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连城》陈妃宸

36、虚惊•惘情

　　第三十六章

　　原本是我和碧儿两个人的床，现在却只躺着我一个人。也许是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碧儿另外找房间睡了吧，客栈最不缺的便是客房了。
　　只是我还是睡不着。明明听到沈云说喜欢我的，而非为了补偿，可是我却没有意想当中的喜悦。好像有一件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梗在心头，我实在开心不起来。
　　也明明知道他出门的时候心情很失落，我却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
　　脑子里面不停地想，木景风是真的死了吗？
　　很想有人和我一齐分担，希望他能告诉我，木景风是假死，可是对着沈云，却说不出口。
　　冬夜，似乎真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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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谁，现在已经接近子时，自然不太可能是客栈伙计。
　　也不像是碧儿。碧儿通常会边敲门边喊‘小姐’的。
　　当然也不太可能是司徒，深夜他来敲我的门干什么？
　　那么，是沈云么？
　　“有话明天再说吧，我已经睡了。”对着门外说了一句，之前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现在无话可说。所以还不如不见。
　　砰砰。
　　可是门还在响。
　　难道不是沈云？
　　披了件厚厚的披风，疑惑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斗篷，肩上还有积雪。
　　等到我看清来人的面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下一刻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唰唰地掉下来：
　　“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哥……”
　　止不住的眼泪，紧紧地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确信这不是梦。
　　木景风扶着我走到床边，为我披上棉被：“怎么见到大哥反而哭了？”
　　“呜……”我继续扑在他怀里，喜极而泣，甚至都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好了，别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大哥你真是……居然连我也骗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明明知道你不会死，可是却不得不去想明玉珏的话……要是是真的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刻我对他的所有敬畏都消失不见了，只想告诉他，我有多担心他，明明才半天的光景，可是那颗悬挂着他生死的心好像被煎熬了几个月……

　　“我就是知道你会担心……”木景风由着我在他怀里宣泄，一边缓缓地扶着我坐回床上，一只手安抚地轻拍我的背：“我在靈教玄武分堂接到飞鸽传书，知道明玉珏也来了洛阳。我担心你会遇上他。若是别人告知你慕容白的死讯，你一定不会相信，但是明玉珏不同。妙先生交待过，你不能受刺激，所以我才快马加鞭赶过来……想不到你还是先我见到了明玉珏……”说着他轻轻推推我，“怎么，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原来大哥一直知道我的行踪……”我看着他肩上已经化了的白雪，又喃喃地道：“玄武堂离这里有六七百里呢……”听明玉珏说，他们是今日午前才到洛阳，也就是说，木景风只花了六个时辰，就从六七百里外的玄武堂赶到了这里……
　　“只要你没事就好！”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更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
　　木景风却把这看做了我的异常，关心地问：“怎么了？”
　　“唔……累了。”我模模糊糊地回答。
　　真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先是沈云意外冒出来个未婚妻，紧接着又听到慕容白以假乱真的死讯，然后又对沈云坦露了心里一直以来的抑郁，最后又看见木景风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重重地加在我的心上，现在，知道木景风没事了，整个人就好像突然松懈了，又累又疲，连眼睛都不想再睁开了。
　　“那么就躺下睡觉……”木景风说着，已经将我放好在床上，将棉被厚厚地压在我身上。我安静地任由他摆弄，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愿意松开。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木景风似乎含着笑意，等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他依旧没有表情的脸。
　　不禁微微失望。
　　不过，我应该知足了吧？今天的木景风，已经足够温柔了。
　　“大哥，你不要走。”我说出这么一句，看他的眼睛似乎还在笑话我的‘黏人’，松开手，“我是说，你是才到洛阳的吧？这么晚又是天寒地冻的，去哪里找客栈？不如就在我房里呆一晚上吧？”
　　“好。”顿了一下，回答。

