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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回 ...

  •   愿服输光明磊落
      同出手险铸大错

      谈雨深最后还是去了快意堂,并不是听信楚留香锻炼江小南独立的“谗言”,而是她对纸醉金迷的赌场抱有浓厚的兴趣。

      快意堂的门前站着一匹似曾相识的黑马,正是差点撞翻谈雨深的那匹。

      夜晚本是赌场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大堂却内鸦雀无声。几十个赌客瑟缩地贴着墙,陪客的少女们也都躲在一处瑟瑟发抖,高大威猛的保镖们躺在地上,或昏死,或惨呼。骏马的主人黑衣少年手握一条黑色长鞭背对着门站在一张宽大的绿绒赌桌前,身姿挺拔如青松;赌桌对面站着面带慌张的冷秋魂。

      楚留香本想低调看戏,奈何谈雨深的气质过于出众。冷秋魂一眼瞧见,高声道:“谈姑娘,江小弟已在后院歇下,诗也全部写完,稍后我带你去看。”

      谈雨深倒不担心蠢师弟的安危,毕竟江小南那小子作起来连她都头疼。只是那个黑衣少年让她有些在意,她走到黑衣少年旁边,道:“小黑,为什么躲我?”

      在马上时她就觉得这少年像个妹子,悄悄掀开领口发现果然是个妹子,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丝毫看不出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小骗子。

      小黑看向谈雨深:“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谈雨深道,“你想赌?”

      小黑的视线扫向冷秋魂,道:“你认识他,我不信你。”

      行吧,谈雨深乐得看戏。小黑随手抛出一块光润无暇的玉璧做赌注,和冷秋魂赌骰子,六粒骰子点数之和最小的为胜,若她胜便要冷秋魂和她走。

      冷秋魂对那块价值连城的玉璧动了心,应下赌局,摇出六个一点。小黑不动声色,似乎成竹在胸。她突然甩起长鞭,鞭梢弹开一粒骰子“咄”地钉进一旁的墙壁,显露出来的那面正是一点。接着,她如法炮制,将其余五个骰子依次钉进墙里,最后只露出鲜红的一点,如一个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数箭并发,靶上却只有靶心的一点箭痕,场内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惊呼。

      小黑说道:“我只有一点,你输了。”

      冷秋魂面如纸色,当即想耍赖:“这不算!”

      小黑长鞭再度飞出,几招便把冷秋魂拔出的钢刀钉在厅梁上,冷笑道:“跟我走吧。”

      谈雨深以为此间事了,打算溜去后院找江小南,却听角落里吃瓜的楚留香悠悠道:“且慢,在下也很想和这位朋友赌一赌。”

      此言一出,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楚留香身上。他做什么插手?难道冷面小黑和秋灵素一事有关?谈雨深有了主意,按住小黑握着鞭子的手:“赌之前,有一事需申明。”

      众人的视线又转移到谈雨深身上。她放开小黑,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是何物?”

      小黑冷声道:“赌桌。”

      谈雨深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楚留香,道:“既是赌桌,赌具自然该在赌桌上,而不该在墙上。”

      冷秋魂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你那一点不作数。”

      他高兴得早了些,上一个敢威胁谈雨深的人可是被她薅成了葛优,她当然不可能帮冷秋魂。

      小黑说道:“你要帮他?”

      谈雨深道:“我只帮你。”她拿起桌角的一个骰盅,向白瓷底盘中投了六粒骰子,而后扣上盅盖,右手扶住盅顶,前肘向前用力一推,骰子的撞击声还未来得及杂乱就霎时变得清脆齐整。

      谈雨深凝视着小黑,轻轻抬起盅盖,唇角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你的一点。”

      莹白的瓷盘中立着一柱骰子,六个骰子乖巧地叠在一起,最上面赫然是红艳圆润的一点。

      小黑略有诧异地挑了挑眉。众人瞬间炸开了锅,哪个赌徒不想有一手卓越的赌技呢?楚留香丈二无花摸不着头脑,方才黑衣少年甩鞭时露出了斗篷鲜红的缎里,上面绣着只飞骆驼,那是“沙漠之王”扎木合的标记,他本以为谈雨深出手会拦住黑衣少年。可女人心海底针,这狗女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那个冷脸小子献殷勤,明明她连他楚留香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楚留香心里酸溜溜的。冷秋魂也受不了:“谈姑娘,你这是何意?”

