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游小记上灵篇》蒋非一

12、力竭

　　“我带了一些绳子，雺兄可以把我像风筝一样放上去，等我开凿出来地方，再将这些东西和雺兄拉上去，怎么样？”谱尘说道。

　　“是个办法，比一点点凿上去快多了。”墨雺想了一下，说道。

　　办法虽是个办法，但是谱尘开凿石壁的速度过于缓慢，稍没注意，下落的石头便险些砸到墨雺。谱尘带着的绳子仅有十多丈，在上面忙活了半个时辰，也没能凿出足够大的地方，等不及的墨雺把他拉了下来，打算另想办法。

　　经过二人商议，最终打算用两块磁铁吸附在峰柱上，和十多丈长的绳子拴在一起，绳子另一端栓在飞球上，这样二人便都能空出来手，一起将飞球拉下来。先由墨雺随球飞上去，迅速开凿出足够大的地方后，谱尘再将他拉下来，由谱尘带着拴着粮水的磁石，分几次运上去。而后由墨雺取下磁石，借着飞球之力，由谱尘拉他上去，如此循环，一个时辰可以反复两次，比之前要快上很多。

　　二人用此法，一日可攀百丈，三四日后，二人所处的高度，已经没有石皮所阻碍。于此处开始，二人便可利用磁石，一点点往上挪，速度大大加快，如若不是呼吸有碍，二人每日可上行三四百丈。

　　此时二人大约处于四千丈的高空，二人感觉飞球的作用明显不如在地面上那般。谱尘将飞球对半分成两组，他和墨雺分别绑在自己身上，飞球上绑着些食物，剩余的则由二人上行之后一点点的小心拉上来。

　　这几日有云飘过时，二人察觉自己多半时间都在云层的上面。有两次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云中，如不掐自己一下，还以为是在做梦。二人所处的高度已无任何阻挡视线的东西，目视所及，周边一切尽收眼底，这种俯览万物的开阔视野，常令二人忍不住停下去欣赏一番。

　　“雺兄……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谱尘喘着气说道。

　　墨雺点头，二人停下后，谱尘转过身，尽情的释放一下身体多余的水分。而后又从飞球上取下皮水袋和锤子，将里面的冰敲碎，吃了起来。

　　“雺兄，你觉得……这世界上有……神仙吗？”谱尘望向上方，开口问。

　　“也许有吧。”墨雺也望着上方，回答道。

　　“你希望……它有吗……”

　　“……”墨雺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像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谱尘看着墨雺，仔细盯着对方陷入思考时的眼神，谱尘觉得，那里面流露出的是肯定。

　　“雺兄如果……见到了……神仙可有……什么愿望？”谱尘问。

　　“……为什么你觉得这上面会有神仙。”墨雺转过头，看着谱尘，反问道。

　　“这样一根……通天巨物……矗立在……这人迹罕至……的群山腹地之中，雺兄觉得它是什么！”谱尘仰头，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同时举起铁锤奋力的在峰柱上敲了一下，但是并没有传来很大的声响，令人产生一种谱尘根本没用力的错觉。

　　“不知道。”墨雺回答的很干脆。

　　“我也不知道！哈哈哈！”谱尘大声傻笑，如同一个顽童。

　　“雺兄，我决定了！在我的记载里，就叫他仙柱峰！无论上面是什么，我都叫它仙柱峰！”谱尘大声说道，声音很是兴奋。

　　墨雺没有理他，向上面望去，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一些渴望。

　　二人休息好后，继续向上挪动，此时二人用绳索将四块磁铁与自己牢牢固定，磁铁排布成方形，位列四个角，人依靠着绳子甚至可以站立在峰柱上，歪着头看，还以为是站在了平地上。

　　因飞球还有些用处，二人上行速度很快，两三日，便已经离下方飘过的云层有了些距离，目前还没有云层能到达这个位置，向上望去，除了峰柱，便是太阳，除此之外就是蔚蓝的晴空，和撼人心灵的星海，每一刻都是难忘的奇景。

　　随着高度的上升，二人速度渐渐缓慢，一方面，飞球作用越来越小，另一方面，谱尘药丸的作用也不如在地面那般神奇。墨雺还能坚持，谱尘则每日都需要服用一两粒才能生出力气，一点点向上挪。

　　此时所有的飞球都系在了谱尘身上，所有的货物都由墨雺来承担，二人上行速度一般快，身体差距一眼便看出。谱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比之常人要弱一些，因久居书楼的缘故吧。经过这小半年的行途，较之前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改善。

　　这高空的温度低的令人无比难受，二人只能在白天阳光充足时才能睡一会，夜晚则奋力上行，谱尘做的飞球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被他用一块磁铁安置在了下方，等归途时留用。

