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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16 ...

  •   15

      流景看了一眼榻上依然瞠目结舌的清歌,走过去把他整个捞进怀里。
      “师父,我带解语去换件衣裳。”
      老头一壶茶喝得满襟都是,闻言只嘿嘿一笑:“不要像我刚刚看到的一样,借机占便宜。”

      清歌歪头想了想这句话的深意。有点发傻。
      方才的燥热已经慢慢退去,流景的手抄在他的腿弯里,让掌心的热度一点一点地浸透。
      这样的温度很舒服,也很容易令他安心地依赖过去。他只是喜欢这样的温度,却并不因为对方是流景。
      只是因为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温度。

      嘣地一声,脑壳却被弹了。流景的声音很淡也很近,一下打断了他莫名其妙的想法:“还不叫师父?”
      老头赶忙开口:“不打紧。”

      “语儿这次苦头吃得大了些。不光功夫全废了,听说性子也变了不少……”老头的脸难得严肃,说着说着还长叹一声:“我长生殿的心法与其他武学相冲。被逼着修习蜀山之道……染怪病是情理之中的。能保住一条命,还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实在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流景一如往常的笑容登时有些挂不住的意思显现出来,淡淡勾着唇转过身去,却什么话也没说。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镇定地道:“师父在此处稍坐一下,我安顿好解语就去找大哥。”
      “记得给为师带点儿核桃回来。”老头儿一扫方才的肃敛,眉开眼笑地提醒:“要皮儿薄的。”

      流景身影一顿,默默地闭了第三次眼睛,方才抱着清歌大步走出门去。

      ****

      大兴城延续着几年来一贯的繁荣昌盛。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人声鼎沸,酒肆商铺排列齐整,另有小贩们卖力地吆喝,以展示面前琳琅满目的商品。
      清歌被老头儿护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很新奇。
      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大兴人,但他只在城郊竹水桥一带活动。出过最远的远门,便是上药铺去给娘亲抓药。

      流笙看他什么样子都不顺眼,偏偏不能自制,老斜着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瞥见小孩儿欣喜溢于言表的神情,不禁冷哼一声,连找师娘都忘了。
      “一看就是没见过市面的窝囊废。”淡紫的眼里漾出明显的不屑,他低声嘟囔。
      前头的流景听见,似笑非笑地回头:“大哥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谁关心他?他也配么。”流笙又是一哼:“想看他出丑也不行?”
      流景笑一笑掉转过头去:“我管不着你。”

      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人流约定俗成一般向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将街道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里,依稀听到有人尖声哀嚎:“好一个泼辣的婆娘,要不是我今日落单,独身闯来大兴城,哪有你出手的余地……”
      顿得一顿,里头传出来个颇显苍老的女音:“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咔擦脆响,似是骨头断裂。周围人皆一片唏嘘。

      “你跟别人咒我宝贝徒儿死,已是不该。还不愿意乖乖让我扇你十五个耳光,我只好一根根踩断你的肋骨了。”
      那人持续哀嚎:“苏解语本来早就一命呜呼……男子汉大丈夫,当街被你这女流之辈扇耳光……成何体统!”
      女子冷冷笑道:“当街被我踩断肋骨,就好有面子么?”

      那声音极是耳熟,流景和流笙对视一眼,均是脸色微变,齐齐低呼:“师娘?”
      两人身后的老头儿也听了出来,“啊哟”一声,又跳又叫:“阿碧,阿碧!别冲动!别踩死了人!”
      他这么一折腾,围观一干人等纷纷转头侧目,人群中央的女子想是也听见了,不耐地甩过来句:“死老头子,你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我哪有逍遥快活?这不是带着你的宝贝徒儿们寻你来了?”
      女子似是一愣:“语儿来了么?”
      “来了。”老头边说边拨开层层叠叠的人往前挤:“阿碧,你悠着点,别大街上闹出人命来……”
      “过来帮我给他的胳臂接上骨。”
      老头呆了一呆:“接骨干什么?”
      “刚才不意间拽脱了他的小臂,听他叫的颇是悦耳。不如接好了再脱一次,也好让我听个够。”

      周围所有人都是一个寒颤,冷汗涔涔。明明是看热闹的,都纷纷不忍地别开头去——女魔头啊女魔头……
      那人杀猪似的嚎叫起来:“你这婆娘好狠的心!”
      女子只是冷笑:“你男子汉大丈夫,骨头硬气得很,多被我撅断两次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人群已自动为老头儿让开一条道来,流景三人尾随在后跟上。总算看到刚刚说话的人——一头斑白的发色,五官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秀美,眼角细细的纹很是凌厉,竟是个年近六旬的婆婆。
      那婆婆穿着双锦缎绣鞋,却一脚踩在个年轻人的肚子上,稍微往左挪挪,脚下便开始使劲。

      又是咯咯两下清脆的骨裂声,听得旁观者都腰间作痛。
      年轻人白净的面皮上全是汗水,疼得几欲晕去,却咬紧牙关只顾破口大骂:“恶婆娘,你就算把老子全身的骨头都踩断,你那宝贝苏解语也还是死了!”
      婆婆皮笑肉不笑地俯身:“死了?”
      “不错!他的尸首在我蜀山派中堂悬挂!以寒魄丹保存而不至于腐烂!”
      婆婆眸光一闪:“哦?”
      “他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小小年纪便修习了六年的魔道……终归命丧黄泉!掌门将其悬挂,诣在告诫全部弟子——蜀山之道才是正道,而长生殿……不过是个歪门邪道的地方!”

