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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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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未睡,白日又未睡,蔡栗眯着眼将梆子抱在怀里,临出门前对遥华道:“你赶紧睡去吧,好生休息没准过几日就能想起来了。”
“你不看看你的衣裳?”遥华已换了新白衣,俊朗如谪仙。
蔡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一切如常呀,她不解道:“怎么了?”
见她一副迷糊样,遥华便起身将从锦绣居带出来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身灰衣,乍一看虽不起眼,仔细看却能瞧见内里绣着的修竹,很是精致。
她惊呼,睡意立马消了,词不成句,颇为激动:“这……这是你为我买的?”
“我看你的衣裳全是灰色,便做主给你买了灰衣。”与他的白衣是相同款式。
蔡栗抱着灰衣,忍不住将脸埋在上面,这就是金子的味道,真是舒适好闻!
她隐隐又想哭:“你倒不如将这钱给我,我穿这衣裳太过浪费了。”
她又不能穿着锦绣居的衣裳去打更。
遥华轻轻笑了声:“不妨,没几个钱。”
也是,她对面这个少年可是身携巨款,是个不差钱的主,这般想着,她便收下了衣裳。
“多谢你啦,若你不介意我家寒酸,倒是可以在此长住,”她理着灰衣,手久久不离,很是满意,“直到你想起自己去江国舅府有何事。”
说完,她便暗叫不好,不能再磨蹭了,打更的时间立马就要到了。
幸而她要打的地方是皇城的南面,与琼花巷不远,只差两条街,走个小路便能更快,往常她与老爹都是走小路,后来老爹走了,她便一个人走大路了。
怕触景伤情也怕遇到危险。
可今夜,她便只能走小路了。
小路复杂,七扭八拐,自然也狭窄。
幸好皇城戍时便宵禁了,是以路上都无人,家家户户都点着灯,她抬眸望着远处的城门,若是从城墙上看这万家灯火定是好看。
可惜,城墙上头不是她这等小民可去的。
“栗小子,今日你可来迟了!”
她与老爹一直在南面打更,一打便是十多年,是以这片的大多数人家都认识她。
不过……她无奈笑笑,这些婆婆婶婶都当她是个男子。
她也未多做解释,毕竟大晚上……还是生命至上。
“睡过头了!”她回道。
“还未吃饭吧,我家里多做了两个包子,你在路上吃,免得挨饿。”
陆大娘最是心善,总是会给她塞东西吃。
她吸吸鼻子,除了老爹,陆大娘便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谢谢大娘。”
“春寒料峭,还是要多保暖呀,”陆大娘又叮嘱他,“莫以为自己年轻身体好便糟蹋。”
“谢谢大娘,我晓得。”她咬了口包子,里面还有些肉沫,极少,却甚过她曾眼馋的红烧肉。
她一路走,一路敲,一路喊。
“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共要打五次,大约一个时辰打一次,若是天气暖,她走累了还可坐下休息打个盹儿,到点了再起来打便是。
可天气冷,她便坐不住,不如一直走,还能暖和些。
“我替你打吧。”
她坐在路边正欲闭目眯一会儿,却听见耳畔有遥华的声音。
真是困迷糊了,遥华哪里会来这边。
“不如回家睡去,我在这儿替你打。”
她真是没话讲了,怎么老听到遥华的声音。
她朦胧的眼还真瞧见旁边有个白影,移目往上,定睛一看,嘿,她还真没听错,的确是遥华!
“你怎来了?”
“你临出门脚步轻浮,我不放心你,便偷偷跟来了。”
她璀然一笑,望着皎洁清亮的月光下遥华的模样,不知不觉就跟醉酒了似的:“你真不是我老爹派来的吗?”
“嗯?”遥华未理解她的话。
她突然起身,有些不稳,幸而遥华拉住了她,不然她就要栽个大跟头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双手,情真意切道:“你真的是人?”
哪会有这般好看又这么好的人!
定是她老爹在天上可怜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才派了这么一个好人来。
“不必啦,你赶紧回去睡吧,”她因着兴奋,已未有想睡的心思了,“你莫担忧我这一片我熟得很!”
可遥华未离去,且与她并肩而走,也不觉累。
已到子时,蔡栗又打起了梆子,沿街高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这打更就得身体好,回回这么晚,回回这么喊,她能坚持下来可真是太厉害了!
“你可莫小看皇城打更人,”蔡栗拍了拍胸脯,低声与遥华说道,“我可是皇城最年少有为的打更人了!”
