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游小记上灵篇》蒋非一

18、核舟

　　在这耀眼的白光中，整个界门镇先是突然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待众人反映过来后，小镇开始沸腾了。所有人都涌了上街道，去往界门石环下的半圆形石台上，等待核舟出现。

　　在白光刚开始闪烁时，小院里的几人已经丢下了碗筷，快速朝着石环跑去，最后混入了上千人的浪潮之中。

　　在这样强烈的白光中，谱尘只能低着头，看向一次次变白的地面，随着与白光一同出现的人影辨认方位，来到了熙攘的石台上。

　　石环上传来的白光闪烁了一刻钟后便消失了，人群开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石环上。

　　白光消失后，石环边缘开始出现一层近乎透明的膜，如同结冰一般向中间延伸，最后充满了整个石环。看上去如同正在起伏的水面，亦或抖动中的气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石环的中央，如谱尘那般，充满期待的想要看看核舟是什么样子。

　　“出来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声大喊，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待重新看向石环时，已经能看到有东西正从石环中央、那如同泛起波纹的水面似的、透明的膜后面，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谱尘几人此刻站在半圆形石台边缘，只能看到侧面的景象。在他们眼中，最先看到的仿佛是一颗巨型白卵的尖头，缓缓的从石环内移出，而后一次次超出想象的不断在扩大，足足一刻钟，谱尘才看到核舟的全貌。

　　众人上空，四五十丈高的地方，一个长约一百八十丈，宽足有三十丈，远观如若白瓷，近看仿若白骨，表面毫无杂纹瑕疵，通体净白的椭圆体静静漂浮在所有人的头顶。

　　“这就是核舟吗！”谱尘等人被核舟奇异绝美的外形深深吸住了目光，喃喃自语。

　　没过多久，核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转向九十度，而后缓慢的向人群中落去。

　　“让开！都让开！”一声声呼喊将众人从沉醉中叫醒。人群中挤进一队身着相同服饰的人，正将众人从半圆形石台驱离至下方二级石台上，随后在半圆形石台边缘筑起一道人墙，等待核舟降落。

　　穿那种衣服的人谱尘经常在主街上看到，主街上的商户有近四份之一由这些人经营。源叔讲过，这些人在上灵同属落方城，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进入修途的人，经常乘坐核舟往来于两界，是两界所默认的核舟的经营者。这些人在上灵行事十分低调，很少离开落方城，在这里也很少离开界门镇。

　　落方城的这些人，又在二级石台中央筑起一道丈许宽的人墙，直通石台下方的街道，在人群中划出一条通道。

　　不久后，核舟完全落下，三个落方城青年搬来一套桌椅，从人群的通道中走向核舟，放到核舟前方中央的空地上。青年们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抱着几个大账本和笔墨，坐在了桌前等待，似乎要准备记账。

　　过了不到半刻的时间，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五六十岁模样，身材微胖，衣着光鲜的白净男人，突兀的从核舟白瓷般的表面浮现出来，缓步走向桌前正在等待的中年男人。谱尘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不用揉了，你看到的这个白色光滑的东西，同这界门一样，不知是何时诞生之物，我们习惯叫它界舟，只是一个外壳。这界舟里面的才是核舟，是由落方城的人在界舟内部建造的。这界舟外壳是只能看到，却无法触碰到的未知之物，没有丝毫灵力，在它内部的东西却可以稳定的浮在其中。一旦进入这界门，界舟便会在人们眼中消失了一般，但却依然存在。若是在界门内不小心离开了界舟，便会永远迷失在这界门之内，再也出不来了，这点要注意。”瞿源看到谱尘的动作，便小声耐心的解释。

　　落方城的两个中年男人隔着桌子商讨了一会后，从界舟上下来的白净中年人便走到人群之前，站在半圆形石台边缘的中间。在其示意下，人墙里走出十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男人，立于其两侧。

　　“下方的各位来友。”白净男人开口，声音不算很大。

　　“下方的各位来友！”在白净男人开口后，十个青年一齐高声重复，声音立刻传遍整个石台，每一个人都能听的清楚。

　　“此次是我落方城有载以来，第九百三十一次往来于两界！”

　　“核舟于界门之内航行四百三十二个时辰！”

　　“此次之行，全舟共三千一百四十九人，其中落方城随行舟仆两千二百八十一人，婴孩舟客八百四十五人，无修舟客二十三人！”

　　“此次之途，全舟无一人伤亡，共运载各类委托物品一万四千六百六十四件，无一丢失！”

　　“舟内所有人员物品均已载册，请各位来友稍后前往于易属楼中查询，确认身份便可领走！”

　　“如无意外，界舟将于四十九日之后离开，届时，无人认领之物将随同界舟返回，还请各位来友相互告知，落方城刘三愿在此先谢过各位了！”

