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笑》北斗邪

6、小荷才露尖尖角

　　“这么说，王公子是不打算付清所欠银两了？”“废话，你见本公子身上还有银两吗？哼！”一位富家公子不以为然哼声说道。讨债的人衣着光鲜，仔细看那衣料竟比被追债的王公子还考究：袖脚祥云飞舞，衣摆暗花浮动，一行三人俱是黑衣，衣服边角都以暗红线封边。“王公子，您可以仔细想想。您的舅舅可是朝廷命官，身居高位，若是被人知道他的外甥不仅与江湖人士勾结暗害忠良而且欠钱不还，这影响可不太好啊。”讨债的人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悠闲的讨债。这边被追债的人有些站不住了：“这和我舅舅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乱扯关系，小心你们的脑袋！”明显是被踩到七寸的蛇嘛。追债的人不屑地撇撇嘴：“王公子，当初接这个任务就是冲着您舅舅的面子才破例少算了五千两，如今您却说身上没钱，无法还清剩下的三千两。您应该知道风神楼办事的规矩，咱可不希望撕破了脸，日后还是希望和王家继续合作的。”

　　讨债的见那王公子越来越得意的嘴脸禁不住想提醒他一下，拿钱办事的可是风神楼而不是普通的小喽啰，不是想赖账就能赖账的。“风神楼怎么了，着急了我把你们全灭了！”王公子也不是甘于受人威胁的，一时气不过，早将舅舅之前的安顿忘在了脑后，心下盘算着，自己贪下这三千两可够自己好好花一阵子的。“看来今天王公子是执意不肯将三千两尾款付清了？”讨债的也没了好脸色，但真要说的话，他们如今的表情应该是兴奋才对。“呸！大爷我没兴趣跟你们搅不清了，你们自己凑齐那三千两吧！”王公子刚打算潇洒的迈步离去，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被人拖着向反方向走去。

　　“早说你不想给钱不就结了，好长时间没碰上敢忤逆风神楼的人的，都快无聊死了。主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近来总接一些小案子，害咱们兄弟都不能好好舒展一下。这回可好了，最起码能畅快的打一场。”“主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如今好好的活着足够证明主子的英明？你还说想打架，大家都想打架，能出来还是主子特指的呢，谁让最近江湖风平浪静，都没什么大事发生。”“也对。走，回去邀功去，这回主子不知道会赏什么……”三人说说笑笑大步前行，苦了被拖着走的王公子，自小娇生惯养，如今受制于人，只能拼了命的跨大步才能跟上。累了不能喊累，渴了不能要水，为什么，因为哑穴被点了呗。于是三人兴高采烈，一人被蒙眼睛，踏上了去往风神楼的路途。

　　“什么？你说祥儿还没回来！”王府中一片混乱。向来胡闹的王家大公子今天居然一声不响的失踪了，着实让人担心。程王氏早就泪流满面，一听说王老爷下朝来就马上扑向了府门。“是啊，祥儿说你让他去给什么人送银子，可天都这么晚了还不见祥儿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祥儿自小身子弱，你还让他去送什么银子，随便遣个下人去不就行了吗！如今祥儿还没回来，看你怎么办！王家可就这一根苗啊！”王老爷面对自己姐姐的指责无法还嘴。懊悔了很久才将想好的大概实情说了出来：“祥儿定是被风神楼的人带走了。”

　　“风神楼，那是什么地方？既然你知道那就快去找！”“风神楼岂是常人随便出入的，只怕祥儿凶多吉少了……”王老爷说完老泪横流。自己阴谋算计了一辈子，到头却被自己给算计了。原本是想着借江湖的力量将朝中反对自己的人都清干净了，没想到风神楼的要求竟然是要祥儿亲自独身将尾款三千送交楼中派来的人。祥儿爱贪便宜，总是仗着自己是王府大公子的身份四处惹事。自己没能为王家延续香火，幸得姐姐样有一子，这才将姐姐一家接到府中居住，也好安慰府中年迈的老母。早和祥儿说好这次一定不能贪银两，要将银两一点不少的交给来人，没想到始终还是出事了。风神楼也正是抓住了祥儿这点，才那么放心帮忙的吧。想通了这些，王老爷颓然跌入椅子中，任由程王氏在他身上捶打。

