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游小记上灵篇》蒋非一

2、原石

　　店里的伙计刚给客人端上菜，回头就看到又有新客人来了。这小镇地处偏僻，一年里也不见几个生人，这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见到两张生面孔，

　　感到有些新奇，连忙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

　　小二快速打量了一眼，刚进门的这位也是个青年，模样好似比自己还小两岁，个头不算高，稍显瘦弱，看上去有些书生气，但是浑身脏兮兮的，

　　身上穿的灰色粗布衣有几处明显的磨损，还有几个刮破的口子，风尘仆仆样子，不敢说是斯文。

　　这人腰前鼓鼓囊囊的，身后还背着一个有半尺厚、一尺多长的方形木匣子，两肩斜跨着两个塞满了东西的粗布包，像是装了两个西瓜似的快把人

　　的肩都拉垮了。看上去好似着急行路，一路迎着太阳赶过来的，胳膊和脸上都晒出了颜色，满头的水汗从发间滴落，嘴唇干裂，大口的喘着粗气

　　，还没靠近就感到有一股热气从他身上扑过来。

　　还没开口，小二就不自觉的润了润嘴唇。

　　“这位小哥，你先快找个地方坐着，我去给你拿一壶凉茶。”

　　“嗯，好。”

　　小二转身，来到旁边无客的桌边，拿起水壶和碗回身寻人，就看到背着匣子的青年已经坐到了先来的黑服青年的桌子对面。

　　“是我，今天早上在树上对着你喊的那个，小心山兽，想起了吗？”青年一脸的兴奋，正在同对面搭话，后者并未做出反映。

　　“原来二位是一起的。”

　　小二跟了过来，把水倒上了。

　　“本不是一起的，今天早上才刚认识，我一路赶来就是为了想和这位仁兄见上一面。”青年对伙计解释，说完本想伸出手端水，突感肩膀勒的有

　　些难受，才想起包还没放下，忙起身想要放下，但包好像很沉，行动有些不便。

　　伙计见状，忙上前搭手帮忙，左肩的包解下后伙计拿在手里才发觉，虽然有些分量，但不如看上去那么沉。第二个解下后拎在手里明显比刚才那

　　个要沉很多。伙计把两个布包就近放下，回手再去帮青年脱木匣子，本以为木匣子会非常沉，但拿到手之后伙计有些意外，比两个包都要轻，偏

　　偏只把把最轻的背在身上，真是个奇怪的人。

　　“啊~舒服！”青年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完，抻了抻肩背，看上去很是满意。

　　看到青年的后背，伙计才发觉，原来他穿的麻衣是白色的，不过仅能从被汗浸湿透了贴在背上的那一片中间、不到巴掌大的地方还能看出点白色

　　的样子，不细看下还以为是掉色了。

　　“小哥，你看你要来点什么？”青年再次落座，伙计一边把水重新倒好一边寻问。

　　“嗯，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好吃吗？”青年问道。

　　“要说好吃，那你来这镇上选择到小店里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灶厨的手艺，整个小镇的人都来试过，那可真没人能挑出毛病，就算是只有

　　几颗青菜，也能变着法的做出几种不一样的味道出来，所以你尽管放心的点，保证让你吃不腻。”

　　“呐，你看那边。”伙计示意，青年顺着伙计的眼睛向门口一侧的墙上看去，上面挂着几只山上才有的野味。

　　“你要是不赶时间，就像对面这位小哥一样也来上一只小山猪，那墙上挂着的都是今早刚送过来的，这肉炖出的滋味可比青菜好吃太多啦。就是

　　……比菜贵了一点。”伙计解说时摇头眯眼的样子好像正再品尝着一样，最后还有意无意瞟了一眼青年的腰前。

　　“贵？有多贵？挂在那的几个野味多少钱一只？”青年抬头小声问道，语气里似乎带着不自信的犹豫。

　　“猎民进一次山也不容易，运气好的话一天也不过捕到个把只，这些送过来我们两钱半一只买下，做好是按三钱三分一只算，一次来两只的话可

　　以六钱五分卖，小哥你是首次过来，我和老板说一下，可以给你同这位黑衣小哥一样的价钱，给你三钱两分一只的便宜价。”

　　伙计流利的报着价格，一边看着青年脸色有什么变化，结果不一定要听到才能知晓，伙计知道，买卖成了。

　　听伙计说完，青年弯腰拽过来一个布包，打开拿出了一个空的大皮水袋放在一旁，又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放在了水袋上，紧接着是半张带灰