　　白净男人说完，待传声青年语毕之后，便回到了界舟内。不一会，陆续有人从界舟上出来，起先是一些服饰品各异的成年人，男女老少都有。而后是身着相同服饰的落方城随舟舟仆，都是女人，肤色净白光滑，皆如深藏闺阁的富家之女，每个人都怀抱一个正在啼哭婴儿，从人墙组成的通道中离去。

　　“你们三个小子，能在这些人眼中看出什么吗？”瞿源问。

　　“嗯……似乎刚从恐惧中挣脱，表情有些木讷。”墨雺回答。

　　“不错！刚从核舟上下来的人，大多都是这副样子，应是还未从遇见界灵的恐惧中走出来。”瞿源静静说道。

　　“源叔，界灵很吓人吗？”小舟紧抓瞿源的裤脚问道。

　　“一点也不吓人，界灵不会伤害人的，而且人也触碰不到他们。”瞿源故作轻松的说道，没有看向小舟。

　　“好了，你们暂且先回去吧，这段时间这镇上又要开始热闹起来喽，我也要忙起来喽。”瞿源笑着说道。

　　谱尘几人不等核舟上的人都下来，便提前离从侧面离开了，回去继续进行体魄的锻炼了。看到核舟的到来，谱尘面色有了几分着急，眼中似乎燃起了火苗。

　　【还有四十多天，不能有一丝怠惰啊。】谱尘心想。

　　当天很晚，源叔才回到小院，一回来便抱怨现在的易属楼太过拥挤，打算几天后再过去看看上灵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没过几天后，谱尘几人发现小镇里的气氛完全不同之前了，连他们这种处在最边缘的地方，每天都会见到几个生人从门前走过，而且大多都是一些少年和孩童，没有了先前的那般平静。

　　墨雺也很少出去训练了，他不太喜欢长时间处于人堆里，与谱尘恰好相反。

　　核舟来临之后的半个月，小镇变得有些拥挤，尤其以界门石环前方的主街为最，如下方都城最繁华的闹市一般，人流不断，大多都是来此前往易属楼查探的。

　　这些日子谱尘他们很少能见到源叔的身影，小舟也不再带着他们骑着巨鹫在高处乱飞了，因为巨鹫现在都被放了出去，用于运送来往于此的行者。每次源叔出现，他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这些天鹫儿给他带来不了少好出。

　　这样的拥挤持续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才逐渐转化为喧嚣，但每日依旧有很多人来此，不过这个时段到来的人，多数不再是前往易属楼，而是就此住下，等待登上核舟。

　　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谱尘也越加着急和刻苦，这一个月过去了，谱尘只是能勉强背负两块石盘，却挪不动步，站上半个时辰便到达了极限。

　　见此情况，小舟留下两只较小的黑鹫，每天都会带着谱尘在九千丈以上的高空飞半个时辰，令谱尘的锻炼效果明显有了提升。

　　终于，临近核舟离开还有十余天，谱尘请求小舟，让鹫儿带它飞回家一次。在瞿源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三人带着三只黑鹫，以牧鹫的名义往东南的方向飞去。

　　巨鹫在高空速度很快，千里的距离不过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但即便是如此速度，谱尘他们也是不间断的飞行了十几个时辰，才终于在一大片山林的绿色中，看到了颜色不一样的地方。

　　谱尘他们没有直接飞进城中，小舟让巨鹫落在了距离最近的山头上，便让谱尘自行回去了。

　　谱尘的突然到来令其族人颇感意外，尤以其母最为激动。看到谱尘好似长高了一些，变得明显比之前强壮了不少，还变黑了，有些难过……

　　谱尘没有在家耽搁太久，简单团聚之后，便留言要去很远的地方游玩七年，从家中带走一坛有年份的陈酿就再次离开了，饭都没来得及吃一顿，停留不过半天。

　　见谱尘回来后，小舟本想立刻返回，但墨雺却罕见的提出请求，再往东南飞几个时辰，他也想与故人道个别。

　　小舟带着他们又往东南飞了五六个时辰，看天色，已至深夜。

　　一行人飞到一片沙地上方，看到下面有一大片光亮。谱尘记得，在地图上，这里应是劲国南部最边缘的一座郡都，望漠城。

　　三人在城外降落，趁着夜色，墨雺一个人悄悄溜了进去，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回来了。

　　虽然谱尘很是好奇，最终还是将想问的话压住了，既然墨雺没有说，这便是他的秘密。

　　在几人飞离后不到一个时辰，天已见明。

　　望漠城，醉安楼上层拐角的一个房间里，一个少女醒来，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

　　【七年后，若能将院子里石磨上的滚石举起，便来接你。】

　　少女将纸条收好，带上了那个早已习惯的面具，起身时，将桌上的滴痕擦去，便若往常那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