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连城》陈妃宸

33、搭救•隐情

　　第三十三章

　　要在这邙山之中找到明玉珏，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前几日洛阳一直在下雪，山上到处都是雪白，而只要有人经过，雪地上都留有脚印。明玉珏出了武当，还带着几名武当弟子，路过的地方必定是一群脚印，我只要跟寻脚印而去，自然有可能找得到他。
　　却没想到那么快。
　　这儿离我们方才发现那名武当弟子的地方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明玉珏和他的师弟们就在面前的这片松树林里，可是和他们同在的，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这人穿着一身灰布棉衫，身形魁梧，粗眉狂目，头发散乱，蓄着络腮的短须，在他身旁站立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杏眼红腮，唇红齿白，身上穿着粉红色的棉袄，衣领和袖口用白色兔毛点缀，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我似乎是来晚了一步，眼前这个粗狂的老者就是武狂，尉无涯。而他身边的少女，口口声声地叫他爷爷。
　　明玉珏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我，看见我旁若无人地朝他走过去，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称呼我：“姑娘……”
　　我走过去，对他礼貌的微笑：“明大侠，我叫连城。”
　　“连姑娘……怎么你会在此地？”明玉珏诚恳地道：“不论姑娘是为何事而来，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姑娘还是尽快下山罢！”
　　可是我怎么能就这么走呢？“明大侠，我原本是受人之托而来……”
　　“够了！明小子！你到底跟不跟老夫打？”
　　一旁的尉无涯看我和明玉珏一句来一句去的，早就没有耐性了，“小丫头，你走开，别在这里碍事！虽然我尉无涯从来不和女人动手，但万一我和这个姓明的小子交起手来，伤到你可莫怪！”
　　尉无涯旁边的少女巧笑着掖着他的臂弯，甜甜地叫了声：“爷爷！这些小喽啰就交给霖儿吧！谁要是敢坏了爷爷的兴致，我就让他尝尝我的九幽爪！”
　　哦，原来那个武当弟子便是被这个少女所伤。
　　我看看明玉珏，他似乎并不愿意出手，但是却不得不应战。只见他回头对身后的武当弟子说：“倘若今日我有何不测，你们应当尽快赶回武当，不得寻兹闹事。”
　　众弟子无人敢言一个“不”字，全部都恭顺地低头诺了一声：“是，大师兄。”相信他们也知道明玉珏这一战凶多吉少罢，而他们也不过是些武功低微的弟子，根本无法和尉无涯比较。
　　“叮”的一声，明玉珏长剑出鞘，剑身斜在身前，“明某请教前辈高招！”
　　话音未落，剑尖方向一转，已经朝着尉无涯刺去。
　　尉无涯含笑地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明玉珏的长剑上前，当剑尖离他还有三分距离时，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拳，拳面直对剑尖冲了出去，暴喝一声，硬是将长剑碎成数片。
　　明玉珏脸色大变，然而尉无涯的长拳已经挥了过来，他来不及思索更多，慌忙应战。
　　在一旁观战的我，有种了然。不由得想起了那夜沈云震断钱翠玉铁剑的场景，虽然沈云用掌，尉无涯用拳，但是刚刚的那股气势，是何其的相似！然而尉无涯武功明显远胜于沈云，因为明玉珏刚才虽然是以剑刺而去，但剑意中带着柔劲，要震碎他的剑，可比碎掉钱翠玉的剑难得多了。所以沈云的掌法在应对明玉珏的柔云剑时才会力不从心。
　　然而现在，明玉珏几乎可以说是一出手就败了。抬眼望去，尉无涯拳拳所至之处，无不带着一股刚劲的拳风，那几名武当弟子全被这股掌风逼退到数丈外。明玉珏以剑法闻名，此刻却只能空手应对尉无涯的双拳，很明显处于下风。再加上尉无涯的内力似乎源源不竭，出招一招强过一招，而从尉无涯出招来看，碎空拳不仅阳刚霸道，拳法本身也很精妙，一路拳法畅通无阻地使下来，明玉珏就只有抵御的能力。就算现在还没有受什么重伤，只要这样绵绵不休地战上几个时辰，他也会因内力枯竭而死。
　　尉无涯带来的那个粉衣女子，尉霖儿对吧！她似乎丝毫不担忧尉无涯，两只眼睛玩味地盯着我看。
