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冬》柏拉路

7、第 7 章

　　李国这话说完，教室里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全班人大气不敢出。
　　李国这人生起气来六亲不认，就算是校长来求情他也是该骂骂该罚罚，不知听谁说的，他吹胡子瞪眼的时候鼻子冒出的两排粗气都能把一个几十斤的小姑娘吹的几米远。当然这都是夸张的说法，但不妨碍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大鼻。

　　李大鼻：“挺能的啊。”
　　盛炀没有说话。
　　李大鼻看了眼手机屏幕：“还约了游戏厅见面，发展挺迅速啊。”
　　盛炀摸摸鼻子，一声也没吭。
　　李大鼻：“上课不能带手机，你不知道吗？”

　　这个盛炀是真不知道，他抬起头来，直视李大鼻的眼睛，说：“没人跟我说过。”
　　还敢顶嘴？李大鼻登时更来气了：“没人说过是吧，下课来我办公室，我来跟你好好说！”他遥遥一指：“手机先没收了，后面站着上课去！”

　　盛炀满不在意的耸了下肩膀，没再跟李大鼻杠，老老实实收拾课本上后面站着去了。
　　池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与他对上了视线。少年轻轻挑了下眉梢，唇角也随之咧起，几颗白牙被阳光照的反光，他穿着一身板正校服，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池楠收回视线。
　　她默默的想：李大鼻可能不是在罚他，而是在奖他。
　　不然他怎么会笑得那么好看。
　　……
　　还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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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来的转学生被李大鼻上课罚站这件事，没几节课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传遍了各班人的耳朵。李大鼻凶悍是出了名的，年级里没几个人不怕他，见他都得绕道走。
　　有人闭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阿门！”
　　“祝愿这位兄台一切都好。”还有人帮他祈祷。
　　另一个人诚恳建议：“别再往枪口上撞了。”

　　当事人却不听同学的好言相劝，下课后去找李大鼻时，还不怕死的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李大鼻吼的整个走廊都震了震。

　　“卧槽，你听说了没？”郭晴一脸不可置信。
　　池楠看她的表情大概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于是点点头，笔尖未停：“听说了。”
　　“是吧，这事还挺大，”郭晴说：“老关又抓了一对早恋的，昨天抓的今天就上黑榜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树林。”
　　郭晴撑着脑袋：“你说他们早恋的也不知道换个地儿，怎么总在小树林。”
　　池楠表情空白了一瞬：“啊？”
　　郭晴没注意到，她自顾自地说：“我刚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见班主任还在责备那些早恋的，你说最近早恋的怎么那么多，上个月还有一对。对了，最近那个转学生不也是有恋爱的苗头了吗，估计下次逮住的就是他了。”

　　池楠表情更懵了。
　　她感觉自己和郭晴不是一个频道，但却也不是毫无关系。
　　这会郭晴总算注意到了，她说：“你不知道啊？”
　　池楠：“什么？”

　　“刚才上课李大鼻不是说过么，他拿盛炀手机的时候，盛炀正巧在跟一个女生聊天，不是还说要在游戏厅见面么。”郭晴悄摸摸瞅了盛炀一眼，啧了声：“果然长得帅的都不安分，喜欢勾搭姑娘。”
　　池楠唇角弧度敛去了些许。
　　她现在回想起刚才的物理课，头一浮现在脑海里便是盛炀与她对视一眼后的笑，以至于忘了他罚站的原因。池楠神色微顿，不知为何心情有点堵，但还是下意识地说：“那是女生主动找他的。”

　　“那他不回应还能跟人聊上啊？”
　　“……”
　　郭晴老神在在的伸出根手指晃了晃：“都是一类人罢了。”

　　最后，郭晴得出个结论：“我看啊，咱们还是离这些人远点吧，池楠，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好学生，更得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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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楠自小不是爱八卦的人，别人什么性格什么生活方式都跟她没有关系，对于郭晴这类话一般也是听了就过。但不知因何原因，郭晴最后那句话像是镌刻在脑海里似的，怎么赶也赶不走。
　　池楠内心有点小挣扎。
　　她一边想：盛炀可能不是这种人，随后又自顾自地打破想法，他就是和女生说话了，别人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池楠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她面上淡定无比的看着题，藏在衣袖里的几根白嫩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殊不知，如果有人知晓了她内心痛苦又纠结的想法，大概率会骂她一句神经病。
　　人家跟你很熟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池楠意识到这个想法时，是在英语课上。老师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底下扫了一圈，点名：“池楠，用我刚刚讲的倒装句式，讲下第四个句子。”
　　池楠刚刚根本没听，猝不及防被点名后站起来，也没找到老师说的是哪道题的第四个句子。沉默了好一会儿，郭晴及时相救，给她悄悄指了个句子。
　　英语课上的内容都是提前预习过的，池楠找到后，面不改色的用老师说的倒装句式讲了一串英语。

　　小姑娘眉清目秀，英语讲的标准而流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国外进修过。
　　英语老师满意地看着她：“好了，先坐下吧，这个句式确实有点难度，连池楠同学都思考了好久，我建议大家下课后多找几个句子练练，它出现在高考的试卷上的频率还蛮高的。”

　　池楠上课很少神游，这次差点被抓住，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不由得回想这次神游的源头。
　　哦，是盛炀。
　　那她为什么神游。
　　哦，在纠结他是遵规守距的好学生还是勾搭姑娘的不良少年。

