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枝梅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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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白光自马身上亮起，两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白色笼罩了这里，附近一望无际，苍凉的没有一点人烟，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与世隔绝。
晏落这才发现，原来白壹直接发动咒语将两人传送到了最靠近北极之地的地方。
之所以不能直接传送到北极之地，还是由于那边的条件极为刻苦，一般的灵力拥有者做不到，除非是最拔尖的才行。
他听见御扬子吃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感叹道：“我的天，这也行啊……”
晏落心说这当然行，只不过方法十分冷僻罢了，连他知道的也不多，御扬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只是晏落很奇怪，白壹是怎么知道的这种法子的？
考虑到现在的处境，晏落没多想，认为多半是萧柳交给她的。
晏落巡视四周后，没看见白壹的影子，不免有些疑惑，道：“白壹呢？”
御扬子刚想回答，就听见他们身后清亮的女声传来：“无望先生不必担心。”
晏落扭头，看见了白壹和她的那匹马，有些不同的是，又多了两匹马，三匹都是清一色的雪白色。
白壹牵着那匹马，微笑着对他们说道：“上马吧各位。”
“啊啊啊，这路怎么这么难走啊？”
”北极之地怎么还没有到啊？”
越是靠近北极之地，越是雪花遍地撒而漫无边际。
一路上，御扬子在旁边哭哭啼啼的哀叫着难，白壹总是笑着安慰他，晏落则总在旁边骑着马走神。
“无望先生，你在听么？”直到白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晏落才回神，但依旧有些漫不经心的。
白壹关心的问道：“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么？”
晏落摇摇头。
当他看见这里冰封的雪地时，忽然想起了一些旧事，心绪一下子被扰乱了，无处躲藏，无法避免。
绪德四十年冬，越城难得下了一场大雪，一夜过后，全城街巷白雪皑皑，薄薄的雪花落在地上，像是在亲吻大地一般的轻柔，随后又瞬间洇下去，只留下一小摊水渍。
晏望升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面前白雪拂过大地，所到之处，皆是雪白。
他正看得愣神，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微凉的手掌覆上了他的双眸，将越城雪景完全盖住，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鼻尖也只能嗅到来者身上若隐若无的清雅竹香。
那人似乎存心逗他似的，站在他背后拖长了调子问道：“猜猜我是谁啊。”
“……”晏望升颇感无奈，本想直接扒开那人的双手，但手抬起来的时候，却又微微顿住了。
然后，他悄无声息的将已经抬起的手轻轻放下，乖巧的回答道：“师父。”
“小古板，”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师父就松开了手，略觉无趣的坐在床边，嘟囔道：“这性子可真不像我。”
晏望升听见了，转头用那双锋利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您教的。”
师父：“……”
师父咳了一声，似乎想要挽回刚刚丢掉的面子，自以为很正经的说着，可事实上他的语气总让人严肃不起来：“你刚刚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晏望升站在桌前，正准备拿起一卷书看，闻言回道：“弟子在看越城的雪景。”
师父无语道：“亏你还出生在高官贵家，怎么见识这般小？”
晏望升的鸦黑的眼睫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道：“我是灾星。”
下面的话他不愿意说，但是师父也大概明白了。
晏望升在以前的家庭里，处境其实是很尴尬的。
一方面，他作为家中的长子，有权参与各种大型活动；另一方面，他作为克死自家父母的儿子，是见不得人的。
晏望升以前确实是没看见过这样的雪景的。
而且越城很少下雪，上次下雪的时候，他跪在祠堂抄佛经。
师父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坐姿，随手从桌上捞起那本晏望升准备看的书卷，左肩微微倾斜，闲适的靠在窗边，听见这话，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道：“嗤，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跟你待在一块儿那么多年了，现在人不还是好好的么？所以说啊，有些话呢，还是不该听，你听我的话就够了。”
晏望升很清楚自家师父这是在安慰自己，于是决定要拿什么来回报一下，扭头就看见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决定动手亲自为师父做茶，做完后，立刻斟上了满满一杯。
