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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随手丢弃我无法兑换的明天(修) ...

  •   回到报社,一些夜班的时效版面正在等着值班副总编辑林琛签字清样。无事的间隙,刘晴周围永远是最热闹的,顾颖鹿进编辑大厅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刘晴在听她今天“体验生活”的结果。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一副女流氓舍我其谁的架势正眉飞色舞着:

      “今天相的是一体育老师,啧,那叫个极品!我说采访采访你这辈子最囧的事呗,人家很认真的想了半天,说,有回他痔疮犯了,垫了一片卫生巾——诶,我怎么忘了问他卫生巾打哪儿来的啊?——在学校打篮球的时候,那该死的东西顺着裤腿掉了出来,上边还有血~~~球场周围围了很多学生看球,NND,拾也不是不拾也不行……”

      同事某A插嘴:“不是吧!怎么会掉出来呢?”

      刘晴顺口答道:“垫的技术不过硬呗~”

      某B了然点头:“男生的平脚裤对卫生巾背面胶的黏合度不好吧~”

      刘晴伸出大拇指:“一针见血……”

      某C补充:“嗯,还有,他没有用带护翼的~”

      某B继续总结:“这是一垫见血吧……”

      刘晴在一阵哄笑中回头看到一脸恹恹的顾颖鹿,一把拖住她,接着她的现场报道:“我跟人家说,我们这边有小强……”

      顾颖鹿被她拽的脱身不得,只得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那你以后再来上班可别忘了,一定要跟它说早安,请它吃中午饭吧,要善待你的邻居……”

      刘晴已经捂住了肚子,指着顾颖鹿:“你这个囧孩子!”

      顾颖鹿哼哼答道:“你还真是会哄着自个玩。不知道又是谁今天一早踩了狗屎,去做了你体验生活的对象。”说着把手里的资料袋塞给刘晴:“喏,大公司,据说出手阔绰,礼金礼品都在里头了。”

      刘晴接过资料袋,一个鱼打挺的从桌面蹦下来,追着顾颖鹿的脚步一起过去,熟练的探手进去取了个信封袋出来,把其他的又一股脑丢回到顾颖鹿桌子上,大大咧咧的说着:

      “我可不跟钱过不去,车马拿走,礼品归你,馆子你选。呃,稿子别署我名儿了,我又没写,也省得你家老靳寻我晦气,又说我呛了你跑的口。”

      顾颖鹿知道刘晴也不是真要那车马,俩个人都是一样的脾性,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她拿走的车马,最后也无非是一起进了她们的肚子里而已。顾颖鹿没脾气的把资料袋里的宣传页一一取了出来,这才注意到发给记者的礼品竟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首饰盒,这在以往的发布会记者礼品里倒是少见,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又伸到刘晴面前:“你确定礼品你不要?”

      刘晴一眼看过去顿时倒嘶了口冷气,低声咒骂了一句:“我X!”。

      仍是一腔哀怨的表情将首饰盒推还过去,闭上眼睛咛声哼哼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要!”

      顾颖鹿捏起首饰盒里那条铂金手链,斜睨着刘晴,故意在她眼前比划着,“啧啧,这成色!这设计!”,刘晴呻吟了一声,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眼先看到链子搭扣上的装饰性吊饰,光可鉴人的素面小吊牌,雕着一个奔跑的小梅花鹿图形,奇道:

      “咦,这标志不是他们家的logo啊,不过怎么这么眼熟…

      顾颖鹿见刘晴一边拆着车马封一边思索,神色有些异样的悄悄捂了一下衣领,只是这时刘晴的注意力也已完全转移,见了鬼一样直嚷嚷着:

      “我X!我X!MD,出手就是一千车马外带一根铂金链子!这场发布会怎么搞这么高的规格?!”

      略一琢磨,赶紧又问:“鹿啊,他家老大今天是不是也到场了?”

      顾颖鹿含混的答了一声:“嗯。”

      刘晴已经恨不得一巴掌抽到自己脸上,迭声哀嚎:“哎呦!我瞎跑去体验个什么生活啊!他家老大我都奉命勾搭大半年了,无奈人家从来不在媒体公开露面,硬是死活找不着下嘴的地方!这回可真是破天荒了!唉,人算不如天算,我这可不就是挨骂的命啊!”