      哎哟喂……这下所有人都再一次目不忍视地默默扭头。

      “放屁。”隔了许久,竟没见那婆婆恼羞成怒,只听悠悠然一声回驳。

      “怕是你们那狗屁掌门做了个蜡人儿来糊弄你们吧?”
      “……什……”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以为我三个徒儿个个儿是饭桶么?语儿虽是功夫全废,但早就被景儿救了出来……”

      她说着回头看了看流景:“景儿,是吧?”
      年轻人先前只顾着喊疼,一点儿没注意身边的动静。听闻此言,呆滞地缓缓扭头,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登时映入清歌的一双鞋履。

      仍听那婆婆在头顶冷言道:“景儿从不说谎骗我。他说救出来了,那就一定是救出来了。”

      16

      一阵微风刮过去。似含了淡淡的血腥气。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不无得意地使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婆婆微微一笑:“我的宝贝徒儿,是像你说的屁话一样死了么?”
      她伸出食指来,刷地朝旁边指了过去。

      “……”年轻人慢慢慢慢将视线抛去。跟见了鬼一样发出一个无声的“啊”。

      清歌被他面色刷白地死死盯住,顿时觉得有些害怕,脚尖一挪,朝后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人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眼里却满是惊惧的光芒:“我曾亲眼看着掌门把他吊上去……”
      “都跟你说是个蜡人儿啦……”婆婆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那是绝对的真人,是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去你娘的。”她于是不由分说,又给了他一脚。

      “把你每根骨头都踩成末你才能安静点儿是不?要不要再挑断了手脚筋,加上鹤顶红煮你个七七四十九天?”

      她骂一句就踢一句,那力道决计不轻。似乎正好踢在了断骨处,年轻男子冒着冷汗大叫了一声。
      那声音太过于凄厉,清歌听得齿关都开始打战。
      眼前蓦然漆黑,身后抚过来温暖的一只手,轻轻挡住了他的双目。
      ……是流景。

      “师娘。”流景终于开口叫了一声。
      婆婆斜眼瞥过来:“你要拦我?”
      “解语既然已经平安回来,这等蛇鼠之辈,就不需要再计较了。”
      “呸,他蜀山废我徒弟武功,害我徒弟性情大变,我踢他两脚很过分么?”
      “师娘心里有气……出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啦,那你婆婆妈妈个什么劲?”
      流景凤眼微敛,稍顿了一下:“留他还有用处。”

      说罢,他把怀中清歌交给流笙,缓步走到那蜀山弟子身边蹲下……手中折扇带了墨香,轻挑起那人疼得满面冷汗的脸容。
      那人些微一愣,暖洋洋的光线里只见流景眉目俊美,背光的微笑蕴含了看不透的莫测。
      浓雾似的压迫感迎头罩上来。

      “回去告诉你们慕掌门,趁早把中堂里的人给我弄下来。长生殿不允许你们拿解语来说事,哪怕是个假的,也不行。”

      听到“假的”二字,清歌在流笙的扶持下浑身一颤。

      “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尸身,易容也好,蜡像也好……真正的解语平平安安在我们身边。”顿得一顿,他眼神微微黯然:“虽然功夫是完全废了。”
      年轻人惊疑不定地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清歌,脑子里被这太离谱的变故弄迷糊了。
      “你也知道我大哥的易容术……除了师父师娘,没人可以识得破……”嘲讽地挑唇,他的折扇缓缓朝下游移,点在男子紧张鼓动的喉头:“你也知道,狸猫换太子这一说,早在几百年前,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年轻人绝望地躺在地上,嘴唇颤动。
      “明白点说,就是你们这群傻瓜,中了掉包之计。”

      他依然那么讽刺地笑着,挪开折扇,翩然起身。那种凛然的贵气,纵使在市井中,也震慑得周围鸦雀无声。
      眼前的阴影倏忽消失不见,年轻人不再屏息,任凭胸口剧烈地起伏。

      假的么?都是假的?
      中堂里悬挂的身份不凡的少年,还有掌门信誓旦旦的“势必全灭邪教”……似乎在这一瞬间,都遥不可及,且非常的可笑。
      他曾因为那个少年的死,而跟着大家一同,对蜀山派山呼万岁。
      但如果那是一个被掉包过的假货……真正的苏解语依然在大兴无忧无虑地活着……

      人群正渐渐地散去。

      他伸出唯一能动的膀子抹一抹额间汗水,咬牙擒住断掉的另一只胳臂,喀地将脱臼处接了回去。
      “姑娘。”逮准个机会,他握住一衫女子的纱裙,而后祈求地抬起眼来:“能找几个人帮帮忙……送我去附近医馆么。”

      偶然来大兴探查探查,却遇到这么一桩事。非但匪夷所思,而且非同小可。
      所以,这事必须得在第一时间内,禀报给掌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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