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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NO.40 ...

  •   从那天开始,时津又有了一个新的习惯。其实严格来说是他又重新拾起了之前有过的一个习惯。
      每天花个十几分钟专门用来记录他的心情和想法,关于严城的。
      他也没刻意避着,就在书房里的那台笔电上,文件夹就大咧咧地放在桌面上,也没上锁,根本不怕严城随时查看。
      也不需要避着,因为想写这个东西就是想让严城看的。
      有时候文字比言语更无害一些吧。真的情绪赶到那儿了,再怎么冷静自持的人也不免有口不择言的时候。而文字不一样,哪怕写了一堆脏话,写完了把纸一撕或者把文档一删,一时上头的糟糕情绪也就顺势一道儿被扔进垃圾桶了。
      只是一开始时津不太敢写得太直白。有一部分自己的写作习惯的原因在,另外的一部分则是因为怕严城嫌他较真儿刻意挑刺,哪怕严城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不会。
      所以刚开始时津写得相当委婉。
      比如:这个世界有时候还是有些操蛋,大概是因为这世上的混蛋大多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罪行累累,或者说哪怕意识到了也能假装大义凛然地继续逞凶作恶。
      写这段话是为了嘲讽当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个周末,严城照旧休息,而时津当天却临时要去上一节中国哲学史的课。
      本来这节课是周四的课,但上课的老教授上周四出差,便把课补到了这周末。
      时津虽然已经正式入职,但毕竟正直后半学期,临时让他代一两节日语选修课也就罢了,不可能把别的老师的课直接给他。没这么做事儿的。
      所以时津托师兄联系上哲学系的老教授说是对哲学很感兴趣,想去听听老教授的课增长一下见识。
      跟他聊了小半天之后,老教授很喜欢他的一些想法,便欣然答应了他要旁听的请求,还说欢迎他以后转系。
      就为着老教授这态度,别说这节课调到了周末,就是调到了大年初一,时津也得去。
      不是怕老教授失望什么的,是因为这东西是时津自己主动求来的,他求的就是他想要的,成年人得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可期待了一周的休闲时光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对此严城自然不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对时津的想法指手画脚,特别是时津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在不触及自己底线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阻拦过。
      这次也一样。
      但不阻拦不代表他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轻而易举地放过这个可以光明正大占便宜的机会。
      “也教了我们时老师这么多了,怎么就没听时老师喊过我一句老师呢?”
      彼时是早上8点左右,洗漱完在浴室里交换了一个粘腻的早安吻,严城心情颇好,恶劣分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老教授的课9点开始,凭时津的经验,要真的跟严城磨下去估计今天他就别想出这个门了。
      于是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暂时让步。
      “严老师早上好。”语气平淡。说完他推开严城抬脚走向厨房。
      严城一步不错地跟在他身后,笑意漫上眼角。所以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其实也没那么坏,说不定也是个惊喜呢?
      严城开车把时津送进学校的时候差20分钟到9点。车停在了思政楼的旁边的停车场。
      时津解开安全带,刚转身去开车门就被严城拽住胳膊,扳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厮磨。
      时间倒也来得及,老教授经常是卡着时间点到教室,顶多提前两三分钟。所以时津也由着严城去了,毕竟就算是无意的,他也毁了两人一周只有这一天的休暇时光。作为男朋友,严城要一些补偿他得给。
      可亲完了不算,严城又拽了拽他的衣领,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不重,但有些显眼。
      时津推开他,对着后视镜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勉强遮住那一圈浅浅的牙印。
      “咬完了就开心了?”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严城笑着点了点头,说:“得给我们时漂亮留个印儿,怕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被你把魂勾走了,再不知轻重地跟我抢人就不好了。”
      时津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嘲讽他说:“有本事今天你什么事儿都别干了,整天跟着我就看我怎么勾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
      严城笑了笑,侧头看着他没再说话。
      时津收拾好之后下了车。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关车门的声音。
      严城竟然也下了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往教学楼里走。
      “你不回家跟着我干什么?”他回头看了严城一眼,又脚步不停地走向楼梯。
      “既然时老师都开口了,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儿,不来看看不合适吧?”严城说。
      闻言,时津站住脚,转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您可千万看好了,要是少看了一眼说不准我就被小孩儿抢走了。”
      “那他试试吧。”严城嗤笑一声,迈了两层楼梯走到他身边,隔着薄薄一层夏衫点了点时津的锁骨,“我说过的,但凡是我的这辈子都得打上我的标签。时老师,你觉得你会是那个例外吗?”