      一句话还没抱怨完,刘晴就已是雨过天晴,把车马封捂在胸前做财迷状的嘟囔着:钱么,纸么,真男人啊真男人,这才是视金钱如粪土啊!小颖颖,我请你吃一星期中午饭!”

      顾颖鹿已经听明白她话里所指,笑骂:“我不是你的邻居!”脸色却有些不好,把首饰盒又推了出去:“你拿着吧,我又不戴这些东西的。”

      刘晴爽快的笑道:“得了,这发布会又不是我去的。不过这链子倒是跟你名字挺搭配,算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了,你从今以后天天给我戴着,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以后不许你爬墙!”

      看着刘晴哼着小曲转身飘走的背影,目光征在那个小吊饰上。手已从衣领上松开,她颈间的项链坠子只隐隐露出来一个链扣节,并不能看得完整下面所吊着的图形。但她知道,那链坠吊牌上是跟这条手链如出一辙的图案。

      或许这只是一个错觉。她永远也会记得她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受够你了,所以我爱上了别人。你走……滚!”

      多么狠决的一句话。

      他果然连话也懒得再说,转身就走,以后就算她是死是活,都再不回顾一眼。怎么可能,还怎么可能保留跟她有关的记忆?

      或许,只是因为人生从来不缺少巧合。就像他们最初的相遇。

      过了晚上十点,除了时政要闻这些高时效性版面的编辑记者,容纳两百多人的编辑大厅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头顶一排排悬挂的电视还在不停播放各个频道的新闻画面。顾颖鹿的座位正好在一根承重柱子后面,很犄角旮旯的位置,案头堆满了各种报纸和资料,把头一埋,有时一整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伏在那里,当然,除了刘晴。顾颖鹿的气场再怎么收,刘晴也总能准确的瞄到她,然后拉着她天上地下的神侃。

      有时候实在忙了,头疼的问:“刘晴你属狗的?靠鼻子嗅到我?”刘晴眨巴眼睛:“悟空,再听为师最后一言,听完这句为师就放你回花果山找八戒……”

      顾颖鹿手里把玩着那条链子,盯着电脑还是一个字也没敲出来,看看编辑大厅已是人烟稀少,索性开了电脑音箱。

      我走在那个/下雨的秋天/我的爱被你摧毁/留给我的是/最伤痛的纪念/是你随手丢弃的/我无法兑换明天/不能再回到从前/ 最后一个约定不再联络……

      音乐是这样,只要对了当时的心境,就变成了天籁。

      时间随着音乐声缓缓流淌,编辑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剩她一个,终于完全沉寂下来。

      夜班副总编辑林琛好容易清了版,懒腰还没伸完就接到晚报社好友李同的电话:

      “还熬着呢?既然清夜无眠,再叫俩人,咱国粹几把?”

      林琛瞥了眼时间已是夜半,他们晚报的作息表跟日报这边是两个概念,按道理这个时段李同应该正梦清秋才对,笑答:

      “我夜班,刚清完样,哪儿还再费的了那个脑子。你这是又被谁放了鸽子?”

      李同一晒,答道:“狗屁,不就是选个破编委,都折腾俩礼拜了,刚又开了一轮会定人选,这要传出去可真成笑话了!你既然还在报社,我找你去得了,正好瞻仰一下你们日报新楼。”

      本来是两个脾气性格人生观世界观都完全相反的人,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异极相吸,一来二去的竟成了最铁的哥们儿。日报大楼落成不久,李同还是第一次来日报新址,一进门就嚷嚷着让林琛带他参观一下。林琛是一年前随着东辰报业集团内部调整,从晚报经济部主任调任日报副总编辑,这也是集团史上最年轻的一任副总编辑。

      本来以林琛的家世背景和以往的工作成绩,稳坐第一副总编辑毫无悬念,无奈这个人性不喜争执和钻营,把自己的来历也捂得也很紧,只在专业上下功夫。随着这轮调整的不断深入,短短一年,他的排位已经下降到第三副总编的位置。李同见状总为他抱屈不已,他自己倒是淡淡的从未以为意,只是按照自己的准则做事,虽然排位不断下跌,却成为集团里闲话最少的一任高层。

      两个人边闲走边唏嘘着时光,回忆起他们刚进报社的青涩张扬,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编辑大厅。林琛一进门就听到角落里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领着李同径直就往顾颖鹿的座位走过来,正好看到她浑然不觉的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林琛手指轻叩了一下她的桌板,看她惊跳了一下,淡笑说:

      “顾大记者回魂了?”

