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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井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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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李启明不过是离三十岁只差一步之遥的年纪,一般的老师第一次做班主任,按理说都应该从普通班级做起,而他凭借硕士毕业的身份,班主任处女作便是实验班。
一班学生最庆幸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有想法的老师,不像二班的班主任那样老谋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习至上主义者。
艾楠对他的印象不差,甚至在知道他并不区别对待周苍耳之后,印象可以说是好的。
仔细想想,李启明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名校硕士毕业,妻子也是名校硕士毕业,带的还是整个年级高考上金榜比例最多的班级。如果他通过这次活动能得到最佳班主任奖,被学校提拔,再拿个特级教师,岂不是锦上添花?
好,这次好事任务的名字她已经想好了,就叫“李启明升职记”。
午休前,艾楠站在讲台上向全班讲述这次活动的具体事项。
“大家都了解了吗?”
待她讲完,底下同学似乎兴致缺缺,要么在闷头刷题,要么就是小团体在开茶话会。毕竟期末考试要到了,谁还愿意花复习的时间去画画。
艾楠又嚷了几声,还是没人理她。直到有个同学说:
“你怎么现在才讲呀?二班都已经找好井盖了。”
这一句话吸引了那些低头的、讲话的,本来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群人毫无征兆地炸了锅。
“卧槽什么?”
“二班又开始?”
“这他妈能忍?”
“不能忍!”
艾楠突然明白了他们炸锅的导火线,自古一班二班是万年竞争者的关系,又因为二班班主任的老谋深算,他们对一些可以加分的或者是有助于获取资源的事项趋之若鹜。
相比之下,佛系的一班学生经常错过一些大活动,上学期的运动会就是血的教训,他们哪能料到,分数第一的班级可以获得让国家级运动员来上一节体育课的机会,他们也超想和奥运新星握手的。
“那你们整不整?”艾楠笑得意味深长。
“整!”
“撸起袖子加油干!”
艾楠拍了拍手,“好,现在缺四五个画手,学有余力的同学可以来我这报名。剩下的可以写文稿,文稿写的越多,中奖机会越大哦!”
“写!笔给他写断!”
“二班写多少我们写多少!”
大家的斗志被燃起,在某种意义上还得感谢隔壁班。
“我们去找井盖!”原本的茶话会小团体自告奋勇。
“我去偷井盖!”不知名的激进人士大胆发言,受到班里一致吹捧。
看来大家对这次活动很重视,“李启明升职记”也有了个好的开头。艾楠在心里想。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给班主任提供机会,给班级一个奖状,她还真不知道此次活动有什么其他意义,二班那么积极,绝对有猫腻。
一个下午过去,大家都更愿意去撰写文稿来为班级做贡献,来当画手的寥寥无几,艾楠发动卖萌技能才说服班里的画画大触画线稿,又出卖了一个星期的英语作业才让魏凌宇答应。
目前有三个人,挤挤时间还是能在一个星期里完成的。中饭吃快一点可以挤出十分钟,放学晚点走可以挤出半小时,作业什么的,属于夜晚。
艾楠打印好彩绘的图案,郑重地交给画画大触。回座位时感觉身后有人戳她的肩膀,是周苍耳。
“怎么啦?”她问。
“我也想画画。”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之前落下的作业不是还有很多吗?画画占用的时间可能会比较多,你闲了再来帮忙吧。”
“我写完了。”
“啥?”
艾楠惊了,这才一天,他就全补上了?
“你什么时候写的?”
“上课的时候。”
她竟无言以对,深切地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学霸是上课写作业,下课就没作业,进度比老师还快的存在。
“好吧,那放学之后也要留下来哦。”
“嗯。”
......
茶话会小团体找的是绝佳的位置,就在校门口附近,领导要是来验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们班的。其实要探究的话,他们也是照着二班找的,竞争对手的井盖就在后方五十米。
李启明自掏腰包提供彩绘的颜料,和他们一起去场地。
井盖初始的模样平平无奇,中间一个楷体的“雨”字凸出来,正好对应图案里的亮黄色五角星。
画画大触刷刷几笔用粉笔画好了线稿,拍拍手潇洒离去。
他们第一天的任务只需要描线稿,顺便试验颜料的质量,防止被一些缺心眼儿的学生蹭掉。
几人围在井盖旁,看起来像犯.罪.团伙,尤其是魏凌宇,拿笔刷的姿势神似拿烟管。周苍耳端着颜料盘的手稳如泰山,反倒是挤颜料的艾楠手抖得不行,肌无力似的半天才挤完一支画线稿用的白色颜料。
“开动吧!魏凌宇你和李寒一起描国旗和小人儿,我和周苍耳来画边边。”艾楠按照此刻的站位分配任务。多人搭配,干活不累。
李启明看着这帮孩子团结一心,欣慰地拿出手机拍了个照,下一秒就发了朋友圈,配文:青春真好!