      时津挑眉,勾唇一笑,清亮的眼里明晃晃的都是挑衅。他说:“也说不准吧,我要是认,那标签才是标签,我要是不认也就是一张废纸。所以,您最好把标签打得漂亮点,丑了我可就不认了。”
      严城笑了笑,没再说话,跟着他进了教室。
      中国哲学史这节课是节选修课,但也是节大课,不分系院、不分年级,感兴趣的或者为了学分想来的都能来。所以按理来说多一两个人也没多少人在意。
      可前提是来的人得低调。
      上一次班里这么轰动是上次时津来的时候。外在条件在这儿,再加上时津到的时候班里几乎都坐满了,后排人挤人,第一排空空荡荡。无法,他只能在全班同学的寂静注视下坐在第一排靠近过道的地方。
      因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班里的学生也不敢随便有动作,谁知道是不是导员派人来视察。
      终于有同学不怕死趁着还没上课大着胆子问老教授这人是谁。
      老教授和蔼地笑了笑,吓唬他们说:“他也是老师,来替我监督你们听课的。所以在下面看小说、玩游戏、睡觉的可都小心点,你们时老师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底下顿时一片哀嚎。
      吓唬够了,老教授心情颇好拍了拍手,让他们安静。
      “欢迎时老师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来,都鼓掌。”
      时津看着老教授拿他打趣,无奈地笑了笑,在稀稀拉拉的掌声里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全班,大大方方地说:“我叫时津,‘时间’的‘时’,‘津门’的‘津’,刚来这儿不到一个月。罗老师说得没错,我也是一名老师,但在罗老师的课堂上我永远只是跟你们一样的学生。以后的日子,咱们且走且看吧。”
      是个很普通的自我介绍,但像是一个同学的口吻而不是老师。
      于是底下有不怕的同学就有问题直接问了:“时老师是哪个学校的哲学系博士啊?”
      时津笑了笑没回答,毕竟是老教授的课,自己的事儿讨论多了不合适,有点喧宾夺主了。
      老教授没介意学生的发问,拍着时津的肩膀说:“你们时老师不是哲学系的,是日语系的。下学期时老师开的日语选修课欢迎大家都踊跃报名,毕竟看着长得那么帅的老师上课也能多听点知识是不是?”
      “是!”听老教授开玩笑,底下的学生也乐得配合他,喊得一声比一声响。
      有不怕生的直接就喊时津叫“时哥”,说:“以后的课时哥多多关照,只要时哥给过,您就是我亲哥!”
      底下又是一片哄笑。都这种情况了,再一句话不说肯定不行,于是时津用书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
      等班里安静一些他才开口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的课想过太简单了,只要你日语N2能150以上,或者你直接把N1证甩我面前,我二话不说给你写假条,期末发表都不用参加。”
      “卧槽!时哥牛逼!时哥放心,你的课我一定抢!”有个同学在喊。
      他旁边的人也在泼冷水说:“你能清醒一点吗!日语你就只看过苍老师的片儿,想150你他妈做春梦!”
      听到这话,周围一片嘲笑。
      时津笑着摇了摇头,又敲了几下桌子让他们安静,把课堂归还给了老教授。
      所以这次时津一进门就有眼尖的学生看到了。
      “时哥来了!”一声大喊后,几乎全班都抬头行注目礼,起哄似的喊“时哥”,声声不绝。
      时津淡定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跟他们问了一声“早上好”。
      听到他回应,底下有学生也回了他一句“时哥早上好”,还问他吃没吃饭,说自己这里有三食堂的招牌青椒鸡蛋饼,问他要不要。语气自然得就像跟自己的室友聊天。
      严城看着班上的学生跟时津套近乎,他也没进去,就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看得津津有味。
      拒绝了三食堂招牌的时津转身看他,没避着学生,很自然地问他:“不进来?是想当门神?”
