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连城》陈妃宸

35、噩耗•袒情

　　第三十五章

　　“夷为平地？可有人受伤？”
　　“怎会无人受伤……”明玉珏脸上呈现痛苦的神色：“参加婚礼的十一个门派，八位掌门，一共有七位遇难，还有各门各派的弟子……连我武当派，也只剩下我和五位师弟……至于明某，当日若非得慕容大侠搭救，只怕不被炸死，也要被大火烧死……只可惜，慕容大侠自己却……”明玉珏埋下头，缓慢地开口：“不幸罹难……”
　　不幸……罹——难？！
　　怎么会？他可是木景风啊！居然会死？我还以为，这些火药说不定是他自己安排的……哪有人自己炸自己的？
　　可是……
　　我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发凉：“我……师兄……明大侠你……能确信那真的是我师兄么？”
　　“明某确信是慕容大侠没错，而且，少侠是用的一招尊师的‘斗转星移’，将我送出火海……普天之下，还有他人会这慕容家的绝学么？”
　　“怎么会！”我突然哭笑起来，胡说！木景风是谁啊，他会就这么容易地死在别人的陷阱里？
　　“明某到现在还不敢肯定，这埋火药之人到底是谁……不过，众同盟一致认为，极有可能是李敬。因为大火过后，没有发现一具李家之人的尸首……”
　　我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脑中嗡嗡地响，心里只念着：不会的吧……木景风怎么那么容易地就死了呢？他多精明啊！我一听就知道，慕容颜做的什么都是他暗地指使的……那个林元，说不定是他收买的……连李敬的突然失控，说不定也是他做的手脚……靈教中的蛊毒奇奇怪怪，有不少能让人情绪失控的……
　　看他多会算计！他怎么会死了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邙山，连碧儿他们也没有去见，自己一个人走到客栈，旁若无人地走进客房，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眼睛却合不上。
　　眼睛里就好像长了温泉，不断地冒出温热的液体。
　　骗人的吧？哈哈哈……木景风会死？
　　木景风你看看你多坏！连个婚礼都要弄得血淋淋的……呵呵呵……
　　我怎么相信……你……哈哈哈……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武当明玉珏……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一定是骗人的！骗人的！你不过是想丢掉慕容白这个身份而已……
　　可是……
　　可是……
　　除了你，这世上还有人会‘斗转星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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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了棉被，鞋袜也被脱掉。身边躺着一个温暖的身体，不是碧儿。这个人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暖暖的味道……
　　沈云伸出手抱住我：“你醒了？”
　　头……疼……还很重。
　　“城儿……”
　　沈云伸手擦掉我的眼泪，“我和尉霖儿的婚事是先父所定……可是我对她毫无感情……我已经向师叔表明退婚。”
　　伸手将我揽得更紧：“我说过的，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
　　可是我却毫无反应。之前因为他的隐瞒而伤心过，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伤痛了，好像麻木了。
　　“城儿，你当真不愿意原谅我吗？”
　　沈云的声音愈加温柔和恳切，可是我却再次流泪了。
　　推开他的怀抱，从床上爬起来，自己摸索着点了灯，然后爬回床上，把他怀中的棉被抢过来披在身上，就那样蜷坐在那里。
　　“城儿，你别这样……”
　　沈云坐在床边，再次伸手为我擦掉泪痕，温热的手指摩挲过脸颊。
　　“行了——”我伸手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拿下，“我知道了。”抬起泪眼，看见雾蒙蒙的他：“我累了，你知道吗？”
　　沈云满脸错愕地看着我。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凄笑，“我发现自己实在对你一无所知……你是谁？你是沈家的后人，一直在寻找你们沈家的宝藏；你还是尉无涯的师侄，你又是尉霖儿的未婚夫……是真的未婚夫哦，可不是假冒的……”想起那夜我们看雪归来途中遇上钱翠玉，他当时就对着那帮人说我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很动听的谎言。只是想不到，沈云倒是真的有未婚妻，可惜不是我。
　　“你看看你有那么多身份，却都不是你告诉我的，”看他要开口解释，我拦住他：“你一定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者是为免我担心……这些都只是借口……”眼眶再次热了起来，却拼命地咬唇想止住：“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你的身世……因为，你觉得这根本就没有必要……你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你那么多事情，对吗？”
　　沈云闭目不语。
