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连城》陈妃宸

27、故人•怜情

　　第二十七章又见故人来（一）

　　“等等，”

　　沈云拉着我的手正要回去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人来吗？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什么动静，就在这座山丘后面。”

　　沈云声音如常：“你听错了。”

　　明显就是敷衍，我就不信刚才的声音他没有听到。那似乎是一声低低的沉吟，就在我们起身的时候传出来。这片雪地四周有低矮的山丘，也有树木，只不过我们所在的这里是一块草坪，被积雪覆盖了以后，好像一块平地。就算山丘后面有人，我们也不一定能够察觉，要不是那声低吟……

　　看见我止步不前，沈云又说了句：“也许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声音。我们回去吧。”

　　我有些犹豫了。我能肯定，那就是人的声音，虽然听不出来是男是女。我明白，他是不想让我多管闲事。

　　“好吧。”

　　我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妥协，“我们回去。”

　　然而我们走了不到一里路程，就听到身后有人跟随我们而来，而且，还不止一个。等看清领头的人，我下意识地藏在了沈云身后。

　　因为那个人是钱翠玉。铁剑门的钱翠玉，算得上我出靈教后得罪的第一个人吧。她身边还有个穿了一身道袍的中年男子，三十来岁，蓄了短须，面容清瘦。听对方的吐息，似乎武功不弱。两人身后跟着十来个人，有铁剑门弟子，也有穿了道袍的小道士。而此刻钱豹却没有出现。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此刻在此地出现？”那个道人朝沈云开口。

　　沈云自从我突然躲在他身后，便知道我是不便出面。只听他彬彬有礼，向道人礼貌一揖：“在下姓沈，单名一个云字。今夜与我未婚妻子在此观雪，正要返程。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道人神色凝重，只稍稍扫了我一眼，眼光落回沈云脸上，平声道：“武当明玉珏。”原来竟是武当派的大弟子。我听说过这个人的剑法很厉害，在武林中还鲜少有人能胜得过他的一手武当柔云剑……不知慕容白的剑法和他的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希望他们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可是看钱翠玉的神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让她认出我……我有不好的预感。

　　钱翠玉果然从开始就狐疑地盯着我，就连自报家门的时候，眼神还没有放过我：“这位姑娘，似乎似曾相识啊，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鬼鬼祟祟地躲在人后？”

　　这女人眼睛还真是厉害，才见过我一次就能看出我“似曾相识”来，说不定还记得我声音。我正犯难如何能不开口，沈云已经替我解围：“我未婚妻子只是普通女儿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两位带了这么多人，突然拦住我二人去路，她自然害怕。却不知两位将我们拦下，所为何事？能惊动武当派明大侠的事情，怕不是小事吧？”

　　听沈云这样说，我自然做出一副小家碧玉的神情来，脸尽然埋进了他身后的阴影里，一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紧张。

　　明玉珏看见我这般，语气稍微放轻，道：“两位不必害怕。我和铁剑门的钱女侠是追踪女魔血姬而来。蔽派掌门听闻血姬近几月在江北一带连续作案，便命我趁此庆贺公子白大婚之际，将血姬捉拿，以防其继续为害武林。我等方才在此不远处发现一具女尸，尸体体温尚存，料想那女魔作案刚离去不久。在女尸不远处的平地又见有人足迹，于是我等循迹而来，追上了二位。二位方才赏雪之处离案发现场不远，便想向二位打探一下是否见这周围有人经过。”

　　我抓住沈云的手更紧了。难道刚刚听到的那声沉吟，是那个受害人或者血姬发出的？我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任性地去寻那个声源，不然怕要被这群人当场发现，只怕有理也讲不清了。

　　沈云轻轻地拍拍我的手，像是安抚。不过其中一半的原因倒是做给这伙人看的。毕竟他了解我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子，会因为一个什么命案就觉得害怕。只听得他淡定自若的声音回答：“我们二人只顾着赏雪，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如今夜色已深，天寒地冻，我只想与我未婚妻子尽快回家。”

　　明玉珏倒是通情达理，微微点头，道：“也是。那么二位请便吧。”

　　沈云转过身子，让我的整个头都埋在他怀中，对着明玉珏一点头，道了一声“多谢”，便要从众人身边走过。

　　忽然——

　　脖子后面袭来一阵寒气，是剑的寒气，我以为那剑是冲我而来，正苦闷自己躲在沈云怀中不便躲避，哪想到剑尖越过我，而刺向了沈云的咽喉。我一手将沈云推开，自己也偏离了剑刃，回身游走近持剑之人手边，右手手臂翻转，拿住了她的手腕，左手同时在她胳膊肘内一点，那剑剑势一转，眼见着要横向它主人的脖子——