　　的干饼，这些拿出后布袋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又伸手继续摸索了一番，只听见里面被搅动的发出咔咔声响，终于，青年小心的将布袋里的东西都

　　倒了出来，原来是从山里捡拾的一捧干果，都滚落到了地上。

　　青年伸脚把滚到远处的干果挡住后又用脚撮了回来，聚拢成一堆，埋头在里面扒拉寻找着，最后从这堆干棕色的东西里面捏出一粒指甲大小的黑

　　色东西，手指使劲捏着来回揉搓后又用袖子裹着搓了几下，然后对着大口吹了几口气，上面的干泥早已被搓成尘粉，一吹之下完全脱落，露出了

　　一点点绿色。

　　青年把小球拿在眼见端详，伙计、黑服青年，还有此刻在铺子里吃饭的几个镇民的眼睛也一起跟着小球移了上来。

　　“这是我从河里蹚过来时，偶然在岸边的泥里抠出来的石头，能看到这绿色吗？这里面藏着一颗绿色的小石头，我觉得差不多应该占有这颗石头

　　的三成大小。”原来是青年拿的一颗宝石原石，说着，便顺手就把石头放在了桌子上。

　　“这样的东西放在大一些的城里，应该会有人愿意用几十个钱来换，要是去都城之类的地方，也许能换个百钱，我把它与你换20个钱怎么样？”

　　青年弯腰一边往布袋里装东西，一边解说，最后用高朗的声音提出交换条件，但并没有看向任何人。

　　伙计盯着这颗石头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这么个河边捡的小石头要他用几个月的工钱来换，绝不可能。但是青年突然的大

　　声让他有了犹豫，若真如青年刚才所讲，这东西拿到大城里就可以换他一两年的工钱，一两年啊……

　　青年将整理好的布包搁在一旁，抬头偷瞟了一眼黑服青年，发现对方还在细嚼慢咽自顾自的吃喝。只在他搓泥灰的时候有过好奇而侧目一望，除

　　此之外，黑服青年一直都保持着那个样子，这种无视有时能令人气恼。

　　【有见过不喜欢钱的，第一次看到这种对钱一点不在乎的，而且不在乎的不只是钱，还有周围存在的人，看不出故作样子，自然的举动令人难受。还活着，怎么能就剩下一丝好奇了呢。】

　　青年有一些郁闷，微皱眉头，抬手如若不经意一般扫过桌子上的原石，这一动作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流露出的好像是其心里感到不耐烦，想要把

　　原石收走一样。同时，窥视般的目光飞速从所有人脸上游过。伙计，还有四个原本应该在吃饭的镇民，五个人因五种不同的情感流露出了五种不

　　同的眼神，最后变成了两种选择。

　　四个镇民中有两个穿着稍好，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筷子，不约而同的一齐站起身，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走向原石，或许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开口还个

　　价，二十个钱对这两个人来说是可以一搏的价格，他们虽然不一定明白这块石头的价格，至少宝石这个词中的宝表示什么应该是清楚的。

　　从青年喊出二十个钱可以换的石头话后，大约过去了五息的时间，伙计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一样，内心非常纠结，心跳飞速上升，呼吸都开始不平

　　稳了，仿佛百钱就在眼前，五息的时间心脏剧烈搏动了七八十下，跳动的声音引得黑袍青年停住筷子抬头瞥望。

　　就当伙计要将换字说出口的时候，涌上来的冲动还是被压了下去，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没有二十个钱，一个月本来也没几个钱，一早就花光了，身

　　上从来没有过那么多钱。正当伙计犹豫要不要去借钱时，一抬头看到了黑袍青年的眼睛。虽然后者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挪开了视线，但其眼神里

　　藏着的揶揄般的笑意让伙计瞬间清醒，并重新做出了选择。谁会借那么多钱去换一粒小石头，傻子才会那么做，要是真能换那么多钱，以后自己

　　就每天都去河边挖石头。

　　做出决定后的伙计勉强撑起一副轻松的样子，露出了他认为的嘲讽般的笑容，想表现出压根没心动过的样子。伙计正欲望出言坚定回绝时，突然

　　冒出的一声大喊把他吓了跳，也把其它四个镇民吓了一跳。

　　“二十个钱就二十个钱！我们换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