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谈恋爱的人》刘拉比

35、NO.35

　　时津这话的劲儿有点大。严城愣了片刻，笑着在时津的唇上啄了一下，果断地抽出手，再一次把自己亲手挑起的火搁置，留给时津自己解决。
　　时津没料到严城会是这个反应。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是没能从严城嘴里掏出一句正经话。
　　又一个人平缓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时津语气平淡地跟严城宣布自己的决定：“严城，我觉得你的态度有点问题。所以你似乎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严城以为他又在闹情绪，也乐意哄他，好话说尽终于把人哄睡了，自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天回来，好好的男朋友到底还是长腿跑了。
　　跟上次去苏州一样，时津给他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得冷静一下了，我不打扰你。
　　看完纸条，严城直接被气笑了。情侣间会闹别扭，他能理解。时津偶尔会在他面前发脾气 ，他乐意看，这是他惯的他也愿意哄。但一言不合就闹离家出走这算什么事儿啊。
　　严城自认为自己的性子不说世无仅有，但也是公认的没脾气，就这样也愣是被时津气出了几分火。他不是个圣人，不是个活佛，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忙了一天他也知道累，安抚没事找茬的病人他也会觉得烦，但这是他选择的工作，他自认自己没辜负这一身白大褂。
　　如此的，时津这个人是他自己选的。所以时津跟他斗嘴，他当情趣；时津跟他闹情绪，他只觉得好玩儿；时津说走就走，他也让他走。
　　不就是闹情绪吗，谁还不会了。严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他知道是自己开玩笑过分了，但该道歉也道了，该哄也哄了，他实在没能理解时津的那句“你该冷静一下”是什么意思。冷静什么？正要介绍男朋友身份呢就要冷静，严城不由地开始想时津是不是真的为这件事为难了，想继续缓缓。
　　严城一如既往地顺着他，他想缓那他就陪着时津缓。一天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要是还不够就直接把人抓回来了，人都快缓没了，还缓个屁。
　　所以严城没打电话给时津，只是每天发着“早安”和“晚安”。时津就像他纸条上写的那样，真的没打扰，一句话都没给他回。
　　严城一边忙着工作，最近又有患者家属要闹事的趋势，另一边又得按照时津的意思“冷静”自己。冷静的结果就是越冷静越觉得心火越旺，这火不能撒到患者身上，不能撒到时津身上，他只能撒到自己身上。
　　晚上胡思乱想睡不着时就把时津的烟拿出来一支抽着。也不上瘾，就叼着一支烟慢慢把清新的烟气吞进咽喉，体会那种虚无的精神安慰。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此上瘾到无法自拔，因为总有几个瞬间他的大脑真的平静到一片空白，这让他觉得很轻松，从身体到精神都没那么疲惫。
　　一支烟吸完，去卫生间洗漱再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到医院套上白大褂又是温文尔雅、专业严谨的严医生。
　　一直到周六晚上回家，沉默着在豆豆的陪伴下吃完饭，严城终于收到了来自时津的消息。是明天聚会的时间和地点。除此之外，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他发。
　　严城嗤笑一声，锁了屏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熟练地抿在双唇间，点火，缓缓吐出第一口烟。
　　第二天他准时到了时津给他发的位置。很有时津的风格，是一家左靠KTV，右挨酒店的川菜馆。
　　看着红艳艳的招牌，严城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可太他妈有意思了，明知道他不能吃辣却还是把朋友都约在这儿，什么意思？直接用菜单把他吓走？
　　面对时津给他带来的问题和麻烦，严城从来都没怕过。对于别人他或许也就任其随便发展，但在时津身上，他就不会允许自己有一分的失误。
　　当初时津一言不发就去了日本，他没及时拦住，之后漫长的七年给他的教训就是，给时津足够的自由没问题，但人要真的在他的底线上撒欢的时候该收拾还是得收拾。
　　严城整理好衣服，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推开包间的门。屋内的众人一瞬之间把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哥！你来了！”最先开口喊他的是钱程。