　　“雺兄……我们现在是……在五千丈了吧。”谱尘喘着粗气说道。

　　“应该有了吧。”墨雺看着下方的云海说道。

　　“我成功了……哈哈……五千丈……日出云海，真壮观啊。”谱尘看着太阳的方向说道。

　　墨雺看着远方，又看了看上方，都是没有边界之处。

　　“继续往上爬吗？”墨雺问道。

　　“当然！雺兄呢？”谱尘坚定的回答。

　　墨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高度，纵使是墨雺，拖行几十斤的东西，也开始吃起了药丸，不过每日服用一粒便够了，速度比谱尘快出一截，还有余力反过来拉他一把，如若换做他人，谱尘的行途便要止步于此了。

　　两人都没有放弃的意思，便无需多言，从此继续往上奋力的爬，二人用一根十丈长的绳索计算所行距离。两人发现，他们每天上行的距离都会缩短一些，四千丈的时候，有飞球相助每日上行有三百多丈，没有了飞球之后，每日则只能上行两百多丈。

　　七八日之后，已经不足两百丈，又过七八日后，二人的高度已经到了八千丈。

　　两人的脸已经被晒黑晒伤，蜕了层皮，比常年生活在高域的牧族还要黑，手上也都血泡伤好后的茧子。

　　这个高度，没有墨雺的帮助，谱尘连上行一寸的力气都用不出，纵使口中含着药丸，谱尘依旧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谱尘，那是峰顶吗？”墨雺摇了摇谱尘，艰难的问道。

　　“是吧……”谱尘向上方看去，瞪大了眼睛，看到上方有一块颜色比天空略微深了一些。轮廓是个圆形，从峰柱上延伸出来，此时阳光条件好，不然二人还没能发现。

　　“太……好了……终于……看见……尽头了。”谱尘笑了。

　　“雺兄……还有多远……”

　　“不知道。”墨雺直言。望山跑死马，虽然能看见，不代表就能到达。

　　“雺兄……我们……能……上去吧……”谱尘虚弱的问。

　　“……”这个问题墨雺没有回答。

　　“鸟……我好……像看到……雺兄……是鸟。”谱尘看着远方，目光有些激动。

　　墨雺顺着谱尘的目光，看到远处确实有一个黑点，从很远的下方，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靠近，好像带有翅膀，二人盯着看了好一会，黑点一点点上移，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移到了他们的上方，最后飞到了峰柱顶上而消失不见了。黑点在接近峰柱顶的时候，是黑点最清楚、也是二人看的最仔细的时候，二人确信那是一只鸟，一只巨大的鸟！

　　自从二人发现峰柱顶上好似有鸟之后，只要是歇息时，便会四处张望，二人发现，巨鸟不止一只，会从各个方向来往于峰柱上，每日都会发现数只，远比想象中频繁。

　　墨雺拖着谱尘和粮水又向上攀爬了十多日，峰顶的轮廓每天都在扩大，一天比一天清晰。墨雺已经确信，上方的峰顶和这峰柱是一体的，同样的漆黑光滑，好像是不会锈蚀的黑铁一样。

　　两三日前，谱尘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吃的都需要墨雺喂……谱尘身上的药丸已经耗尽，墨雺的那瓶也消耗过半。

　　墨雺已经有了想要放弃的想法，如是他自己，倚靠现有的东西，他有信心能够上去峰顶看一眼，但是需要把谱尘丢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可能已经是十多天之后……

　　谱尘昏迷前，反复念叨着不要放弃……墨雺也非常想要上去看看，照目前这种情况，现有的药丸大概还能够二人坚持四五天，看着上方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的距离，墨雺做出了决定。

　　墨雺计算，如果二人都吊挂在一块磁铁上，一天下滑个两三千丈不成问题，预留出三粒药丸，剩下的能坚持几天就再爬几天。

　　墨雺查看了一下粮水，准备之携带三天的量，剩余的部分便留在原地，带着谱尘，打算进行最后一搏。

　　五六日之后，粮水药丸都已经耗尽。墨雺看着上方，似乎无比接近，又遥不可及。五百丈？三百丈？墨雺虽有不甘心，但极限已经到了。

　　墨雺摸了摸背后的谱尘，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三天前往他嘴里塞了五粒药丸便没再管过他了。

　　墨雺将最后一粒药丸含在嘴里，打算用之前想到的方法下去。

　　如果现在是在地面上，墨雺已经一头栽倒了，他这两日每天只靠一粒药丸度过，粮水已在三天前就耗尽了，若果现在要是还有药丸的话，墨雺还能往上爬一天。

　　墨雺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不去想也不敢想自己能否平安着地，他将谱尘和自己绑好，仅用一块磁铁，倒立发力，想要一口气跑到之前存放粮水的地方。

　　墨雺速度非常快，没几个呼吸，便已经下行了数十丈的距离。

　　墨雺感觉非常难受，这样奔跑之下，自己是否在呼吸都感觉不到，只知道用腿部发力。突然，他感觉脚下一空，腰间的绳子瞬间也失去了力量。

　　绳子断了！

　　高速坠落的墨雺眼前开始发黑，没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好似是一只巨鸟，一只鹫，好像长着一张小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