　　正悠闲享受生命的风随被来人打断：“主子，王德章的外甥到了。”“是吗？”风随将手中的葡萄籽随便一扔，“走，看看去。”刚走两步，又倒退了回来，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不行，得换个装束。御剑？”御剑闻声马上将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递上前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变装？”御剑无奈翻个白眼：“主子，这不是您的习惯吗？”

　　“好吧。不过我应该说过回来了就不用老说您啊您的吧？”风随略显严肃的脸没能发挥震慑作用。“主子，您赶紧变装，那王汝祥还等候发落呢。”御剑岔开话题。“算了，随你。”风随治下虽说不严，但大家都万分听其号令。唯独称呼这件事上，没人听他的。每每碰上这一类的事情，总是风随最终妥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王汝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是哑着嗓子申诉自己的权利。说是牢房，端的精美异常。但是，视线可见之处没有一个活人。没有丝毫武功的王家大公子插翅难飞。这时候，传来一个人声。“王公子可还满意我风神楼的招待？”终于有活物出现了，王汝祥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瞪视着渐渐打开的房门。一阵光从门外打进来，原来已经早上了。朝阳中，一位身姿优美的仙子缓步而来。王汝祥正感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时候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麻子脸，血喷口，大龅牙，额头还突兀的长了颗瘤子。“呕……”常年浸淫风月场所的王大公子俯身吐了起来，虽说也没什么可吐的了。

　　“公子可真是会伤人心呐！奴家虽说不是闭月羞花，但也清秀可人，难道连我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容貌都入不了公子的法眼？”来人不顾王汝祥的躲闪，还尽量靠近他身边，为他拍背缓气。“呕……”又一阵翻江倒海，风随见闹够了，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王公子，今日请你来是想商量一下三千两尾款以及邀请公子来此做客的相关费用。三千两尾款你是打算自己付清还是想请示一下你的伯父再做决定，这个不着急。目前比较紧急的是请公子来做客给我风神楼造成的损失要先清算一下。”那张难看的脸在王汝祥的眼中愈发扭曲起来。听到她提起三千两就怄得快昏过去了，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词句，居然说是请自己来做客的，还造成了什么损失。“既然请公子来做客，当然不能怠慢公子。来人，上菜！”王汝祥晕了很长时间，唯独这句话听了个清。十几个人鱼贯而入，每人手中一个托盘，看上去菜色精美。请注意，这里说的是看上去。

　　王汝祥没多想，菜还没摆好就冲向桌子，抓起筷子就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公子正在品尝的菜名为玉笛谁家听落梅。”王汝祥点点头，不失大家风范，称赞道：“不错。”说着转战其他菜肴。“别都光站着，给王公子介绍介绍这些菜都怎么做的吧。”这个莫名其妙的的女子说了一句让王汝祥余生一旦想起就浑身发抖的话，因为接下来这些貌美的侍女口中说出的全的如何杀鸡，如何剁骨，如何剥皮，如何抽筋的做菜经过，连将制作腊肉时候如何通肠如何洗肠的细节都说得活灵活现。于是王家大公子在余下的生命中，只能吃素不能见荤，否则狂吐不止。

　　“糟蹋了一张地毯，那可是很贵的。”风随卸妆后摇摇头，连叹可惜。“还不是你自己故意恶心王汝祥。”御城好笑得欣赏风随的故作姿态。传说中的四大侍女如今已到齐：御剑，负责生活杂务，御朗，负责联络风影楼，御城，最早跟随风随，负责各地事物汇总，御书，负责一切接应事物。四人中，御剑御朗常年跟在风随身边听候差遣，御城御书则大多时候都在风影楼与各地之间奔波。“我是不是应该再弄个什么四大护卫之类的，威风威风？”风随歪着头盘算。“好啊，主子身边多几个帅哥也好，平日无事还能欣赏欣赏。不像我，常年在外，经常见帅哥。主子怕是连当今帅哥趋势都不太清楚了吧？”御书调侃着风随，却让风随更加陷入了这个构想中。御书吐吐舌头，在御城的杀人目光中退缩到御朗的身后，探着头看御城怎么教训风随。