　　严城笑笑说来了，看向时津。桌上不认识严城的人也在等着时津介绍。
　　这种时候时津不可能还因为两人闹别扭就给严城落面子。他站起身，拉着严城到他和钱程中间的空位上坐下。
　　“这是我哥，严城。”别的也没多说，但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严城坐的位置就在这场席的主人公时津旁边，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你哥？小师弟，你没说错吧？”严城和众人都顺着声音望过去，俨然是在她面前出过柜的师姐。
　　钱程自然不知还有出柜这码事，以为她是在疑问这俩人说是兄弟但姓氏不同，于是主动揽上时津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跟大家介绍说：“我也是津儿他哥。不是亲哥胜似亲哥。严城是我表哥，跟时津比跟我还亲，说是亲哥都不过分。”
　　师姐闻言扬起红唇轻声一笑，没在当事人不同意的情况下把话说得太透，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臊那两个人：“亲哥好啊，谁不想有个这么宠自己的哥哥是吧？”
　　师姐以为按照时津的性子，之前没想提现在也该配合着把这个话题略过去。
　　结果时津点了点头，说：“的确是。”紧接着他看向旁边的严城，把话题递了过去，说，“但哥哥是不是愿意一直宠着弟弟就不一定了。哥哥你说呢？”
　　严城配合他说：“只要弟弟听话，哥哥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众人大多听不懂两人的交锋，只以为他们是关系好在互相开玩笑。师姐倒是看出了点什么，但这情况她也不会不长眼去主动招惹两个火箭炮。
　　一顿饭看上去是觥筹交错、主客尽欢。但时津和严城到底吃了些什么，两人谁都没注意。唯一的安慰就是时津没做到做绝，还给严城留了几盘没加辣的青菜。
　　时津自觉没跟旁边的人当场对峙起来已经是费劲了心神，所以大家约着去KTV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在包房里热闹，他借口去厕所直接去了大门口透了透气。
　　眼见着一支烟都快燃到烟蒂了，时津还是没有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想进去继续装模作样跟严城哥俩好，还是想在这里等严城出来找他。
　　等着这根烟彻底烧完了，时津把烟头在门边的柱子上碾灭，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给自己点上。刚要把烟盒和打火机收回兜里就被人攥住手腕。
　　“给我一支。”严城说。
　　时津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直接把烟盒和打火机都塞进严城手里。
　　严城看了看烟盒，又扫了时津一眼，问他：“怎么？不觉得薄荷味的东西难吃了？”
　　时津反问他：“怎么？烟灰缸现在进阶成烟雾净化器了？”
　　越是彼此了解的人越能准确无误地刺到对方的软肋，至于谁被伤得最深，那全看谁的心最狠。
　　时津不爱薄荷味的东西是因为被一个他讨厌的人捉弄过，吃了整整一包被抹了薄荷味牙膏的奥利奥。这应该是时津最不愿意被提及的糟心事之一。
　　严城的烟灰缸更是两人都彼此清楚不能轻易触碰到的严城少年时期的狼狈。
　　这两句话对两个人来说杀伤力都太大了，说完之后两人都是又后悔又难受。时津低着头默默抽着烟，严城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着陪着彼此安静地吸完一支烟。
　　“想好了吗？”还是严城先开口说话。
　　“想什么？”时津没听懂他的问题，“该想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那我该想什么？”严城直截了当地问道。
　　时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你想了快一个星期，结果现在你问我该想什么？”
　　严城说：“我的确是想了快一个星期。我想你是不是因为我开玩笑过度而生气了，我想你是不是不想把我这么快介绍给你朋友，我在想你是不是突然后悔又想过回之前潇洒的生活了。”
　　“所以呢？”时津嗤笑一声，问他，“我要真的后悔了你打算怎么办？就默默地当你的烟雾净化器？你可真是有出息。”
　　严城对他笑笑，语气平和地回答道：“倒也还好，至少没有当烟灰缸那么疼。”
