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姣》壹拾壹

100、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当初金姣和阿瑞走的时候，说是一天往返，至今却是三天未归。旁人都有些急，顺王却攥着拳头说再等等，一是以她的性子八成是玩儿忘了时间；二是，无处去寻。等第三天，金姣骑着青葱，兴致勃勃归来的时候，众人又是埋怨又是庆幸，顺王却看了一眼就回了帐篷。

　　金姣没心没肺的跟进去，拿起桌上的茶水，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渴死我了！西边水源太少！北边一片黄沙！轻易去不得！”金姣边说边走到顺王帐内的沙盘旁，无学无明借着倒水的引子脚底抹油，溜了。“这里，这里，这里，小嘘嘘，你快来，我跟你说，这座岛可了不起了！”

　　“小嘘嘘~”金姣高兴得抬脸，被顺王的冷眼吓得一哆嗦，要说的话都噎了回去。她摸摸鼻子，陪着小心走到顺王座位旁边。拎起茶壶想倒杯水缓解尴尬，想起刚刚整壶水都被她灌进肚了。掩饰的轻咳了两声，她轻轻蹲下，仰头看着顺王。

　　“小嘘嘘~你生气啦？怪我，在外面忘了时间。”她两只手自然得搭在顺王膝盖上，轻轻摇晃着，一身尘土，眼睛却亮的晃人“你知道嘛，我只告诉你！这座岛矿藏丰富，和我最初在船上瞭望到得一样。这次多亏了阿瑞当向导，我都去了。只是，人手不足，开采得往后挪挪。此事，万不可对人说，我只告诉你。”

　　顺王叹了口气，用拇指指腹轻轻蹭掉她脸上的污渍“你走的时候，说一天往返，第二日回。你算算，这都几天了？你在外玩儿得尽兴，可想过等着的人有多心急？不知道你是遇着难处还是怎么着，又无处去寻。”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这样了。等那岩鹰训好了，我让它时时回来报信！好不好，好不好嘛，小嘘嘘，你别生气了。”金姣见顺王搭话，知道他松动了，往地上一坐，开始抱着顺王的腿摇晃，要多无赖有多无赖。

　　“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当自己是六岁的孩童呢？快起来，让人看见，笑话！”他这腿抽也不是不抽更不是，动都不敢动。

　　“你说不生气了，我就起来。”

　　“好了，这次我原谅你，只是像你说的，不许有下次。你若不能保证，再别想出门！”

　　“我保证！我保证！”金姣立马蹦起来，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现在我简直太开心了，想出去就出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做梦都会笑醒！你可千万别拘着我！”她可不想回到出门得申请，夜里有门禁的日子。

　　顺王看着她，也跟着微微笑了“就这么开心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市集，没有人来人往，甚至连好吃好玩儿的都没有。”

　　“我太开心了！真的，小嘘嘘！自由，自由，你懂嘛？”

　　顺王摇摇头，故意逗她“我不懂，你说与我听。”

　　这怎么说？金姣挠头，随即，抓起顺王的手，就往外走“你随我来！”

　　“金姣！”顺王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幸亏金姣抓得紧他才没摔了，可也因为抓得紧，他踉跄了几步才找着平衡。见金姣拽着顺王出了帐篷，遇到的人都友善的笑了，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顺王的脸却不自然的泛起了红，小声说“快放开，成何体统！”

　　“什么是体统？哎呀，小嘘嘘你到底在怕什么？现在天高皇帝远，你侄儿不在，你娘不在，你要遵守规矩给哪个看！难不成你爹还能从地底下跳出来打你不成？！”金姣一口气把顺王拽到新开垦的农田旁，像怕他会跑掉，手也不撒开。顺王用袖子遮了一下两个人牵着的手，轻轻往她身旁挪了半步，好像两个人只是并肩而立，也没有再挣脱她。

　　“小嘘嘘，你看他们在干什么！”金姣指着在给庄稼浇水的人，那些人看到他们，冲他们高兴得招手，金姣也用力挥手。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顺王感慨道，初时觉得来到这里无风也无雨，现在种下庄稼却一直没下雨，只得手动浇水，那么大片的地，也是辛苦。此时才能体会，为什么大家都说春雨贵如油。

　　金姣知道他又在腹内做文章，啧啧两声“你不去考科举，真是浪费！”顺王也被她逗乐“多少学子，不过是将文章卖与帝王家，哪里需要我们去与他们争夺。”