　　是怕我出手相帮么？不过——
　　回头看了看那些一脸担忧的武当弟子，我们这群人怕也是帮不了明玉珏的，顶多只能捣乱而已。可是我却想帮他。虽然和明玉珏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却不希望这样一个英雄无辜死在武狂手下……
　　再看看两人的战况，照理说这样几十招拆下来，明玉珏应该早受伤才是，可偏偏他那套看似柔弱的武当掌法还真的起了作用，尉无涯的刚劲拳力每挥到他身上，多多少少都能被他用武当掌法化开，然后避过要害，所以他才撑到现在。
　　这是为何？
　　脑中突然一亮，于是走到那帮武当弟子面前，大声说道：“听闻你们武当的太极拳很厉害，怎么不见你们大师兄使出来啊？”
　　一名年长一点的武当弟子站出来回话：“连姑娘有所不知，太极拳平日只作为众弟子强身健体之用，从来不用作与人比武。”
　　“有所不知的是你们才对！”我笑着转身，声音对着明玉珏的方向：“武当的功夫讲究防御，往往后发先至，而太极拳更是将这一精神发挥到极致。你们看这位老前辈，他的每一拳看似都刚劲强力，可惜圆转始终不够自如。”
　　几名武当弟子都不再说话，我更加加大了声音：“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天下第一的武功，要想克制这至刚至阳的功夫，当然要用天下至阴至柔的太极拳了！”
　　明玉珏听出我在指示他，居然未经思索，就真的用起了太极招式，尉无涯一拳过来，明玉珏退让一步，手臂弓成弧形，将对方的长拳引进落空，但来不及反掤，尉无涯拳形一动，已经一拳打向他的左肩，打得他倒退好几大步。
　　“哈哈哈……”尉霖儿见状笑了起来，讥讽地看着我道：“还以为有什么高招呢，也不过尔尔！”
　　那名武当弟子立刻急了起来：“连姑娘，为何还是不行？”
　　我知道他是开始怀疑我胡说八道，可是眼看着明玉珏虽然用了太极招式，却并没有注意太极心法，而是一心想要求胜，所以反而未能发挥太极的妙用，于是仍旧朝着他的方向高声背起了太极拳心法口诀：“意体相随，用意不用力，意气相合，气沉丹田……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
　　明玉珏果然不愧是武当大弟子，经过我的提醒，马上醒悟过来，他定了定神，见尉无涯又一招过来，双掌翻转太极，一招“扭转乾坤”，顺其势而改其路，将尉无涯的来势逆转，悉数返还给了尉无涯，逼得他脸色通红。
　　“好一个太极拳！”
　　尉无涯叹了一声，粗拳又是一阵劈天盖地地攻了过去。明玉珏镇定自若，双手双掌或推或拉，或采或挒，已经越来越能熟练运用太极的巧力，化解尉无涯的碎空拳。尉无涯接下来一连十几招都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时时被自己的掌力逼得脸色发红。
　　旁边的武当弟子开始雀跃起来，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娇喝：“谁让你多嘴！”
　　未及回头，一只黑爪已经来到我的面前，是满脸怨气的尉霖儿。
　　有武当弟子好心地出声提醒：“连姑娘小心！”
　　我微微一笑，左脚一点，身子已经朝后退去，尉霖儿一爪扑空，飞身跟上我，又是一爪划来，这次我侧身旋转，同时足尖一点，跃空折下一截枯树枝，双脚刚刚落地，尉霖儿的爪子已经又朝我脸面袭了过来。
　　唰唰唰地挥动树枝，树枝拍在尉霖儿爪心，疼得她一缩手。
　　“你一个小姑娘家，什么不好学，偏偏要学幽冥鬼母的九幽爪！”我冲着她一笑：“你难道不知这功夫越练人会变得越丑么？”
　　尉霖儿脸色一变，手下一滞，然后恢复过来，喝了一声：“胡说八道！”紧接着双爪一前一后又抓了过来。
　　“呵，还不相信！你只要看看幽冥鬼母那张脸就知道了！难道你没见过你师父的相貌么？”
　　我一边应招，一边继续吓唬她。幽冥鬼母我虽然没见过，不过她既然被称为鬼母，除了因为她武功诡异之外，还因为她面容丑陋，好似母鬼。
　　“谁会信你胡说！”尉霖儿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色明显有些发白了，可是呆了片刻，脸上愈加的恼怒，出手也更加鬼魅凶狠。
　　心里苦叹了一声，这还真是个性情不一般的女子，越是心虚，越是要用强势来掩盖。伸手以树枝进攻，可我却忘了，这毕竟是树枝不是铁剑，明明已经打在了尉霖儿手臂上，可也只能让她吃痛而已。尉霖儿忍下痛楚，出手并没有稍停片刻，只见眼前黑爪一闪，那爪子已经抓向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