蹲着十分废腿,再加之不到傍晚不降温的烈阳,不一会儿艾楠就热出了汗,挺起身子活动肩膀,发觉身旁的周苍耳也流了很多汗,短袖的背部被打湿,隐约透出脊椎骨。
真瘦啊。艾楠想。
“你热不热?”
“我吗?”周苍耳停下描边的动作,反问。
“对,你刘海都粘成条条了。”
“还好。”
艾楠放下笔刷,往自己的兜里摸出一根皮筋,递给他,“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
周苍耳没有立马接受。
在场除了见过他胎记的艾楠和魏凌宇,还有没见过他模样也没说过话的李寒,但对方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相比之下画画更有意思些。
试试吧,她说过自己并不丑。
周苍耳接过黑色的小皮筋,说了声谢谢。可下一秒又犯了难,他不会扎头发。笨拙地挽起刘海,绕了两个圈后还是松松垮垮的,不断有碎发掉出来。
见此状,艾楠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卸下他头上耷拉着的皮筋,说:
“我帮你。”
拢过他额间的头发,攥成一簇。他的发质柔软,一不用力就会在指间像丝绸一般滑落。艾楠表示很羡慕。
“你得绕三圈知道吗?”她一边教学,一边扎起他的头发。
周苍耳一动不动,任由她操控自己的头发。艾楠完成自己的作品之后,满意地抖了抖他的小揪揪,无意间瞥到他红了的耳根。
他也太可爱了吧。
又重新蹲回到他旁边,抱膝偏头看他,笑眯眯地问:“学废了吗?”
周苍耳别过头,全然不知道耳根已经出卖了他,仍沉着声音说:“嗯。”
对面的魏凌宇和李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没再画画了,而是双双亚洲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周兄,你这个,看起来有点,怎么说来着......”魏凌宇摸着下巴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艺术家的那味儿了。”李寒抢答。
“对对对。”
艾楠笑出声,“像不像金城武?”
“有点。”李寒给艾楠比了个大拇指,“总结到位。”
没有人评论他的胎记,周苍耳有一神恍惚,他们的眼神坦荡得令他受宠若惊。
“发什么呆呀金城武,画画啦。”艾楠用胳膊怼一怼他,然后重新拿起画笔。
他现在应该相信了吧,世界上还是好人居多的。艾楠心说。进步很大,现在都愿意把胎记露在公众视野了。
正值放学时间,他们一群人不免吸引零零散散走向校门的学生。艾楠觉得大家都在看周苍耳,但不是那种看异类的看,而是看美人的看。他现在给人感觉,真像为追求理想而奔波街头的流浪艺术家,一心都在画布上,安静而孤芳自赏。
......
画画的时间像挤海绵一样,从繁忙的学业中挤.出来。这几天的状况无非是他们吃完中饭就抄家伙去场地,放学后别人是飞奔放学,他们是飞奔画画。
竞争是相互的,一班的积极性带动了二班的超级积极性。好几次两班人在绘画的时候都能碰个正着,艾楠偷偷去打探了一下,看到二班的画的第一眼,那种阿谀奉承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不得不说,的确是领导会喜欢的类型。
在艾楠等人的不懈努力下,彩绘终于在一个星期内完成,体育课带班级里的人来验收时,大家都齐声叫好,得空还去别班的井盖看看。
这周四是领导来验收的时间,明天可以静观其变,后天才是真正的评选。完成一项任务后的艾楠浑身轻松,这几天她要么就是蹲着腿疼,要么就是盯着颜料眼睛发酸。
在这过程中,一些人对周苍耳的关注度似乎有所提升,起码知道他是画手的一员了。虽然当事人对此没有什么表示,但艾楠感觉得到他放下了戒心,能更加从容地应对他人了。
李启明对自己班孩子画的井盖爱不释手,兴奋之下又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你们真棒!
今天最后一节是他的化学课,课前他特地抽了五分钟的时间来表扬画画的几位同学。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艾楠觉得高中生活就该如此简单美好,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娱乐的时候娱乐。不乏骄阳似火的热情,也不缺缠绵如雨的安静。
讲台上的老师在分析模拟卷,底下的同学奋笔疾书,天色昏沉,日光灯照亮每个人的面庞,窗外是风,是淅淅沥沥下起的雨,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如大豆般拍打在栏杆上。
雨?
艾楠心脏猛地一跳。
“老师!外面下雨了!我们的井盖!”有人举手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艾小楠:下你个锤子的雨啊!天天下雨!这是夏天好不好!给你爸爸我升太阳啊!
周苍耳:我回去搜一下金城武是谁。
(五一来啦~祝大家放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