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李世民陛下之明月贤妃》玄时蘩

79、侍疾

　　春色绚烂，陛下已回銮长安数日。因为有新罗使臣前来朝觐，陛下走得匆忙，已是很久不再提起我仍在受责思过一事。
　　我的确难过了很久，闭门不出。一面慨叹终不如故，一面也恨自己莽撞。有时觉得陛下如今的脾气性子似乎变得难以琢磨，有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恃宠生骄，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旁人之处。
　　听说陛下又染风寒，得进几日汤药。我原本不曾被召去侍疾，却可王德却派人来，再三叮嘱我给陛下递一封悔过的书信，好让陛下赦我出来，重回御前伺候。
　　我的眼泪又一次悄悄地流下。我深知这次他不会给我什么安慰，而我，更需要收紧心扉，不再幻想什么别的。其实我心中也在挂念着他，他从前从不在这个时候感染风寒，是不是因为他之前的病不曾痊愈，仍然留下了病根……
　　寻思良久，终究是自己抚慰了自己，不再由着性子，而是上书一封，诚心地认错，悔过，以求得陛下的宽恕。果不其然，陛下见到我的书信，不出几时，便命人召我。
　　我奉了含桃羹来到甘露殿，见陛下只披着中衣，半靠在榻上。他仍有些体热，又添上气疾，看样子十分难受。
　　“陛下……臣妾拜见陛下。”我跪于榻前，拜伏于地。
　　“来了，平身吧。”陛下见我，便不自觉地伸手拉我起来，却不由得停在半空，忽然间，竟急促地咳嗽了几下。
　　我心中一疼，连忙上前替他捶打，“陛下……天气乍暖还寒，陛下要将息龙体才是。”
　　“朕没事。你……”他见到我，似乎有种本能的亲切，但又觉得有些尴尬。
　　“陛下，臣妾知错，还望陛下能宽恕臣妾从前之过。臣妾听闻陛下生病，心中焦急，不知陛下能否允许臣妾留下来服侍陛下。”
　　我知他心思，便说得小心谦卑。其实我一见他那有些憔悴的容颜，心便一阵发酸，那些怨怪和隔阂终是抵不过眼前人……
　　果然，陛下点了点头，正色道，“你的书信朕看过了，你还是明白了。这么些日子，也罚得够久了。罢了吧，今日起，你便还和从前一样吧。”
　　“谢陛下！”我又叩拜下去。总算，这些规矩礼仪，该有的，也都结束了。我让身边的宫人退下，又独自一人在陛下身边。
　　我服侍他喝下汤药，又用了些含桃羹驱散嘴里的苦味，然后绞了冰帕子，为他敷在额头上，一切都是那么流畅和自然。
　　“陛下刚吃了药，不如躺下歇息片刻吧？”
　　“惠儿，你在这儿，朕睡得踏实。”他的脸上也松泛了些，好像这些天的样子也令他有着百般不适。
　　“陛下安睡，臣妾会一直守在这儿。”我哄着他，看他顺势躺下，帮他掖好被角。
　　这一睡却是很久。我见他睡得安稳，总算能起身稍歇。王德向我示意，我便悄悄来到屏风外面。
　　原来是王德和丹云为我备了茶水，我才恍然觉得口渴，谢他们二人的周到。
　　我问王德近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王德反倒劝起我来，“充容，以后再不可与陛下别着性子了。若不是老奴提醒你，你可是还不上书悔过吗？”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的确不够情愿，若不是陛下此番染疾，可能还会更久。
　　“充容啊，老奴虽然敬你的勇气，但陛下终归是天子啊！你还有那功夫伤心难过？可别忘了，若不是陛下心中有你，这些日子驱赶了多少献好的嫔妃，你可不就辜负了自己了？也辜负了陛下啊！”
　　我知他说的是实情，亦知陛下早有赦我之意，只是我一直未曾主动，给陛下一个合适的台阶罢了。
　　“哎，做陛下的妃嫔不易啊。以后，就更不易了……”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心下明白他所言极是，倒是有些触到了自己的心事。不知如今的磕绊，是不是就是那更多的一些“不易”。也许日后还有太多，我不能任性，甚至不能深想，需要更宽阔的心胸，就像我曾经答应晋阳公主的，不论陛下待我如何，我都会一如往昔。
　　“惠儿……”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我听得陛下忽然唤我。
　　“陛下醒了？”我连忙上前问候，又命人唤了御医来见。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陛下已然起身，我为他将襕袍披在肩上。
　　“陛下体热未退，需要不停地换着冰帕，许是刚才绞了帕子的缘故。”我轻声说着，的确如此，这冰帕温度升得快，我的手便需要不停地浸在凉水里。
　　“这些事让宫女来做便是……”陛下嘱咐我，他面露关切，但又似乎觉得如此十分妥当。
　　“还是让臣妾来吧。陛下忘了，臣妾刚入宫时，也是与宫女一同习练过如何试温的。”
　　“朕倒忘了，哎，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陛下点了点头，显然满意，又由宫人服侍着净手。
　　“可有什么人来过吗？”陛下一面由御医把脉，一面问着王德。
　　“回陛下，太子殿下来过两次，见陛下休息，不好打扰，便一直在偏殿候着。杨妃派人送了东西过来，也先收在那边了。”
　　“让太子过来吧。”陛下吩咐道。
