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第三章
雪崩的轰鸣声缓缓平息，天地又恢复了宁静。
山顶附近，一处黝黑的洞穴里，篝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玉无尘拿着刻刀和朱砂墨，仔细的检查阵纹。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玉无尘抬头望向火堆旁，抱臂浅眠，仿佛白鹤化身的道者，脑海里缓缓浮出一排省略号。
事情要从魔域开始流传，魔界通道的钥匙在他手里说起……
流言是从何处传来的，没人在乎。当魔域魔气被耗尽时，域外大荒成了魔域最有吸引力的话题。本来，能在魔域定居数百年，玉无尘的武力值就不容置疑。魔修们又没什么节操，试探、引诱、偷袭各种手段从来没有停止过。
可十年前他收了一个徒弟，因为这张脸。
从他被下毒成功开始，魔修们就一路追杀，日夜不休。玉无尘自负剑术，却也禁不起这样消磨，拼着重伤、真气耗尽。他们总算暂时甩开了追兵，躲进故人的旧居。只是没想到，徒弟居然换了芯子。
一开始，他真以为是师叔回来了，因为没人见过那人的尸体。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错了，这具身体是徒弟的——经脉断后重续，和从来没断过的人是不一样的。还有介于龙涎与安息之间的微妙冷香，是“千秋泪”的药味。
师叔是不会夺舍的，就算这人说是意外。但师叔是什么人，那是法修体系的创始人——鹤归仙尊！怎么会保不住一个小小医修的魂魄？玉无尘是不信的，因为他徒弟的命牌碎了。
可惜现在时机不对，等回到中原再说也不迟……他居然能敢利用雪崩脱身。还能找到一处与这里相通的洞穴……他到底是谁？闪烁的篝火映着那张熟悉的脸，因为陌生的灵魂，以及莫名的似曾相识。
玉无尘甩掉杂念，重新专注于手上的活计。现在重要的是修补传送阵，并且留下后手。传送阵绝对不能被魔修利用。
“轰隆！”头顶传来轰鸣声。玉无尘一惊，刚想起身查看，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你继续，我去处理。”道者拍拍他的肩膀，提着拂尘，离开了这个藏身之处。
…………………………………………………………
穿过石道，头顶是大片的冰川。从这里上去，不说破冰有多麻烦，容易被人当初靶子，还会暴露山洞入口。所以等鹤归沿着冰川一路向上再走出一里后，才从之前他们进来的岩缝里钻了出去。
昆仑山的雪已经停了，天青地白，银装素裹，一片清净圣洁。雪中的道者，仿佛栖鹤，优雅的抖掉一身残雪。鹤归此刻心情极好，还抽空欣赏了下雪景。
也许是因为已经发生过一场雪崩，积雪以及没有之前那么厚实了。一寸高的屐齿……雪最深处，将将高过脚背，与浅色的厚绒足衣浑然一体。
不知道，玉无尘会不会丢下自己偷偷跑掉。当然，如果他跑了更好。自己可以随便浪，不用担心被好友会抓回去。不过鹤归这个名字是不能再用了，改什么名字比较好呢？就叫“孤山”吧，鹤归孤山，王妹经常挂在嘴上，挺好的。
鹤归没走多远，就停下了脚步。前面一把红伞，伞下一位白纱美人，声音甜美，梅香、狐裘、坠马髻，乌发配白羽，且欲，且清纯。女子低头回望，眼神悠悠。
“念郎君，迷离听雨夜烬明，归期可有期。”天地茫茫，唯有痴心的人，期盼的眼追逐着不会回头的人。
虽说，女要俏一身孝，但幽怨得仿佛孟姜女的游魂一般的美人，恕鹤归欣赏不来，只觉得胃疼。“话说，你不冷吗？”穿这么少，就是在山下，估计也只有南方的盛夏才会有人这么穿吧。
女子一愣，转起红伞，颔首温柔浅笑，“多谢道者关心。”如果不看由她身上延伸出来，充满恶意的霾，是挺动人的。
鹤归的眼睛，不同于佛家的天眼通，而是因为天道的碎片，所以能看到很多更接近于本质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是什么？需要自己去解读，不过这对于鹤归来说并不是问题。
像女子身上散发的仿佛雾霾一样的东西，鹤归管它叫“念”。这其实是个人的意志对世界的影响。比如，心怀恶意的人靠近时，有些人能够感应到这种“念”，从而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令鹤归困惑的是，这份“念”并非贪欲、和杀意，而是……嫉妒？“为何？”
“嗯？”女子幽幽的目光，水灵灵的，却仿佛是在看一个死物。
很好！有杀意了。嗯……这嫉妒来的莫名，是问呢，还是问呢？鹤归笑笑，觉得问完后估计会被打，但是还是想问。那就问吧！“这位姑娘，可否冒昧问一句？”
“嗯？”女子本欲出手的动作收住了，“你想问什么？”
鹤归笑道。“据愚者所知，钥匙之事纯属空穴来风，想必其中另有隐情。姑娘何必插手，平白做他人手中之刃。”
“谁说我是为钥匙来的？”女子轻哼道，“我本就不是修魔的，魔界钥匙与我何干。”
鹤归纳罕道：“愚者见姑娘之前与那几人联手时，亦多有防备，想来与那几位并非同路人。既不是为钥匙而来，那是为何又紧追不放？”
“哈！问郎君，声声怨怨是别离，梦醒人未醒。问郎君，寻寻觅觅冷清清，妾心君可听。”女子静静地看着鹤归，静静地，直到泪珠儿滑落脸颊……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呃……且不谈鹤归有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单听歌词，不免想到……玉无尘不会是渣了人家姑娘吧？！