当他把茶杯恭恭敬敬的放在师父面前时，那双眸子明亮如星，看得师父略微有一些不太自在。
师父道：“这是什么？”
晏望升乖巧的回答道：“茶。”
师父道：“……我当然知道这是茶，我是在问你，这是什么茶？”
“……”晏望升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茶的名字，但是想了几秒后依旧不知道，干脆仰起头对上师父的眼睛，真诚道：“弟子不知。”
师父：“？”好你个晏望升，不知来历的茶都敢给我了。
他本想说“不喝”，但看见晏望升那双眸子里有些期待，喉结动了动，把要说的话给吞掉了。
师父放下书卷，改成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手捧着那盏还冒着白雾气的茶，在晏望升灼热的目光下，缓缓的喝了一小口。
“……”
晏望升眨眨眼，道；“怎么样师父，好喝么？”
“……”
见师父不答话，他倒也不在意，仍说着话：“弟子第一次沏茶，若有不妥之处，烦请师父赐教。”
“……”师父艰难的把嘴里的茶咽下去，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说：“你……为何要谋害为师……？”
晏望升呆愣片刻，下一秒，师父直直的倒了下去，嘴边还有一些可疑的白沫。
他见了，顿觉痛心疾首：“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样了！师父！”
第二天，师父醒来的时候，躺在榻上盯着床板发呆。
晏望升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怜惜的说道：“对不起师父，弟子第一次做，总有一些没轻没重的。”
师父虚弱的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
晏望升还是不放心，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他。
师父咕噜咕噜的将水咽下肚，顿时觉得好多了。
本来那杯茶也没喝多少，再加上他体质惊人，现在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于是，师父翻身下床，重新整理好身上穿的衣服，他又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师父了。
晏望升担忧的看着他，道：“不再修养一会儿么？”
师父满不在乎的应道：“这有什么好修的，凭你为父的身体，早该好了。”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但看见师父身体确实没这么大碍的时候，终于放心了一些。
该到用晚膳的时间了，窗外的月光冷冷的照耀在窗边，为屋中投下一片阴影。
晏望升在厨房里捣鼓着饭菜，师父刚刚出去了，说是有点事。
等他做完饭，端上桌的时候，师父还没回来，于是，晏望升坐在桌前，看着月亮发着呆。
不知不觉，他感到有几丝困倦，脑袋晕晕沉沉间，隐约听见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寒气从开门处传来，让晏望升不自觉的打了个颤，困意也驱走了一大半，他抬眸看向那里，只见师父正慢条斯理的弹掉衣袍上的雪花，偏白的手指和雪花相比，竟显得更加苍白。
晏望升连忙站起身，双手笼袖道：“晚上好师父，你干什么去了，为何出去不打一把伞？”
师父淡淡的说道：“哦，忘了。”
然后他擦过晏望升，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晏望升很轻的歪了一下头，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弟子说？”
师父立刻否认道：“完全不可能。”
晏望升低低的“哦”了一声，感觉心上有些失落，正准备坐到桌前吃饭时，就猛然听见了他师父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他的身体僵了僵。
师父走到他面前，以往锋利的神情，在月光下，居然有点温柔，而当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对世事毫不在意的感觉。
可今天却是特别的，晏望升想。
原来那双眼睛也能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他有些不自在的向后退了退。
师父垂下目光，悄无声息的从衣袖里拿出一枝梅花，看样子像是刚折断没多久，花瓣上还含着水。
他将这只梅花别到晏望升的发鬓上，轻轻地说：“新折的梅花，喜欢么？”
红色的梅花，冷冷的月光，掌下温热的肌肤，以及，湿热的液体……
师父这才发现，晏望升哭了。
他在他面前哭，眼眶红红的，嗓音有些哑，他看向他的眼睛，他说：“谢谢师父。”
他刚想踮起脚尖，去吻一吻那眉间的雪气，但在唇瓣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师父突然一把推开了他，左肩措不及防的撞在了红木桌旁，他“嘶”了一声，感到有些钝痛。
等晏望升回神时，师父已经夺门跑了，室内若有若无的梅花味悄然昭示着一切——不是幻觉，都是真实的。
在这忙碌无情的世界上，原来还有人愿意为他停下脚步，折花赠人。
晏望升看向窗外，心绪混乱。
窗外还在下着小雪，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枝梅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