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笑》北斗邪

19、番外——去年今日此门中（刘文基篇）

　　“是吗，王妃自己这么说？”我怎么会相信这样有心计的女人说出来的话。皇家有暗卫的事，丞相一定告诉过她，她这么说不就想放松我对她的警惕吗！这么做对别人可能管用，但对我没用。我是一定要把你扫地出门的，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那院中有谁在明处的？”“没有，都是玄部的人。”是吗，看来你是笃定暗部一定会把这些汇报过来了。果然心机深重，不得不防。

　　“王妃到。”一声传令自厅外传来，我整顿了下思路，看向内厅门口。厅外三人不疾不徐的走向望春亭的方向，院中阳光刺眼，光晕打在那三人身上，有些分不出谁是谁来。但一向，走在中间靠前的必定是主角。于是，李司棋就这样走了进来，走进了望春亭，走进了内厅，走进了我的生命。但此时的我，只想着不被太后控制，不被丞相一党胁迫，所以对李司棋这个名字和这个人怀有的只有厌恶和仇视，甚至当时她身边那个冲动的侍女在我看来也是她的刻意安排。

　　“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夫妻之间就不用多礼了，日后王妃见了本王不必行此大礼。快坐吧。”我将她扶到左边侧位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正位上。果然有人忍不住了。“小……”根据汇报应该是叫做玉蓉的丫头心有不甘，似乎想说什么，我正等着看好戏，却被李司棋给压下去。“王爷唤臣妾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哦？有意思，居然会护着这个本该被你抛出来替你冒头的丫鬟。看你能撑多久：“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半个月来王妃对府中各事可还满意，若有什么问题，可尽管说来，日后这也是你的家，总是早点打算的好。”故意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些话，不提将府中事物交给她的话题。“你！”又是玉蓉，还真是好利用，看来想将你控制也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爷说笑了，既然是司棋自己的家，自然是很舒适的，也不用什么早做打算，本来就没有问题。”李司棋边说边拿起茶杯，轻轻扣了三下，小抿一口放下了茶杯。玉蓉见到这个动作立刻恢复原状，打转的泪水也马上收了回去，重新低下了头。难道你们之间连暗号都有吗？对于丞相派来的人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谁也不能保证发生什么。看来我得好好看看我的王妃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丞相放心将你派过来，让太后不惜与皇兄明着撕破脸了。我仔细得看向李司棋，却发现另我自己都震惊不已的事实。

　　这个女子，说实话，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但绝对是最有气质，最有存在感的。就是那么闲散的坐在那里，就不能让人忽视，即使不发一言，也能感觉到她的气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本身居然就那样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势，不是皇兄那种居高临下，而是与身边的融合，平静却让人安心。这个场景就那样展现在我面前，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一向擅长的仅仅是如何将大盛的钱粮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而不是人与人之间的钩心斗角。我能控制的一直只有那些无尽的账本和大盛经济走向，对于今天见到的完全没有相应的措施来纠正自己发呆的行为。最后，最让我在乎的是，李司棋如果站起来居然并没有比我低多少。大盛男子大多喜欢与自己身高差距较大的女子，所以大盛的女子总是想尽办法控制自己的身高，但明显不符合大盛男子审美观的李司棋，竟然有着那么自信的光芒，有些不解，却潜意识中觉得只有这样才称得上这个人。她和凤儿完全不一样……凤儿！惊觉自己竟然将凤儿遗忘这么长时间，更是慌乱。我说过，我不适合应酬，所以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什么，只能换乱的逃走：“王妃可以自便了，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吉时到！”我斜眼看着坐在旁边的李司棋。今天的李司棋有些不一样，满身的端庄气息显得很称王妃的称号。但跃入眼中盛装的凤儿让我记起，我真正爱的是正向我走来的那个女子，那个愿意为我屡次偷溜出府的奇女子。世人都赞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但我觉得凤儿这样就很好，这才是我独一无二的凤儿。再看一眼李司棋，她的眼中并无任何不妥。这样骄傲的人，恐怕不屑做些小动作吧，大概是我多虑了。专心的等待仪式的正式开始，忽然想到，迎娶李司棋的那天，仪式是多么的仓促，甚至连宾客也没有，这是女子一辈子的荣耀，却被自己轻易的扼杀。不行，今天是我和凤儿的大喜之日，不用想这些。又一次，我避开了自己的良心。

