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失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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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大海，总有几条异常活泛的鱼，季远作为蹦跶最凶的那条，被捕了丢到走廊，不说当门神，四金刚之首得是他。
“季哥，我就说不能早读课斗地主吧。”周成林最后一个被赶出来，手上还端着本英汉大词典，感觉委屈，“我就一望风的。”
“连坐懂不懂？株连懂不懂？”季远老油条一根，手往裤口袋里一插，怼人，“再说了，不带你玩儿，还不是因为你牌技烂。”
何谓牌技烂？不给他赢就叫牌技烂，仗着个儿高欺负人，其他三人都不稀得说他。
干脆按下不提，阎志勇问：“哥，你跟那学霸是啷个一回事情哦？”
刘斯杰想起来：“我和小林子路过包子铺都惊呆了，你们居然上一桌吃饭！”
季远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我哪知道，八成他是看上我了吧。”
我怎么这么帅？女娲捏我的时候，肯定照着她梦中情人捏的。
我怎么这么招人惦记？女孩子稀罕我，男孩子也对我芳心暗许。
兄弟唏嘘，书声琅琅，树梢蝉鸣。
什么都扰不了某人自恋臭美的念想。
这时中间楼梯道传来脚步，周成林耳尖，忙站好翻开大词典，顺便提醒旁边三位同志：“教导主任来了！abandon，abandon，a、b、a、n、d、o、n，abandon——”
阎志勇和刘斯杰胳膊长且灵活，抽了靠窗同学的两本书，瞬间朗朗上口。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什么玩意儿啊！”阎志勇念着察觉不对劲儿，翻回了书皮，转头往窗内探，“三国？！哥们儿，咱理科班高考附加题不考名著吧？”
旁边刘斯杰已经开始念经了：“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同志们都在努力学习的时候，季远两手就舍不得离开他那裤兜子，心里还惦记着他那无处安放的魅力。
惦着惦着，季远忽然心虚了，想起他爸妈的教导，想起苏煦是个男孩儿，想起他不喜欢苏煦，只是图好玩儿。
有男孩儿喜欢他，这的确是个新鲜事，但他不能不喜欢还玩弄人家，喜欢就更不行了，他负不了责，会害了人家。
苏煦不知道季远思维如此发散，站在他面前时，他两眼失神，心飘到了外太空。肘间夹的数学卷子，毫不犹豫举起，砸在他高高的颅顶。
“被罚站也不好好晨读。”苏煦见他这呆样儿怪滑稽，忍不住想打他，“想什么呢？”
旁边三位同志撞见这幕，心说这学霸胆儿也忒肥了，居然敢摸季远的脑袋，不怕他扭脸就给你开瓢吗。
结果季远魂儿回来了，却不记得被打，只露出一脸拽相：“要你管啊！”
苏煦气定神闲：“发什么火，我打扰你想女朋友了？”
这是……吃醋了？
季远薄唇紧抿，不知道回他句什么。
果然，季远跟袁舒蕾果然有一腿。
苏煦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总之不是舒服。
他瞥了眼季远，不想再理，转身要走，正巧看见地面：“你换鞋了？”
季远早上那双被醋泼满鞋面，现在穿的这双白到发亮，款式也比之前的新。
“换了。”季远受不了脚丫子一股酸臭味，打篮球的在教室有几双鞋不稀奇，他一到教室就把湿的换了。
苏煦又问他：“你女朋友帮你洗？”
季远有钱烧得慌：“扔了。”
“扔了？”苏煦不解，“你不是说那鞋绝版了，那会儿还很舍不得的样子。”
季远说：“脏了就得扔，舍不得也得扔，我才不收破烂。”
说完，就见苏煦定定看着他，或者，用瞪比较合适。
人走了，阎志勇才挪近吱声：“季哥，你那鞋分明搁柜子里锁着，骗人学霸说扔了干嘛？人家先前还说要买一双送你，被你这一说，生气了吧。”
不说扔了说什么？季远就怕苏煦惦记给他洗鞋。
他瓮声瓮气道：“他生气关我什么事，我又没骂他没打他……”忽然颅顶作痛，“操！他刚刚是不是打我了？”
回到教室的苏煦手里攥着笔，白净的纸面被他戳破一个洞。心里的洞未曾愈合，伤口又被扯开，搅烂。
那会儿季远说鞋，他想到的却是自己，爸妈口中的自己。
他妈说他心脏，妹妹忌日，他脸上半点伤心都没有，心里肯定得意死了，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他。
无论怎么解释，兜兜转转，他就剩下一个脏字。
他爸小时候倒是挺舍不得他，可到后来，发现他是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渐渐也失去怜惜。在他爸眼里，人就跟古董一样，不是最佳，就是破烂。