      谈雨深对楚留香道:“你不是想和她赌么?她不熟悉这些,我替她赌。”

      “那在下便替冷公子赌一局。”楚留香走到冷秋魂身旁,淡淡一笑,“谈姑娘若输了,这玉璧自然归在下,冷公子也不必走;在下若输了,就将黑公子一心想知道的事如实相告。”

      小黑面色一变:“你怎知我想问什么?”

      楚留香道:“说不定是知道的。”

      “不行,小黑想知道的事我或许也知道,你换个赌注。”谈雨深也觑见了小黑斗篷里的骆驼标记,“你若输了,冷秋魂和玉璧归小黑,你明日午时在闹市大声诵读我指定的五十首诗。”能被偶像诵读自己的大作,江小南做梦都会笑醒,至于楚留香尴不尴尬她就不考虑了。

      楚留香笑道:“那谈姑娘若输了,再为在下画一幅肖像,落款盖章张贴在城门口供行人瞻仰一天,如何?”以花鸟闻名画坛的新秀“瀛洲客”就是重度脸盲的谈雨深,想来她的人物画也别有一番“特色”。

      谈雨深瞬间明白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看似平常无趣的楚留香竟然有两幅面孔。她应道:“好,你想赌什么?”

      “姑娘对掷骰颇有了解,可单单掷骰未免少了几分趣味。”楚留香道,“握槊长行,打马博先。一局双陆定胜负,如何?”

      降香黄檀雕制的棋盘上摆好了黑白各十五马。博弈双方猜单双定先,轮流掷骰据彩下马,双骰同彩则可加倍行进,白马自右归左,黑马自左归右;凡马单立则敌马可击,马若遭打需俟元重行;两马相比为一梁,它马不可打亦不可同途,马先出尽为胜。

      谈雨深掂了掂两粒汤圆般雪白的骰子,道:“你这里的博具干净么?”问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这种没有科技手段辅助的赌场,除了赌徒们空空如也的脑子应该没有什么是干净的。

      冷秋魂道:“当然干净。”

      “是么。”手中的骰子质地均匀,不是水银骰子也不是注铅骰子,谈雨深动用手指盘了两转,感受着骰子转动的力度,应是磁吸骰子无疑。

      楚留香也拋接着手里漆黑的骰子,看向谈雨深的视线意味深长:“既然冷公子这么说,那我们也只能这样赌了。”

      言外之意,既然博具有问题,那么赌局输赢便“各凭本事”了。

      方才掷骰子的时候谈雨深观察过,赌桌下的磁铁磁力不算大,如果楚留香的骰子是四、五、六点朝上的概率大,自己这边应该正相反。但双陆不是骰宝,即便点数大走的步数多,只要伺机将落单的马打掉,棋子又要重回外盘。现在的问题是,楚留香的千术能否保证掷出“双六”的概率足够高。

      千术再高,为了保住自己的胳膊腿和老命也不能一直掷出同彩,楚留香必然要在合适的时机拆梁。而谈雨深要做的,就是在保证己方白马不被击落的前提下尽量多击落对方的黑马。

      谈雨深袖手等楚留香掷骰,哪知他分出一粒黑骰掷向谈雨深:“这颗骰子还请姑娘笑纳。”黑骰骨碌碌翻滚到谈雨深的骰盒面前小心翼翼地停住,竟像是有几分讨好。

      谈雨深见楚留香神色坦荡,心中不由得高看他两分,曾被迷惑发言扣掉的好感又逐渐“+1+1”地涨了回来。人品好、讲义气、武功高,长得还不错,怪不得江小南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她拈起一粒白骰反掷过去,楚留香拿骰盒在空中一划,骰子乖顺地被收入盒中。

      赌局开始,双方有来有回一片祥和。谈雨深身上并没有准备替换的骰子,使不出“武活”,只能用“文活”。楚留香作为名扬天下的侠盗,虽然行事张扬花里胡哨完全违背行业常识,但手法想来不会差。