其他的全是大伯大爷,只有她才少年。
“而且这可是替官府做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当上的!”
遥华听她如稚子般吹嘘的言语,笑意忍不住泄出嘴角。
“你笑什么?差爷与我可熟悉了,月月见我一回。”
“见你一回为的什么?”
“自然是把月钱结给我呀!”她瞥了一眼遥华。
她又不是白做工的!
“那你还说差爷与你熟悉?”遥华又问。
“哼,”她知这人在嘲笑她,她指着一处,“你看那儿!”
那时皇城第二高的地方——城墙上方。
“怎么?”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上面俯瞰整个皇城!”待她与差爷们打好关系,总会有机会上去看一眼的。
“为何?”
“你不懂!”这是她与老爹的约定,“反正你记得便好了,若有可能,到时候我也带你同去。”
“听说揽月楼才是皇城最高的地方,从那儿看景色应当更好吧。”遥华慢悠悠道。
蔡栗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他:“你知不知道揽月楼在哪儿?”
遥华摇头,他才来京不久,只认识蔡栗而已,许多事物都只一知半解。
蔡栗呼出一口气,指向东边,很是认真:“揽月楼在皇宫!皇宫!你知道不?”
未等遥华答,她又道:“那是我们这种小百姓可以去的吗?还没到皇宫门口可能就被轰远了!”
城墙上头已是艰难,还肖想揽月楼?
做梦都没这般做的!
“还是实际一些吧,大兄弟。”她迎着月,对遥华语重心长道。
天色渐明时,城门大开,迎着微寒的晨风,蔡栗与遥华终于可以回家去了。
她睡眼惺忪,浑身无力,却见一旁的遥华依旧神清气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怎么就不困呢?”她将梆子塞进遥华的怀中,她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先回去,我去买点包子,一夜了,你定也饿了。”
遥华却将梆子还了她:“你这般累还是先回家去吧,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来。”
她突然蒙头冲进遥华的怀中,呜呜叫着:“你可真是太好了!”
遥华欲往后退,不知为何却停了脚,纵然身僵不适,也未推开她。
“无事,反正我也不困。”他从未与人如此近,是以不太习惯,倒也不觉难受。
“我想吃的可多了。”
她最想吃的是韩春楼的糯米卷,可那太贵了,她半年才舍得给自己买一次。
她决定了,等她这月发了钱,定要买来给遥华尝尝。
等遥华买了吃食回来,她已然在床上梦周公了。
遥华想着叫她吃饭,推门却见她睡得熟,后轻轻带上门,将买来的早膳去厨房温好。
蔡栗一觉醒来已是申时,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梦了什么,总觉得脑袋昏沉。
“这么好睡?”遥华正在饭桌上练字,见她起,方才问。
她哒哒跑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这白纸上的字她虽一个都不认识,却能清楚知道遥华写的好看。
不,不对,她家可没人会写字,是以不会有笔墨纸砚。
“你……还买这些了?”读书人用的东西可金贵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吧。
“我说……”她一顿,一想,道,“你光花不赚,迟早会过不下去的。”
遥华不解,抬头看着她:“师父命我每日练字。”
他在路上因为不便,一直未练,现下有时间又有地方,他定要全部补全。
“虽然如此,可只出不进,总是会坐吃山空呀。”她年纪虽小,可也明白道理。
“坐吃山空?”他对生计从不发愁,也不缺金银。
山中生活虽清贫,却样样精致。师父从未对他说过财从何来,他也未曾担忧过。
他下了山才知道,世人忙碌皆为钱财。
蔡栗肚子甚饿,无意再说,立即去厨房找吃的。
遥华不止买了现成的吃食,还买了些菜肴。
“有的菜不用买,琼花巷后有一块地是我的,且种着呢!”说起来,她亦许久未去瞧过了,要是菜都老了就不好吃了。
她又道:“等得空了我带你去瞧瞧,我还种了萝卜!”
她热了粥和包子,正吃着呢,就有人在外头叫她名儿了。
是离她家不远的赵梨儿。
她比蔡栗要大上三岁,今年正十七,家里也给她相看了许久,希望给她挑个如意郎君。
可,赵梨儿与她并不熟悉呀,一个月因为时差也见不了两次面。
而且赵梨儿最是看不起她这个干打更活的,怎么会突然上门来?
她带着疑惑出了去,却见赵梨儿与往日很不同。
她今日打扮了,脂粉一涂,头花一戴,又是在少女最好的年纪,真是最最好看的时候。
“栗小子,你家可是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