　　下一刻，他居然整个人扑在我身上，吻上了我。
　　那一瞬间，触到他湿热的双唇，原本紧握的双拳也忘了用力，任由他将我扑到床上，接纳了来自他的缠绵。
　　忘记了反抗。
　　我又是这样，忘记了反抗，沉浸在他给的温柔里面，抬不起头，睁不开眼。
　　怎么……又是这样？
　　泪终于止不住掉下来。狠下心，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下去，连嘴里都尝到了他的血腥味。
　　沈云吃痛地啊了一声，不得不放开我，脸上的热潮也渐渐凉了下去。
　　“为什么？”
　　他是问我为什么咬他？
　　因为我恨自己的懦弱，在他面前的懦弱。
　　沈云的眼睛里，有让我心疼的血红。我不忍心再看，闭上眼睛，回复原来的蜷缩状态，继续自己刚才尚未完结的话题：“……你觉得很多事情不必要让我知道，可是我却偏偏都想知道……我要的不止是你的承诺，也不只是你单纯的宠爱、呵护，甚至是担忧。我明明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是我却好像拥有不了你，你心里总有那么多我碰不到的地方……你只要一个笑容，或者一个亲吻就可以掩饰过去的那些秘密。”
　　一滴一滴的热泪滴在手背上。我睁开眼睛，微微低头：
　　“可是，沈云，没有相知，如何相爱？”
　　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开口打破沉寂，“如果我说以后有事情绝对不再瞒你，你是否会，”他抿唇，眼睛看向别处，下一刻又移了回来，唇角一动，“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意思是，他愿意改变，而且，还让我‘给’他一个机会？
　　这是一个男人对我最大的让步了罢？请我‘给他一个机会’。
　　心里有堵冰冷的墙开始融化。
　　然而前车之鉴不允许我高兴得太早。我擦掉眼泪，“好。不用等到以后了，现在就开始吧。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一个跟我有关的，大秘密。”
　　盯着他唇上的鲜红，说出的这句话。
　　沈云眼光一闪，掩饰地作出一个皮笑，“什么秘密？”
　　“没有吗？”我也学着他笑了一下，“还是让我说？”
　　沈云慢慢地站起来，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不忍心看他，其实一直希望说出这件事情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自从那次我因为凤凰血毒昏迷，妙先生为我诊断过之后，你的反应就很奇怪。”我仰仰头，尽量笑着说：“虽然和你重归于好我很开心，可是我却没办法忽视身边发生的事情。妙先生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从不会对病人隐瞒什么秘密。”
　　却笑出了眼泪。
　　“你的眼睛……颠倒晨昏……并不是天生如此的吧？在妙先生的医典上，这种症状称为‘猫眼’，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导致的结果，而这种药物的作用则是让人的生命力远远强过常人，所以，这种药有个名字，叫做‘阎罗愁’，啊，它还有个俗名，叫做‘死不了’……”
　　“别再说了……”沈云突然打断我，微微地别过身子，“你……恨我么？如果当日在暗室，我没有自作主张的喂你我的血，你应该会活的很好的。”
　　我默默不答。这是我早就知道了的事实，妙先生口中所说的，引起我体内凤凰血毒返祖的‘毒物’，就是沈云体内的‘阎罗愁’。
　　呵，我现在好像只有五年命了，我是不是恨他呢？
　　沈云的脸埋在蚊帐之后。
　　“果然……恨我么？”
　　我听到他深深的吸气声，和他略微发抖的声音：“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坦白，却始终少了勇气……现在，居然连看你也不敢……哈哈哈哈……”
　　听到他苍凉的笑声，我只觉得心也跟着那笑声一阵阵地抽痛。我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情曾经痛苦过，可是，
　　“我没有恨你。”
　　沈云突然停住了笑。
　　“我说，我不恨你。”我重复了一遍。“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真相呢……然而都一个月了，你却一直没有说。不过那也就算了，比起这个所谓的真相而言，我更想知道，当初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来救我。”
　　顿了一顿，“或者说，其实，你一开始并不是喜欢我的吧？至少，没有我以为的那样深。而现在，你对我的好，是不是为了，补﹒偿﹒我？”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相当艰难。
　　“我——”
　　“你不要说！”
　　沈云才说了一个‘我’字，就被我打断：“你不要说，至少不要现在说。”明明很想知道答案，却又那么害怕知道答案。
　　“你先想明白了，明天再告诉我答案……”
　　“如果我要现在说呢？”沈云将脸从蚊帐后露出来，重新坐在床沿边：“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好像我现在不说，明天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抬起手，想摸上我的头，却在半路又收了回去。
　　“或许我并没有这样的资格罢……我曾经也问过自己，究竟是否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