　　时津明知道这个人又在卖惨，但他就是没法硬下心肠继续戳他最软的肋。他直接开口骂严城：“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时津说，“故意卖惨让我心疼，不想回答就开玩笑混过去，我要是一直不问，你是不是就哄着瞒着觉得自己把事儿抗过去就完了，压根儿没想过跟我说是吧。严城，你是把我当男朋友还是当弟弟啊？你要是觉得把我当弟弟更好，那我也很OK，在一起之前我就说了一切随你，我都没任何意见。所以，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不OK。”严城觉得时津说的内容实在是太令人啼笑皆非了。他也笑了，笑得很轻松。
　　“就因为这个你就扔下我一个人了？时漂亮，我以为你讨厌我玩笑开得过度，讨厌我动手动脚，讨厌跟我谈恋爱。结果就是因为你觉得我把事儿都扛了，没给你发挥的余地？”
　　越说严城越觉得可笑，“哎我天，”他笑着说，“时漂亮哪有你这样的人啊，别人谈恋爱恨不得一直被宠着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才有安全感，你倒好，嫌自己被保护得太严实？真不愧是你时蛮蛮，连谈恋爱都这么蛮……倔强的。”
　　时津踹了他一脚，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他妈好好说话。不止这个。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想开玩笑把话题岔开是不是。”
　　“好，那我们就说正经的。”严城也敛了笑，一脸严肃地问他，“就从最近的一件让你觉得不爽的事情开始说吧。你觉得是什么？”
　　时津根本都不需要想，毕竟这段时间这件事一直在他心头压着，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我说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的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你不能把所有的困难的自己担了，我们是平等的，我不需要你无微不至的照顾。结果你直接把话题岔到拜把子上了。”
　　等他说完严城深觉自己太冤枉了。他为自己辩驳道：“时老师，你总说我不讲理，但有时候我发现你真的跟我一模一样。我真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的，当时想到了拜把子我就说了。你要是觉得岔开话题不合适，想继续谈之前的，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闻言，时津简直想立刻转身离开不再搭理他。“我是不想说吗？用不用我替你回忆回忆后来你做了什么混账事儿？我是不是说了我们有话没说完，你听了吗？你做什么去了？一次也就算了，你自己说你混账了几次。”
　　话音刚落，严城立刻回答：“两次。”
　　“两次，你他妈还挺骄傲是吧。”说完，时津又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问他，“就出柜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能别瞒着我直接说吗？”
　　严城点了点头，很坦诚地交代了自己的打算，不外乎就是要是大家祝福也罢，要是说他俩瞎搞，他就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替时津避开这些人，尽量隔绝所有可能对时津造成的伤害。
　　严城甚至还做好了自我检讨的模板，一共三份。一份是面对像师兄那样的时津的新朋友，一份是面对钱程、李大头这样的时津的老朋友，还有一份是面对他们的父母的。
　　听完之后，时津没忍住嗤笑一声，讽刺他说：“您想的真是太周到了。怎么没想过要如何跟全国人民及国外华侨华人同胞交代你的过错呢？”
　　严城被他说笑了，从善如流地回答他说：“你要是不满意，我这就回去拟面向全球人民的道歉发言稿。我勾引了聪明懂事、单纯善良的时老师，我认罪。”
　　“严城，你他妈又开始转移话题。”时津暼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很粗俗的话，说他是“狗改不了吃屎”。
　　骂完之后怕严城就着“狗吃屎”继续歪话题，他没等严城说话就立刻又问，“现在知道我不乐意被你像护崽子一样护得严严实实，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严城想了想说：“大概有了。”他没继续说，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时津。
　　时津皱了皱眉，催他赶紧说。“有话你就直说。说什么都比你写第四份检讨强。”
　　得到应允，严城赶紧开口说道：“外人要是说我们乱搞，我只负责跟我自己这边的人解释，你那边你自己解决去。管你是说咱俩狼狈为奸还是你主动爬我床，我都一句废话不多说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