　　“主子是嫌没事干是吧？那没问题，最近很多任务都忙得没人接，主子要不要出去看看。自从主子回来都一年了，也没见主子对什么事上心过，今天突然说要什么四大护卫，没问题，就算累死了，奴才四人也要给主子找他个百八十个的来供主子挑选。主子看谁顺眼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吗，奴才们这就去办！”御城猛的转身就要出去，冷不丁风随开了口：“御城，不用了，我想的事情不是这个。”原本以为风随会像往常一样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想到回应的竟是这么严肃的口气。御城僵硬地回转身来，疑惑外加尴尬。几个人都是从小陪着风随长大的，御城早也只早了三年。自从这次被休回到风神楼以来，风随先是什么案子也不接，好好整顿了一番风神楼。之后又说什么要扩展业务，打算在全国各处开连锁青楼。再往后，风神楼不仅买卖消息，还专接别人不接的案子，这些案子大多以诡异的方式完成。再后来，各地的钱庄也有插足。四人实在不懂风随有何打算。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要不要改进一下武器。”听着的四人屏气凝神，仔细思考风随这么做的目的。风随曾说过，不做没把握的事，不做没利益的生意，不做没意义的改变。四人从小被风随灌输着异世界的思想而不自知，虽然在接触外界的时候，世人总是不明白他们所说的一些词句的意思，但四人毫不吝啬的为众人解惑，同时也为世人的无知而感叹。在他们印象中，风随不会毫无道理给一些事物另起名字，而在实践中他们也证实风随的说法才是最合适的，因此，他们从未怀疑过风随的来处，即使是五岁时第一次见风随就被莫名其妙的言论震撼到的御城也一直认为是家教以及风随天生怪才的原因。

　　“主子，武器的事和这次的王德章有关吧？”心思缜密的御城首先发言，风随投来赞赏的目光。“不错，王德章和郭长信是世交，郭长信又是那堆专为军队制造武器的世家中能说得上话的一支，我想通过王德章敲打敲打郭长信，再制造点儿混乱，让郭长信有求于我们，这样就好大批安□□们的人了。”风随大概解说了下，只有御剑和御朗赞成。御书收起调笑，神色难得的慎重：“主子这次准备了这么大手笔，能告诉我们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吗？”御城也点点头，刚才还赞同的两人也转而沉重起来。

　　“呵呵，难得你们这么用心。我现在套用一句很俗的话，你们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何？”四人均恍然大悟。“主子是要一统天下吗？可做皇帝太辛苦了！”御剑口无遮拦，惊得风随连忙遮上御剑的口，眼角却见余下的三人镇定非常，没将御剑的话当成什么大不敬。“你们……”风随无言了。“主子，您要相信您从小对我们的摧残是很有成效的。我们深切相信您的话，同样认为女人也能有一番大作为。虽然您现在一身男装。”御书将被捂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御剑解救出来开口解释。

　　听到他们认同了自己的观点，风随自是很高兴，但想到自己一身男装的原因，有些黯然。别人都说自己的词句莫名其妙，只有身边的这些人从没疑义，始终如一陪着自己闹来闹去。与这个世界的父亲断绝关系是因为李延年实在是个好父亲，也知道自己终将被牵扯进无尽的是非中，为了不连累那一家善良的亲人，毅然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其实也是为自己断了后路，防止自己将来后悔。风随看着身边的四人，十分安心。四人很奇怪为什么突然之间风随就沉默了，但见她有些低落，也想到了大约是男装的缘故。

　　“忘了我是女子这件事吧。我说过，从那天起，我就是风随，就是浊世佳公子了。”风随只是稍稍沉寂了会儿就继续打趣。这才是人生该保持的基调：如果不能反抗，那就让悲伤来得尽兴些；若是不能改变，那就让过去消逝得再快些。“是。”四人也明白风随的坚持，齐声应道。安排好一应事物后，风随一个人来到了后山的悬崖。当初选址的时候就特意选了一座荒山来建造风神楼。江湖中熟知的风神楼只是一些买下的客栈改装而成的，真正的大本营还是这座山。对外，附近的山民只知道一户豪门选中了山中一片空地，拖沓地建造着豪华的墓穴。

　　山顶的风格外猛烈，险些站不稳。风随伸出手挡向太阳，仍有一些光线透过手指照到脸上。又一阵风起。“这可是场豪赌啊……”树林中，阴影一个颤身，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