　　钱翠玉，我躲着你，并不是怕你。

　　在钱翠玉出手偷袭的时候，明玉珏已经举起了他带鞘的长剑，原本正想出手帮沈云，却发现我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险些要了钱翠玉的命，剑鞘也改拍向了我的手臂，逼得我收回招式，退了一步，正好退在沈云怀中。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我和沈云几乎是同时出声询问对方，然后双方都是一愣，我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心情也轻松了，看着沈云略带担忧的神情，我对他说道：“既然躲不过，就让她来好了。你不用担心。”

　　沈云嗯了一声，已经和我并肩而站。

　　明玉珏已经收起了他那柄带鞘的长剑，长身而立，眼光落在我的身上，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看来二位真不是普通人。”

　　而钱翠玉一脸得意地应和：“明大侠，这件事绝对跟这小妖女有关。”

　　沈云听到钱翠玉开口叫我“妖女”，已经忍不住要出手教训她，可是被我拉住，然后给了他一个“我来处理”的眼神，转而对上钱翠玉， “想不到小小铁剑门，剑术不怎么样，但是骂人这等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不赖，难道铁剑门专门出泼妇的么？你说我是妖女，你亲眼看见我施妖术了？你说这事跟我们有关，你又亲眼看见我杀人了？”

　　钱翠玉气的脸色发青，提着剑指着我，言辞振振：“哼！方才特意躲在人后，不是心虚是什么？别以为我不认得你，五个月前，我和其他几位同道眼见着你将血姬救走，看你相貌就知道是那个老妖妇的徒弟，一样的妖里妖——”

　　“气”字还没出口，沈云已经突然出手，掌心正对着钱翠玉的剑尖拍了过去，可是随着他掌风推进，剑尖居然没有刺透他的手掌，反而被他震成了碎片，钱翠玉只来得及“啊”的一声松开秃了的剑柄，又急忙地收回手臂，眼尖如我已经看到她的右手，通紫一片。

　　我眼睁睁地看着沈云出手，听到钱翠玉一旁的明玉珏语音寒气逼人：“看来姑娘真是与血姬有关了。那么，别怪明某不客气——”

　　“唰”的一声，雪白的柔云剑已经开鞘。

　　“等等！”我一见他亮剑，急忙出口。没有胜他的把握，还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偏偏沈云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赶紧将他拉回来，轻声地略带责备：“我不是叫你不要——”

　　“我不喜欢别人叫你妖女，”沈云打断了我的责备，“你能忍，我不能忍。”

　　看着他倔强的神情，虽然我明白现在不是柔情蜜意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感觉心中暖暖一片，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

　　“明大侠，你怎么还不出手拿下她！”钱翠玉还捂着手，嘴里不依不饶，“他们二人分明是血姬的同伙！”但是那样凶恶的眼神看的也只有我，对于空手就能废了她铁剑和一只右掌的沈云，她还是知道忌惮的。

　　明玉珏的剑已经完全出鞘，剑尖直指沈云：“沈公子，不知你是否也能废了明某手中的铁剑，明某不才，请教公子高招！”

　　沈云微笑以对：“好。”

　　眼见一场争斗在所难免，我立刻挡在沈云面前，叫道：“我不是叫你等等了吗？你们就这么喜欢打架？”然后对上明玉珏：“明大侠，你武当派是名门正派，本来你们要捉拿血姬，也无可厚非，可是也不要不问青白，枉杀无辜啊。我还没有说话，你就当我真是血姬传人了？”

　　明玉珏眉头一扬，“哦”了一声：“你要说什么？难道要说铁剑门冤枉你吗？兰若寺一事，我早听钱掌门和方观主提过，原本可以灭了那个女魔头，谁知半路突然冒出来个神秘女子，不仅假借黔中五怪之名戏弄众人，更是将血姬救走。你说，那女子是不是你？”

　　我不再看钱翠玉，干脆承认：“的确是我。”然后坦然地对上明玉珏：“我跟血姬并无关联，也绝不是她的弟子。那只不过是场误会。我也是碰巧经过那兰若寺，看见那么一大群人在那里围攻几个女子，一时不忿，所以出手相助。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又错在哪里了？”

　　明玉珏点了下头，然后又问：“那你是否是黔中五怪弟子？”

　　“也不是。”

　　“不是？”明玉珏轻笑一声，“若不是黔中五怪弟子，为何你能以哨声超纵毒蛇？”

　　哦，这个呀，因为我是苗人啊。只是我的驭蛇之术没有黔中那几个老头子正宗罢了。但是我却不能揭穿自己的身份，因为我现在是慕容白的师妹，慕容情。

　　“我并不会操纵毒蛇，那天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看见明玉珏欲言又止，我又补了一句：“哪知道后来真的来了毒蛇，我也差点被咬了呢！”这话半真半假，只怕明玉珏也不会全信。铁剑门和清风观那些人既然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一定是后来又返回废寺里查探过，应该看得出来我和血姬等人很快也离开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