　　我醒得很早，比木景风还早。我知道肯定是由于昨夜赶路赶得太急，真的累了。
　　他闭目靠在床头，眉头还有些微皱，看得我有些心疼。也许是因为在我的房里，他才能这样安睡吧？可是就是在梦里，他的脸色还是无法缓下来。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将我的毛绒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有所察觉，微不可闻地叫了一声：“颜儿！”
　　颜儿？是慕容颜吗？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木景风还会在梦里叫别的女人的名字。心里好像生出了欣慰。不过，就是不知道他叫的那声“颜儿”，是在叫他的‘侄女’，还是在叫一个女人。
　　下一刻，木景风已经醒过来了，我走过去，叫了一声：“哥，”然后递给他一条热毛巾。
　　“大哥，我听说慕容颜受伤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木景风擦脸的手一停，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她已经回慕容家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怎么说她也算是我侄女，”我接过木景风擦完脸的毛巾，放在盆里搓着，看似不经意地说：“不知道她听说慕容白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木景风没有回话。
　　将洗好的毛巾晾好，走到木景风身边：“大哥，慕容颜是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木景风从小就有随意改变自己说话声音的能力，而且，又有尹伯教他的易容术，所以他在慕容白和木景风两个身份之间游走自走。再加上慕容颜对木景风又所知不多。
　　果然——
　　“何必要让她知道。”
　　“那么她一定很伤心吧？”她一定以为慕容白死了，而她又那么喜欢这个“三叔”。
　　“她伤不伤心与我何干？”木景风的脸色渐渐冰了起来，口气冷得就像腊月的寒风：“从此以后我与慕容家再无瓜葛。”
　　以前那个冷冷的木景风似乎又回来了。可惜，我明明听到他的那声“颜儿”，真真切切。
　　“其实慕容颜对慕容白真是用情至深，居然敢去破坏李大庄主爱女的婚礼，连命都可以不要。”不由得想起了数月前我在云湖居教导她，要她帮所爱之人‘解决他的烦恼’，与他同进同退，让那人‘觉得需要她，离不开她’，所以她才那么义无反顾吗？明明知道李敬随时可能杀人灭口，她居然有那样的勇气。
　　木景风的脸色一如平常，淡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你今年已经三十又二，早是成家的年纪，可是这么些年过来，我却从未见你对哪个女子上心过。你行走江湖五年有余，难道就没有碰到过让你觉得值得珍惜的人么？”
　　“之前我不让你插手靈教以外的事，可是你却偷偷地背着我暗地调查，”木景风的眼睛里透出寒气，“怎么？如今连我的亲事你都想管上一管？”
　　“我不是早停止插手大哥的事了么？大哥上次挑拨九龙帮和德贤庄一事，还有大哥的婚礼，我都丝毫没有过问过。”我微微弱了语气，“而今提起慕容颜，不过是站在妹妹的立场，难道大哥不希望妹妹关心哥哥吗？”
　　木景风听到我口口声声的哥哥妹妹，态度似乎软了些，可是又怕我看穿，于是别过脸去。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觉得其实他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他的脸上总是带着那么厚厚的一层冰冷的面具，把自己的心藏的很深，就算是我这个最亲近的人，也碰不到。
　　亲近的人？
　　我又想起了湘吉儿。慕容白就是木景风，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湘吉儿知道。我早说过，吉儿和木景风关系‘暧昧’，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是‘暧昧’而已。木景风心情好时，会对吉儿轻言细语，然而大多数时候，他又会换上他那副冰冷的面孔；而湘吉儿却始终一如既往地对木景风的话言听计从。

　　“我虽然不知道大哥心里有没有在意的人，可是却知道有人，至少有两个人是真心在意大哥的。”
　　木景风没有回话，看来，他也明白我说的是哪两个人。他明明知道她们的心意，却偏偏好像都不放在心上。同样作为女子，我有些为她们不值，于是下一句脱口而出：
　　“大哥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吉儿，或者慕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