　　“你什么意思！”我没想到，即使她那样高傲的人也会用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歹毒目的。难道她对自己也没有一点儿爱惜之意吗，如果真的喝下去，不仅凤儿不能被王府容纳，连她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吗？是她被授意必须这么做来保证王妃的地位还是她原本就算好了我不会让凤儿背负着不白之冤。无论哪种都太可怕。我一直以为她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才对她前两天在屋内藏人的事未予置喙，可今天的她让我寒心。据对不能容忍这种人在王府中兴风作浪，我要尽快将她赶离这里。牵着凤儿将剩下的仪式完成，却见到厅堂中众人对上我的责备，望着她离去方向的悲悯，看向凤儿的无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为什么会这样。我命令暗部去调查此事，没想到竟得到了这种结论：王爷无情，王妃容忍，魏家小姐不顾廉耻横插一杠。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找不到始作俑者是谁，只隐约的觉得这件事应该和李司棋脱不了关系，但丞相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定然不会让李司棋这么败坏名声的胡来。如此，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下人之间乱嚼舌根才走漏消息的。

　　不是自己疏于管理，而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越是辛秘越受欢迎。尤其皇家秘闻，更是在稍露端倪之后街头巷议。我没法阻止言论的散播，但自己也禁不住想，难道真是自己无情才耽误了李司棋？我不敢多想，因为越与她接触，自己混乱的时间久越长。不能放任自己如此浪费情感在一个敌对阵营的女人身上，还是趁早打发的好。

　　鉴于之前成亲之时那出闹剧，我决定封锁凤儿怀孕的消息，凤儿也赞同。虽然皇兄为防万一让罗御医进驻王府，但百密一疏，凤儿还是出事了。“罗御医，怎么样？”担心得看着额头仍在冒汗的凤儿，连忙问。“王爷放心，王妃没有大碍。只是日后饮食需多用心。怀孕之人不能过多进补，也要吃些清淡的才好。”“最近一直没怎么大补啊，难道是刚才那碗燕窝。”罗御医闻言仔细检查了下被摔碎的碗。“这……谁端来的，这一碗恐怕不是燕窝吧，这里面的药材都比得上百枝千年人参了，这是王爷吩咐的？”“若是风儿经常吃这种东西，会怎么样？”“这，说不好。”“说！”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在犹豫什么，难道凤儿出事了你还能自保吗！再来这么几碗，恐怕王妃怀着的小王爷不能顺利出世了。”罗御医说的胆战心惊。一定是你，李司棋。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吗！为什么你不能安分一点，你这样，是在催我将你赶出去。“王爷，为宝宝积德啊。”我知道，凤儿，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即使有太后，那我也一定护得你周全。你只想着我们的孩子保住了，却防不了李司棋下次的毒计。这么善良的你，怎么能防得了她。

　　“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万……”“不必多礼，说，你来这儿干什么！”不想再被迷惑，所幸一次解决吧。“王爷如此凶神恶煞，是责怪臣妾来迟了吗？臣妾只是想着王爷才与妹妹大婚半月，自是浓情蜜意就没来打扰。今日见天光甚好，想邀妹妹一起到万佛寺上香，祈求妹妹早日为王爷诞下王儿，也好为王爷延续香火，上不愧皇上太后赐婚之恩，下不愧父母养育之恩。”“好个李司棋，你是说本王只顾着儿女情长，没有雨露均沾了！”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不能背叛凤儿，也忘不了丞相太后与我们的隔阂，这些，是我们不能跨越的，我只能狠下心。“当然不是，臣妾自知妹妹与王爷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只是略尽心意表达羡慕之情而已。”

　　看着这样的李司棋，不由得心软。自从认识李司棋，何时见过她如此软弱的一面，这些，都是我的错吗……“咳咳……”凤儿的声音传来。差点儿被你转移话题，都是因为你，凤儿才陷入了危险，这样的你和我谈羡慕，我怎么能相信。心下一凉，嘲讽的情绪立刻占据了上风：“羡慕什么，若你自己恪守女子本分，好好等着别人上门提亲，自有你的好日子，可你不该自作聪明横插进我刘家来。说，今日你来王妃的院子有什么事情！”没想到，就这句话间，李司棋就变了脸。“不错。王爷忙，忘记告诉我也就算了，但侧王妃实在不像话，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这让我怎么向太后交代？侧王妃始终是侧王妃，她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心下一阵厌恶，原来你也是这样的女人，仗势嚣张，不成气候，完全的妒妇。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府上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来人，将王妃拉下去，关到柴房，不准吃喝，直到认错！”“你敢！我可是奉太后懿旨嫁给你的，你不要太过分了！“刘文基！你不要以为你是个王爷你就了不起，有本事你今天休了我！”竟然不知自己的斤两，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那么，若我真如你所愿，你会怎样呢？“你以为我不敢！”“你敢！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皇帝兄长，仗着自己狐朋狗友你才能掌控全国的财政，你真以为你才高八斗吗！笑话！真正的才高八斗怕都被你打压下去了吧！看看我两个姐夫，哪个不是被你弹劾的，你真以为你……”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以前至少我以为你是有些才学的，至少懂得妇人之道，至少懂得安分守己，但今天的你，真让我感到陌生。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带着这副面具，你打算活到什么时候。“拿笔来！”我悲痛着我熟悉的那个李司棋的逝去，准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认错，那么关完柴房后就没事了。你还可以做你的闲散王妃，王府养着你，完全没有问题，凤儿那么贤惠，也会给你这个机会。“刘文基，你敢……刘文基，我可是太后……”终于还是将太后搬出来了吗！“太后又怎样？你不守妇德，暗害贤王妃不成后又口出狂言，辱骂皇家，本该赐其一死，念在丞相为国多年，尽心尽力，今日本王予休书一封。日后嫁娶互不干涉，自行便宜。你可看清楚了！”抖了抖休书，像是要抖掉自己对她的最后一份怜惜。