      顾颖鹿抬头见是林琛,收了收神,熟稔的答道:“林总深夜视察工作,小的就是去了九霄云外也得一个筋斗云翻回来。”

      林琛皱眉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你一个副刊记者,怎么搞的比时政版的还忙呢?”

      顾颖鹿挑眉答道:“我多乖巧啊,知道领导今天来视察,特意在这儿蹲点,博个好印象,下回遇到您签版,没准手下一软,不会再半夜退了我的稿子回来重写。”

      林琛笑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其实那次的稿件也并没有特别严重的错误,只是对品牌名字做了过多提及。他是素来看不惯副刊的主编老靳为了讨好广告客户让手下记者没原则的往稿件里灌水。顾颖鹿恰好撞了一次枪口,半夜被他一个电话揪到报社责令改稿,当时顾颖鹿并未多做辩解,过后林琛才知道是一篇广告部经手的付费软文。

      事后林琛担心他当时的态度会影响她初涉记者这行的积极性,特意请她吃饭,歉意的话还没说出来,她却先若有所思的问:

      “林总,你做新闻这一行以后,是不是经常会有无力感?”

      林琛一怔,想了想,很郑重的答道:“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份理想,随着年龄增长,社会阅历增加,会发现理想往往不能照进现实。其实大多数时候不是因为现实是间小黑屋,而是因为它本身其实就堂而皇之的在你眼前辉煌着,所以这个时候的理想如果想把自己当做阳光,它就注定是无力的。”

      其实他自己当时也不确定顾颖鹿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她只是安静的听他说完,低头喝了口汤,然后向他点点头,说了句:“我懂了。”

      他记得他当时其实有些错愕,但是模糊的又觉得她似乎是真的懂了他的来意,于是也无需再说关于吃饭的原因,天上地下的聊了起来。

      做记者的人都有与生俱来跟人打交道的本领,好像后来的话题就集中在《东邪西毒》上,聊王家卫,聊杜可风,聊西毒说的“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无法得到时,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那一瞬林琛以文人的敏感分明看到她眼里有些什么,却转瞬即逝。

      李同看这两人似乎也相熟,于是切了进来:

      “老林,藏着美女记者,也不给哥们儿引荐则个。”其实他和林琛两个也都只是刚三十的年纪,认识的久了,也就以老同志自居的口吻互称了。

      林琛白了李同一眼:“你这狼样,还真是不掖着藏着。这是我们副刊时尚版的记者顾颖鹿……”

      李同一听她的名字倒显得有些意外,当即打断了林琛的介绍,迭声说道:“哎呀!失敬失敬!原来你就是那个专栏记者,总算见着真身了,那么老到的文字竟出自如许佳人之手!小顾啊,咱们友报同行之间,难得碰面,反正也晚了,不如喝两杯去?也好切磋切磋……”

      顾颖鹿只觉得林琛为人一贯淡泊,言谈举止向来进退有度,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的言行,心里也不由对李同有些留意,注意的听着林琛对李同说话时的语气,见林琛正征询的看向自己,眼睛快速往李同身上转了个圈,爽快的答道:

      “没问题啊,我们林总眼里能看进去的,也就一个晚报评论室的李同老师了。既然您李老师都在领导面前这么夸我了,刀山火海都没的说,何况是赶上您肯舍费喝酒这么好的事!”

      李同听她嘴里一口一个李老师的,顿时受用的指着林琛说:

      “呦,老林,我是得说我果然名气大呢,还是说你调教的好呢?这酒还没喝上,话已经快把我灌晕了啊,不过咱美色当前立场依然坚定,到你地界了自然是你做东。”

      林琛笑道:“你还嫌你这铁公鸡的美名不够远扬。”

      李同也不客气:“啧,人家顾妹妹可是看我面上才赏光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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