      严城闻言没动,又端出他在外面那套姿态,文质彬彬地笑着,礼貌地问他:“时老师,我应该坐在哪里呢?坐您旁边吗?”听这语气,就好像两人真就是交情不深的同校老师。
      听到他们的对话,再看看严城这通身气质,自然而然也把严城当成另一个来听课的老师。
      “时哥,这位也是来听课的老师吗?”
      “不是。”时津只说了这么一句。不管别的学生再怎么问,他都一句不提,拉着严城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低头翻开教材。
      学生看从他嘴里也问不出来什么,就又纷纷把话头扔给了严城,毕竟严城看上去就是脾气很好的人。
      “哥,你不是老师吗?”现在不怕生的学生越来越多了,张嘴就是一个“哥”,不管认不认识,这声“哥”一喊,立刻就能拉近距离。
      严城温和地笑笑,说自己不是老师,是医生。
      “那哥来干什么?来看老师的?”
      “不是。想来洗涤一下心灵,听听哲学沉淀沉淀自己。”严城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您真的……太有追求了。”
      听到那学生夸得勉强,严城笑了笑,没再说话,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有要事要处理,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
      学生看到他要忙也很有眼色地没再去打扰他,低头给朋友发消息,手指翻飞几乎能划出虚影。
      “时老师很受欢迎啊。”严城给时津发着消息。见时津只看着书不搭理他,他特意把手机的聊天页面压在书上,放在时津的眼底下。
      时津垂眸看了一眼,直接拿他的手机打着字:来洗涤心灵?来沉淀沉淀?不是来看时老师的了?
      严城拿过手机,看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一声。
      “之前觉得时老师可能会被小孩儿勾搭走,是我肤浅了。时老师身上有我标签,不怕丢,所以就不看了。”
      打完字,严城又把手机推了回去。
      时津盯着这两句话看了几秒,在对话框里回复着:那你可得把标签看好了,要是标签没了,说不准我就又跑了。
      严城皱着眉,他看不得“跑”这个字眼,也拿不准时津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既然拿不准也就不拿,稳妥点把这个当真,不过就是在时津身上打着他的标签,这个事儿他多擅长啊。
      想到这儿,严城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那种突然而至的不爽转瞬即逝,想一想时津身上的纹身,想一想他刚咬的牙印,心情又愉悦起来。不就是给个标签吗?他可太爱了。
      老教授进来之后也注意到了严城,但也没说什么,一如往常地上完了这节课。
      下课的时候时津主动去找老教授道歉,解释说是自己的朋友对佛学与哲学的异同之处感兴趣,所以想来听一听。
      老教授很宽容地接受了这个理由,说能有那么多人对哲学感兴趣他很开心,只要是真心想学习,他都很欢迎。
      时津道谢,把严城介绍给老教授,说:“罗老师,他叫严城,是胡院士的亲传弟子,如今在北二院心血管外科任职。”
      “胡院士?”老教授很惊讶地问严城,“尊师是北医的胡耀先院士吗?”
      严城礼貌地答是,“但是老师现在很少回学校了,正在研究室专攻下一个课题。”
      “应该的,应该的。”老教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成为你老师亲传,你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后生。”
      像想到了什么,老教授笑了笑,眼尾堆叠出慈祥的鱼尾纹。
      “我和你胡老师是发小,前几天还约着一起喝了二两白呢。你别看他平时严肃得像门上贴的哼哈二将,但喝了酒之后,嘴甜得跟什么似的,当初你师娘就是这么被骗走的。”
      难得听到自己老师的糗事,严城也被老教授的爆料说笑了。但对于自己的长辈,有些话不是他这个当晚辈的能随意说的,因此他只是温和地回老教授说:“您和老师的关系真好,明天见到老师,我一定把遇见您的事情告诉老师,能遇见您真的是太巧了,老师大概也会觉得惊喜。”
      老教授高兴地笑着,像看着自己亲生的儿孙后辈一样,眼里满是欣慰和慈爱。
      他说:“能见到你们这些优秀的后生我很开心,知道你们对哲学感兴趣我更开心。别把哲学当一门深奥的学科,就当他是一个浑身都是迷的新朋友吧。他很叛逆,但叛逆得有理有据,很可爱是不是?希望你们能跟他好好相处,你们一定会跟我一样爱上他的。”
      说完,老教授低头抚了抚手里的讲义,上面豆大的字写得工工整整,像雕版印上去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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