　　御医见状，连忙回禀陛下，“陛下大有好转，体热也退了，这冰帕子的法子虽然费事，但的确有用。再服几剂汤药，休息一两日便没事了。”
　　“嗯，下去吧。”陛下微动嘴角，遣走了御医。又向我看了过来，浅浅一笑，想是赞我来到甘露殿后，尽心妥帖。
　　过了一会儿，太子入殿拜见陛下。想来一旦忧劳国事便会十分辛苦，太子形色匆匆，脸上有些忧虑的神色。
　　太子陪笑问候着陛下，“父皇看着真是好了不少，想是快大安了。”
　　陛下指着我笑道，“是啊。病去如抽丝，一下子就觉得清爽不少，都是御医和徐充容的功劳。”
　　我微微欠身，又用目光向太子致意，然后悄然侍立于陛下身旁。
　　陛下眉头一抬，侧身问着太子，“看你这样子，朝中可是有什么事？”
　　太子原本像是有话要回，但不知为何，却并未直言，“这……不妨事。等父皇病愈后，儿臣再来回禀父皇也不迟。”
　　陛下嗔怪着太子，“若真有事，这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为人君者，关键时刻，拿自己性命打赌的时候也是有的！你是太子，要以国事为重，勿让这些小儿女之态把心思都遮住了。”
　　太子听了，自然有些羞赧。我连忙替太子解围，“陛下，太子也是挂念陛下身体。孝道为先，太子总是好意。”
　　“罢了，有什么事便说罢。”陛下目光谆谆，让太子坐在他的身旁。
　　“父皇，前日新罗使臣派人朝觐父皇，献上美女珍玩，言高句丽侵扰新罗，请求大唐庇佑。昨日来报，便又得知高句丽又破新罗两城，且……”
　　陛下的脸色逐渐暗沉下来。事关边疆国土，这并非小事。
　　“且高句丽的君主已被盖苏文所杀……”
　　听到这儿，陛下腾得站起，“治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报！”
　　“儿臣也是刚刚得知，便急着赶来了。看父皇病得难受，吃了药正在安睡，就未敢打扰。”
　　陛下想来素知太子性情，不再与他多言，连声吩咐道，“嗯，朕知道你牵挂着朕，但国之大事耽搁不得，下不为例！速召长孙无忌、李世勣、褚遂良还有兵部、礼部诸人到御书房议事！”
　　太子虽未误事，但仍能听出陛下并非满意。他有些无助，神色也紧张了起来。我一面服侍陛下更衣，一面听到陛下又询问起来。
　　“治儿，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陛下挑起眉梢，斜睨着太子，既有期待，又有沉思。谁都知道，这不是一道简单的考题，我也为太子捏一把汗。
　　太子声音已是瑟瑟，他试着镇定下来，“高句丽是边远小国，与新罗世代恩怨，两者相互攻击，互有胜败。如今盖苏文新立君主，朝局不稳，伺机攻击，不得民心，不能长久。大唐国力强盛，父皇贵为天可汗，恩服四海，儿臣以为可派使臣入高句丽，调停战事。
　　陛下神色略有些浮动，停了片刻才道，“朕对邻国属邦，一向恩遇有加。若是初犯，朕当然可派使臣从中调停。可如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不但不曾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连朕的诏令都置若罔闻。若再派使臣，大唐威仪何在？如此软弱之举，如何让各国心悦诚服？”
　　太子想了想，“父皇所言极是。高句丽本为属国，不思和平共处，不断侵扰邻国，阻碍朝贡之路，不尊父皇诏令，的确已是大唐的隐患。”
　　“何止是隐患？盖苏文杀弑君主，残虐百姓，可见是性情残暴之徒。如今出尔反尔，违朕诏令，屡次挑起事端。恐怕他意在攻占新罗、百济，称霸辽东。如若让他得逞，将威胁大唐安宁，边患不停，如何治理内政？如何施惠万民？”陛下已是抬高了音调，那威严和霸气露于言表，连我都感觉到有些透不过气来。
　　太子点头称是，掩饰着心里的窘境，继而又言，“那……父皇可派重臣携诏令入辽东，正告盖苏文等人，勿要失为臣之本分，促他与新罗、百济等国立下契约，互不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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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听了，片刻不语，而是越发深沉地凝视着太子，意味深长。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着太子的肩头，顺手为他将袍衫的褶皱捋顺，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治儿，父皇说了这么多，便等不来一个‘战’字吗？”
　　“战……？”太子愕然，半晌不曾说得出什么话来。回神之间，陛下早已快步踏出了殿门，如疾风一般向着御书房去了。
　　这一字似有千金之重，就这样落在了太子的心头。他也许从未想到过，治理一国亦需兵戈，可陛下治下的大唐，数年无战事，这也并不怪他。
　　我想安慰他几句，却也毫无准备，无从开始，因为我也从未想到过。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又恍然间追着陛下的方向而去。他的身影逐渐变轻，我忽然觉得，此刻适宜的背景似乎只有一扇宫殿的屏风，而并非大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