再兜转一圈，他又成了破烂。
久而久之，苏煦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又脏又没用的破烂，想变得有价值，就要拼命做到最好，哪怕只有一方面也行。他不是招人喜欢的宝贝疙瘩，没有超出凡人的天赋本领，现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学习。
整个上午，苏煦不间断地写题，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书本。
中午放学铃响，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最后全部消失。教室里剩下他一个，安静到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游走的声音。
这时窗边涌进一阵风，前门被刮带上，“砰”的一下，苏煦心里绷的那根弦应声断开。
他停下笔，像是犯了癔症，用力撕下正在写的卷子，团成一团，从窗户丢了下去。跟着不知道是嚎是骂，双手抱头，脸朝下埋进桌面。
回来取个手机的工夫，季远又被砸了，这倒霉催的！
从楼上掉下来的，只是一张纸团子，其实砸得不太疼，他硬要扯着嗓子冲楼上骂：“高空抛物，有没有素质啊！”
没人冒头，他便开始人身攻击：“你是人丑露脸怕吓死我，还是父母没教你做人？没种的东西，下来给老子道歉！”
嗓子喊劈了也没动静，季远想只能认栽，结果纸团一展开，是张数学卷子，上面签着苏煦的大名。
操……
这人太不要脸了，再嫉妒也不该撕人家卷子啊，苏煦那么一个大学霸，最宝贝的莫过这些知识财富，回来发现缺页还不气死。
歪风邪气不可长，季远携着正学风，抵制恶性竞争的使命冲上四楼，打算给这人点教训。
他跑得飞快，上楼梯一跨三四级，就怕赶不上让那人跑了。到一班门口，那人趴在苏煦桌上。
季远心里骂，小贼怪嚣张，干了坏事还不跑。
上去就一脚踹开门，那人还不见抬头。
季远快步过去扯那人手腕：“你他妈还真是嚣……”
待看清那人是谁，季远骂不出了，钳制他的手也松了下来：“你怎么——”
苏煦急声打断道：“不用你多事！”边叫还边挣手，季远险些被他抽个嘴巴子。
季远想生气来着，自己好心问他怎么，他却撒泼。他撒完疯继续趴着，搞得自己满脑子都是他眼角的泪痕和通红的鼻尖。
他这是受委屈了？还是谁欺负他了？
季远想问不敢问，人都说了不用他多事，他再问就活该挨大嘴巴子。
走了吧……又不太好。
于是他不动声色拉了苏煦前桌的椅子，一屁股坐下，说：“我高度近视，你刚才干嘛了我不知道。”他没明目张胆地说，你哭我也不知道。
苏煦心知肚明，季远这是给他挽尊，他刚才撒泼就是因为脸上挂不住。
本来自己守座位上哭就够丢人了，季远瞧见不躲远点，还巴巴凑上来，但现在看来，季远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之前在哭。
这个笨蛋，谎扯得也太明显了。
苏煦强忍住要吸鼻子的动作，从臂弯里抬头，故意拆穿他：“高度近视也能打篮球？不怕视网膜脱落？”
“能。”季远坦坦荡荡，“不怕。”
苏煦哼了声，不买他的账：“我以为在这个学校，只有你坦坦荡荡不屑说谎，谁知你跟别人也没两样。”
季远恨得跳脚，实话兜不住：“我一片好意你反倒骂我，你个白眼儿狼，我这不是照顾你面子吗！”边说边从椅子上跳起来，“还是我站在你面前哈哈大笑三声才算好人？”
没想到一句话就能叫季远急红眼，见他跟自己一样，苏煦就不觉得自己在哭了，安慰自己那是做题急的，不是伤心难过。
渐渐苏煦不气了，季远胸膛还大起大落着，他指着苏煦：“你必须向我道歉，说我是个好人，还为你用试卷砸我的事儿。”
苏煦没说道歉，倒是问：“砸到你了？”
“废话！”季远将纸团子解散揉开铺在桌面，手掌大力往上一拍，“瞧你干的好事！”
苏煦低头不语，为自己的冲动失态，也为那张糟糕的卷子。
季远威胁恐吓人惯了，苏煦这反应跟别人差不了几分，但瘦削的身躯却比别人要来的可怜。
“有人欺负你了？怎么不报你季哥的名字啊？”他脸变得极快，此刻拍胸脯揽大权，“整个一中都归我管。当然，我指的是校园秩序。”
苏煦凝视着桌上的试卷，心想这人真多事，思想简单到令他嫉妒。
“说话呀。”季远见他眼神扒拉试卷，又坐下来，猜测道，“被题难哭的？你可是学霸，这点儿骨气都没有，它一难你就哭？”
苏煦不反驳：“那你说怎么办？”
季远呵呵冷笑：“还怎么办，亏你学霸呢这么笨。”他在课桌上翻了一遭，抽出一本册子撂下，“抄参考答案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