　　“王爷，何不一式两份。”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瞬间身体冻结成冰。这是谁的声音，茫然的看着刚才还是泼妇骂街的李司棋，如今俨然旁观者的姿态淡然地说出关乎女子最重要名节的决定。你到底是谁……魔怔了般，机械得誊抄了一份休书，习惯性的盖了章，然后手中新的那份被抽走。“谢王爷！王爷想必累了，来人，扶王爷进去休息。臣妾先行告退。”她怎么能走得那么潇洒，走得那么无牵挂，我竟然还能感觉到她的欢欣。彷佛失去了什么，心中空荡荡的。但就是不想去想为什么会这么纠结。“文基哥，怎么了？”内堂传来凤儿的声音。麻木的走向内堂，看着倚在窗边娇羞的人，心口一震，嘴中泛苦。

　　三天，不够我想清楚到底对李司棋有着怎样的感情，但根据暗卫的汇报，足够她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了。相府她是一定不会回去的，因为丞相那么严苛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计划的失败，相府那个黑暗的地方，怎么能容得下将倍受责难被休的她。她能去哪儿。混乱的思绪让我疏忽了对凤儿的守护，即使是皇兄亲自来请我们一同参加晚宴，凤儿也并没有露出笑脸。李司棋，你何德何能，让我和凤儿都因你难过。

　　“臣女谢使者！”望着雍容端庄的司棋，有些恍惚。这才是称得上司棋的地位。原来自己一直那么排斥她是因为自己从来都不愿意承认一个女子超越了自己的事实。今天，看见她站在那里，高贵闲适的展示着自己的风姿，觉得，也许只有皇兄才能给予她配的上她的位置。她那双淡然的眼睛，从未变过，自己却轻易地被激怒。想必休书，才是她的目的，甚至她可能从来就没存过加害凤儿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达到被我讨厌的目的。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承蒙皇上错爱，臣女献丑了。”走下高台之前，她对着皇兄悄悄说了什么，这让我更加悲哀。或许，皇兄才配的上她。在皇兄震惊的时候，她走下了高台。看来她目前还没有属意皇兄，有些松了口气。“泊国使者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定还没有欣赏过大盛国的美景。在此，臣女献上一首《莫负华年》，愿使者在剩下了行程中能尽情欣赏我国美景，也祝愿各位使者能在大盛国找到自己心的归宿。”司棋大方随性的说着，向殿上端坐的皇兄遥遥一拜，开始了演奏。皇兄眼中闪过什么情绪我已顾不得，我只知道，现在，我后悔了。

　　一曲《莫负华年》，让在场的人眼中除了惊艳就是嫉妒。她怎么能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我开始想办法，想将她再次划归自己的保护范围，却见到皇兄轻轻扣了扣手指。难道，皇兄也……可是，她是我的王……我差点儿忘了，但只要毁掉休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两份休书，她手中的那份，恐怕就是她对我留的后招。苦笑一声，我还是低估你了。不过，既然我们兄弟有同样的心思，那么谁也不能动你分毫。你，我守护定了。

　　当夜，没能打探到她的消息，也许是太后拦下了消息也说不定。王府中还有她留下的包袱，她一定会回来取东西的，我只要守在王府就一定能见到她。然而，三天后，我得到的消息让我心痛如绞：香消玉殒！我看着被我收到自己院中的包袱嗤笑出声。“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来。”我后悔，我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能认真了解你，没能好好珍惜你，后悔居然经不住激将写了休书，后悔没能在你出府之前将你拦下，后悔没能在晚宴当晚找到你，就让你这么流落他乡，尸骨无存。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做皇兄的左右手。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我就那么差劲吗……

　　仅仅过去两个月，却感觉已经过了很多年。抚着手中的长剑，扫视与司棋第一次见面的望春亭，脱口而出：“吹面不寒杨柳风。”又马上一声苦笑，“我竟这般思念你，只是你对我存的只有恨吧。”想起了那天明媚的阳光，想起了那双淡然的眼睛。最悲哀的是，我完全不知道你有没有过一刻是爱我的，这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我情愿相信你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过着你想过的生活，总是闲适的坐在那里，看春来秋过，看东升西落。如果能再遇到你，那我一定不会错过，我一定让你知道，你的赌注的正确的。你没将赌注下到皇兄那里，是不是也是对我的一种期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