　　“你也说了，不用做文章，可怎么就那么八股！”金姣往田里扯他，顺王下意识的挣脱。“你只知道辛苦，可怎么辛苦？如此辛苦，大家为什么还要做？你得试试才知道啊！也许苦中有甜呢！刚想能想出个中滋味么？肯定得尝尝啊！”

　　金姣还是一身黑色劲装，现在灰突突的，她当然不介意。顺王却是一身月白长衫，他倒不会为了一身衣服心疼，可，可这……

　　金姣看他拘泥，一垫脚，扯了他月白发带，二话不说，就去撸他的袖子。

　　顺王狼狈躲闪不及，刚刚跟随而来的缘觉要上前，被声闻拦住，兄弟啊，你过去干什么啊？可，主子何时如此狼狈？大小姐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没干过活儿，马球总是打过的，他说“我自己来！”

　　“别啊！”金姣玩儿得正起兴，垫脚把发带绕过脖颈，绑住他的袖子“行了，你今天也来洒洒水！”

　　她拉着顺王从陇上走过，顺王看看袍角，无奈的笑了。金姣管人要了浇水的瓢，塞给顺王，田里的其他人乐呵呵的看着，还有示范的。顺王再站着更是尴尬，索性弯腰，从水桶里舀水，轻轻浇在田里。他是大夏国礼仪典范，常年的贵气滋养着，举手抬足间自有风度。

　　远处有人啧啧，真是，浇个水都好像在做什么仪式，又正式又好看，这么简单的动作好像都被赋予了了不得的意义。大家也各自去忙手里的活儿了，好像他们自己也在做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下意识的模仿顺王的动作。

　　金姣看顺王慢慢得趣，越来越熟练的浇水，她提着水桶在旁跟着，顺便踩踩松了的土。一趟水浇下来，从田地的这头走到了另一头，顺王直起腰，回望来路，一种很朴素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原来，是这种感觉。他抬袖要擦汗，被金姣制止，她上手帮他擦了一把。本来只是汗水的脸上，多了一道黑痕，金姣偷摸看了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泥土。

　　顺王把她的动作看了个正着，好笑的看着她，金姣心虚的扔下桶跑了。顺王回到帐篷，换了干净衣衫，无学无明服侍着净了面，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都带笑。金姣撩帘进来，看到他已经换好衣服，又变得端正，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好像，淘气的孩子，做了个恶作剧，兴奋的等待结果，却发现回头一看，那东西还完好如初。傻子，竟是她自己。

　　“小嘘嘘！”金姣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他干净的衣袖，无学无明赶紧退下，顺王垂眼见她动作间的小心，忽然有些后悔这么快换了衣服。“嗯？”他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字，没有抬眼。

　　“我那天跟你说过，外面的人只一艘浅底船就越过了海沟，他们可以，我自然没问题，就控船一途，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所以？”顺王没有抬眼，该来的总会来。

　　“小嘘嘘，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我就过海沟看看，那边是不是我想的那个大陆！我保证，这次我浅尝辄止！你也知道，浅底船走不了多远！我看看就回！”金姣还准备了长篇大论，没等开头，就听顺王问她。

　　“这次去几天？”

　　金姣难以置信的抬头，这也太容易了吧，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个拳头，见顺王挑了眉，立马变拳为掌，缩减了一半。

　　“五天！我一定回！我看看就回！不，我到了那面就回！”

　　“不许惹事，不许替人出头，看到新奇的东西不许穷追不舍，不许意气用事。”

　　金姣伸出三根手指头，赶紧狗头得说“我保证，我保证，绝对能做到！”

　　顺王点了点头，金姣开心得想拥抱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以为要费些唇舌呢。那她那些掩饰的话也不用说了，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准备的那些都不必说，自然开心。

　　可看他一身白衣，金姣又看看自己一身尘土，吐吐舌头，作揖道“请小叔叔放心，我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五日，必回！”

　　顺王手掌扣着自己的膝盖，垂眼点了点头“这次带些身手好的人一起？”他又新增了侍卫，人手充足多了。

　　金姣摇摇头“我轻装出行，从囚徒里挑人，这样不显眼，你放心吧！”他那些侍卫都是天长日久训练出来的，一看就与旁人不同，反倒容易招人眼。倒是和她一起出行过几次的囚徒，默契也有了，本事也有些，三教九流的，反而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