　　池楠垂在身侧的指尖扣了扣桌角，头缓缓低下去，就差把脑袋埋在书本里面了。旁边郭晴见她逃过一劫，本想问她：“你怎么上课开小差？”，然后侧头一看，就看见了她那可爱乖巧的小同桌耳尖红透了。
　　郭晴眼睛瞪大，方言都彪出来了：“咋地啦？”
　　池楠整理好表情，抬头：“没什么。”

　　偏偏神游的源头此刻一无所知，他还悠哉悠哉的绕了大半个教室来到她旁边，背着手，拖腔带调的说：“英语课走神，够牛的啊。”
　　池楠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了，但也不想问。
　　“找我有事吗？”她说。
　　“有。”盛炀把手中的软糖给她：“给你买的，尝尝。”
　　这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孙月悄悄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郭晴直接开问了：“安的什么黄鼠狼心？”
　　盛炀啧了声：“哪有，咱们这不是在友好相处么。”
　　池楠没接软糖：“有事吗？”

　　“咳，是这样啊。”盛炀弯下点身子，声音也压低了些，表明目的：“你在老师面前表现好，他们都喜欢你，你能不能帮我把手机要回来？”
　　没等池楠说话，他又补充：“那个手机很贵的，我攒了一年的钱才买的，用了没到一个月，你不忍心看它在李大鼻的抽屉里呆到报废吧？”
　　池楠：“不管。”
　　“别啊，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盛炀可怜兮兮的说。

　　这个脸皮厚的时候如糖还要黏，他磨磨蹭蹭半天也不肯走，最后还是郭晴看不下去了，以“上课铃响”为由把他轰了回去。
　　结果这人回去还问郭晴：“咱俩要不要换个座位？”
　　“……”郭晴。

　　李大鼻的恐怖程度堪称恶鬼，池楠本以为这人会知难而退，然而盛炀坚持不懈的程度超乎她想象。
　　傍晚下课后，李昊阳从后排架子上拿起篮球，拍了两下说：“盛哥，打球去啊！”
　　“不了。”盛炀收拾好书包，往肩膀上一拎：“自个玩吧，我先回家。”
　　“别吧。”李昊阳挽留。

　　像没听见似的，盛炀奔下楼出去，在停车处找到了池楠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快步来她身边：“池楠。”
　　池楠把书包放进车篓里：“怎么啦？”
　　“我今天说的事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池楠冷硬无情。
　　“别呗，”盛炀说：“我还特意给你要了张游戏厅的VIP票，你不是喜欢去那儿玩？”
　　这次池楠终于有了反应，她瞅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盛炀笑得散漫：“听李叔说的。”

　　当时李明望和林淑华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说了就过，盛炀莫名将这句话记在心上。
　　他转学几天来，发现池楠学习好不是没有理由，她下课除了上厕所就是趴在课桌上，琢磨着各种各样的破题，几乎没有娱乐活动。盛炀也是才知道，她还是会玩的。

　　那几个女生确实是奔着搭讪来找他的。
　　她们知道他是转学生，也知道他是头次来这个城市，想创造机会约他出来，于是说她们有这个游戏厅的VIP票。盛炀本来一脸不耐烦，听到这，冒出来的头一想法就是池楠。
　　游戏厅的VIP票不容易得，活动的前三名才有，而现在他们早就不办活动了。

　　盛炀：“我，牺牲自己的美色帮你拿了这么一张，这点忙你都不帮，还是不是兄妹？！”
　　池楠闻言沉默了会儿，她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径自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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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英手里用粗绳拎着一个瓷罐，里面装的是满满当当的咸菜，注意到池楠放学回家，她叫了她一声。
　　池楠：“干嘛去啊？”
　　“刚腌好的，给你李叔家送一罐。”徐英说。

　　池楠默了两秒：“我也去吧。”
　　她把书包放下家里，从里面拿出袋软糖。她不想要，但盛炀非得给她，无奈只得拿回家里。
　　池楠把糖放在口袋里，还能露出来一大截。

　　李明望家。
　　徐英进了大门，林淑华正好迎上来：“嫂子。”
　　徐英欸了一声，把咸菜给她：“刚腌好的，不嫌弃的话收下，配上大馒头吃还不错。”
　　“谢谢嫂子。”林淑华笑着，注意到一旁的池楠：“快进屋，家里有零食，买了好多呢。”

　　徐英忙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还有饭没做呢……”
　　池楠却说：“阿姨，盛炀在吗？”
　　“在呢，就在楼上，怎么了，找他有事啊？”
　　池楠嗯了一声：“有件东西还给他。”

　　盛炀的门虚虚关上，没锁，池楠上楼，没有直接推门进去，仍旧敲了三声门。
　　过了好几秒，里面的人才开门。他表情看着不是很高兴，眉眼间有压抑的不耐烦，和刚才玩笑说“牺牲美色”的简直不是一个人：“有事？”
　　见到来人，他眉目稍稍舒展：“怎么了？”

　　池楠把软糖给他：“给你。”
　　盛炀瞥了一眼，没接：“不帮也没事，给你买的你就吃。”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楠说。

　　池楠说完顿了两秒，对上他的眼，琥珀色的眼珠清澈柔亮：“我不喜欢葡萄味，我想要苹果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