“踢了吧，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地都是。”鹤归面无表情道，“以姑娘的修为、品貌，想必追求者甚众，何须留恋不爱自己的人……浪费时间吗？”
女子微微一愣，抬眼看向鹤归。
“姑娘……愚者认为，感情就像种子，既需要水，也需要土壤。如果一方埋下了种子，而另一方却不肯浇灌它。那么无论它是否曾经开出美丽的花朵。最后也只会枯死腐烂在泥土里。既然如此，为何不给愿意爱惜它的人，一个机会呢？”
“你倒是有趣。”女子低头拨弄自己的头发道，“爱情像种子……可我的两个弟弟为了他自相残杀……”弟……弟弟？还两个？鹤归感觉有什么东西裂了。
“……你说，除了杀了他。我还有什么办法，让我的弟弟们重归与好呢？”女子幽幽道。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见过两女争一男的，可这两男争一男的……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那就都杀掉好了。”身后粗豪的汉子，扛着大刀迈步而来，像没看到女子瞬间阴冷的脸色般，满不在乎道，“为了女人兄弟相残的废物，尚且留置无用。不自量力，为图以色侍人，残害手足的男子，更是下作。留着干嘛，等到过年给别人宰吗？”
说得好！鹤归感觉摇摇欲坠的三观稳住了。
“呵！”女子冷笑道，“说得好像你们宗主很干净一样。百年前是谁求而不得，被那人丢出指月山瀑的？这可是魔域人人皆知的大笑话。”
咔嚓一声，三观终于碎了。鹤归仰天长叹：千年已过，沧海桑田。果然世道不一样了，他老了，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了。
“住口！”糙汉子大怒，“宗主是何等人物，岂容他人非议。”
“哟，你当老娘是谁呢？是你吓大的猫吗？”女子红伞一收，指向那汉子道，“老娘纵横魔域的时候，你家宗主还在他娘怀里哭呢！”
鹤归一脸冷漠的看着事态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而去，一时间拿不准是否要把空间让给即将打起来的二人。
“打不打？”左边转来冷漠的声音，一位剑客拄着剑问道。
“大约会打起来吧。”鹤归心不在焉道。“你家也有人被渣了？”
剑客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撇过脸去。那个方向，一位王者，迎面拖戟而来。
“还来！真是令人头疼……”鹤归嘴里说着头疼，心里却有点高兴。毕竟，他出来的目的不过是给玉无尘争取时间。之前那场围杀里，虽然看不清脸，但当初感应到最强的六人，这里已有四个。话说回头，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鹤归忍不住思维散发了一下：好像是在道宗封印吧，不过当时的阵仗可不是现在能比的。不过，要是当时是现在这个身子，愚者恐怕守不到最后，就得躺平了。
“你在嘀咕些什么？”刀客依旧是最没耐心的那个，这样急性子，可是要吃亏的。
“你不是我的目标，看在你说话好听的份上，交出他的的下落，妾身保你一命。”水袖掩唇，之前开口就是“老娘”的女王，再次变成一朵水莲花。剑客闻言长剑回鞘。
“嗯？”王者与女子对视一眼，将战戟插入雪中，应道：“可以。”
一句轻飘飘的话，不管最后会不会被兑现；无形之中，已经将另外三人，归入与她相同的立场；局势被引导向对鹤归极其不利的情况。
千年前也好，千年后也好，能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话语权的女子，没一个是简单的。不管过多久，鹤归对这些女子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不过……
“你们要的是玉无尘的下落？还是钥匙的所在？亦或者……是他的命？两者可不在一个地方啊！”鹤归看着掌心浮现的无形金线，开心地笑了。这意味着和他关系很好的人，即将与他相会。
“嗯？”王者皱眉。
“哼！”刀客冷哼。
“……”剑者无声抬眼，目光戒备着另外三人。
女子冷下脸，阴冷的目光盯着鹤归，同时戒备起来。
贪婪啊～你像白骨里开出的花朵。美丽却傲慢得残酷。鹤归笑着回望四人，缓缓伸出食指，轻轻竖在唇上。“嘘～！听……”
四人不明所以，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指示倾听，然后他们听到了飞剑破空的声音，靴子踩在雪地的声音，以及……结冰的……声音！
无形的寒气铺天盖地而来，比昆仑雪峰千年不化的积雪还冷。那不仅仅是寒流，还是剑气，强大的，远超在场四人的剑压。
鹤归很高兴，他的朋友没一个是简单的。不管来人是谁，能镇场子就够了，忽悠一个朋友，总比忽悠四个敌人容易。等来者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时，鹤归的笑容僵硬了。
“流月仙尊！”Ｘ４
白衣，雪发，一双冷如冰雪霜月的银灰色鹰目，白色剑眉飞入鬓发，全身剑意勃发。他不像一个人，他是一口剑，用千万年的寒气锻造的冰雪之剑！
怎么会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