读的是皇上口谕!可是?”
李通微微点头“还请侯爷卸甲,随我等前往帅司,协助调查。”
“不可能,我爹爹治理匪患有功,大夏国沿海有今日之安宁繁荣都是我爹爹之功!”
“姣儿!”镇海侯见金姐儿红了眼眶看向自己,不忍心再斥责,只是轻轻把女儿的手扯下胳膊,把佩剑递给了李通身旁的人,然后唰唰几下,除了蟒袍,只剩一身炫色内裳。
“爹爹!”金姐儿急得手足无措。
“侯爷!”随侯爷而来的几个人又是愤怒又是悲痛,却没有意外。李通打量权衡,略有迟疑。
镇海侯知道他因何事为难,出声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是我刘戎平的兵,也是大夏国的兵,更是久经海战的熟手,你若寒了他们的心,来日你镇守海陵,恐无人可用!”这话说的霸气,李通却深以为然,他冲手下点头示意,后者挥手,守在栈桥上的兵丁,让开了道路。
李通抬抬手“只要侯爷跟我走,万事好商量!”这就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了,镇海侯冲他点点头,承了他这份情。“李将军高义!”
“侯爷!”镇海侯身后的人不肯离去,也不愿散开。
“回来时,已经问过你们,也和你们说清楚了。都回家去吧,莫要闹事,让我难做!”镇海侯积威甚重,再无二话,众人红着眼眶,拜别侯爷,纷纷离去。
李通默默清点,不过百余人,离镇海侯的两万精兵可差得远了去了。看看空荡荡的海面,李通心里沉沉的,说不清是希望看到所有人马还是庆幸镇海侯没有带领所有人手归来。
“镇海侯,请!”李通抬手,带着几分沉重。
“爹爹!我不让你走!”金姐儿紧紧抓着爹爹胳膊,不肯松开,像个落水的人抓着浮木。
“姣儿,家去,这些事,不关你一个出嫁女的事儿。”
金姐儿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眨眼让泪水掉落“爹爹,你为大夏国做了这么多,他们却如此猜度你,我不服。”金姐儿视线被泪水模糊,只感觉到爹爹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低低叹息“乖乖在家呆着,无论何事,也与你无干!不许胡闹,不然,爹爹可要生气了!”
“爹爹!我不胡闹,我家去,等你回来!你别生气。”
李通在旁暗叹,这父女情深,金姐儿的话却如孩童一般。
“乖!”镇海侯看了看女儿发顶,轻轻叹息,转身随李通去了。远处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欢乐中,只有那特别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可李通一行人训练有素,有序的从人潮中撤出。
金姐儿攥紧了裙摆,抬手用力蹭了蹭眼睛,独自在无人栈桥上待了一刻。才抬脚往外走,迎上阿松等人担忧的询问目光,暗哑道
“走,咱们家去!”
阿松应了一声,亲自架上马车,往钱府驶去。金姐儿在马车里,一声不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的座驾到了门口,正赶上梧州知州钱仲江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行色匆忙。
“侄媳妇!侯爷出什么事儿了?”钱仲江见了金姐儿的马车,快步上前,情真意切的关心道。
金姐儿垂下眼帘,从马车下来,对着钱仲江福了福“爹爹被平海节度使带走了。”
“什么!竟有此事,以什么由头?”
金姐儿眼观鼻,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抬袖遮脸,啜泣道“我不知道,还请叔父做主!救救我爹爹!”
“这,这”钱仲江没料到金姐儿如此,倒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摆手“我,我先让人打听打听,先家去,等消息!”不等金姐儿再询问,他倒是抢先一步进了钱府,生怕身后的金姐儿追上再说什么。
金姐儿放下遮脸的袖子,抬起脸来,哪见一丝泪痕,她轻蔑的哼了一声“李通来时,怕我的好叔父,咱们梧州知州,早就料定有此事。只不过他没想到,苦苦经营一番,上面却派下了平海节度使,生生压了他这个一州之长一头。我不信,这事没有他的默许,能办成!不过,想他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李通只要不做他的女婿,爹爹的事儿就还有回转!”
“大小姐!”阿松有些担心,欲言又止。金姐儿捏紧拳头,冲阿松等人吩咐“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你们都散了吧。刚刚跟爹爹回来的都有哪些,你们都看清了吧?去打听打听!”
“是!”几个人纷纷领命而去。
没有跟出门的小帆从门里迎了出来,脸色不好,要说什么,被金姐儿抬手止住了“走,跟我去爹娘那里坐坐,听听叔父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