      周围的赌徒们完全忘了性命之危,竟然大着胆子在角落一张赌桌上开了盘,大多都押了楚留香,只有几个喜欢“富贵险中求”的押了谈雨深。

      几轮下来,谈雨深决定先下手为强,掷骰时将两粒骰子稍稍错开先后,后一枚骰子只施加推力,让其平转着滑出去,最终落点“双三”。赌场光线比之拉斯维加斯和小勐拉差得太远,她下手又极快,一般的赌徒看不出,楚留香就算看出猫腻也不会戳穿。

      楚留香脸上泛起意味不明的笑,看右后六梁的两匹白马逼至右前一梁。他随手将骰子抛出,谈雨深看到他在骰子刚离手而未落地时轻轻弹了一下其中一枚骰子,最终落点是“双四”。

      左后六梁的两匹黑马行进至左前三梁。谈雨深敢肯定,若上一轮她未将左前一梁的单马补强为一梁,这轮楚留香的点数便不会是“双四”而是“双三”,幸亏她提前防了一手打马。不过这样一来左前四梁的单马就有些危险了,楚留香只要再掷出一点就能将之打落。

      又过几轮,两位老千都上了头,也不再顾及冷秋魂的面子。于是围观的赌徒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一连串的“双四”“双二”“双三”“双五”,都纷纷怀疑自己今晚把后半生所有可能遇到的“豹子”都提前见过了。

      冷秋魂面色铁青,就算他的博具有问题,这两个人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出千吧?他以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棋盘上黑白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期间楚留香被打掉两马,谈雨深被打掉一马,现在双方的十五匹马具归入己方内盘,就看谁能先将马出尽便能取胜。

      楚留香忽然道:“姑娘骰术精湛,算力惊人,在下甘拜下风,不如这局打平,我们换一样再赌。”

      谈雨深问:“换什么?”

      楚留香道:“纸牌。”

      他话刚说完,就见谈雨深眼神一亮,显然是来了兴致,刚想趁此机会套一套她的千术师从何处,却听一边旁观许久的小黑突然插言:“你们这局不能平。”

      “谈姑娘还未拒绝,为何不能平?”回话的是冷秋魂。

      “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扔骰子用了内力,可她扔骰子只用了手法,你不觉得你胜之不武?”

      “咳咳。”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正因如此在下才想和局。不过阁下言之有理,这局确实是谈姑娘技高一筹。只可惜尚未领教姑娘牌技,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切磋一二。”

      花切狂热爱好者谈雨深还未曾见过这个时空的纸牌,更未曾遇到过同好,楚留香平平无奇的俊脸在她脑海里又加深一分印象。她轻轻点了点头:“下次向你请教。”

      天啊!楚留香简直受宠若惊,这应该是他和谈雨深相识以来听她真心说过的最客气的一句话了。

      冷秋魂的脸色由青转绿,一转身便脚底抹油想溜,被小黑一甩长鞭拦住去路:“你想去哪?”

      赌客们和少女们惊呼四散,大厅内只剩下谈雨深和楚留香在旁边看戏。冷秋魂呼救道:“谈姑娘,江小弟还在后院……”

      “哦。”谈雨深懒得管,江小南成天傻乎乎的,让他得个教训也好。

      小黑一鞭子抽在冷秋魂面上:“打赌输不起,还威胁一个姑娘,你算什么男人?”

      冷秋魂敢怒不敢言。小□□:“我问你,丐帮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冷秋魂道:“丐帮的事我不知道。”

      小黑又一鞭抽过去:“朱砂门消息灵通,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冷秋魂面上的鲜血一滴滴流落,他冷森森地瞪着小黑:“不、知、道。”

      小黑挥腕又想动鞭,楚留香出言拦阻道:“你想知道的事可以问我,别为难冷公子了。”

      谈雨深也提醒:“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小黑思忖半晌,甩动长鞭像赶牛一样把冷秋魂赶了出去:“算你走运。快滚!”

      碍眼的人都走了,小黑的冷脸升温了几度。

      楚留香直接点破了她的身份,问她有没有看见过一封信。她也干脆承认:“不错,扎木合是我父亲,你怎知他已入关?你怎知他入关前收到过一封信?”

      扎木合早就凉了,谈雨深正想看看楚留香怎么向小黑解释,忽听一道轻微的破空锐响冲向小黑。她当即拈起三粒骰子弹过去,不料正打在楚留香丢出的几根“状元红”竹签上,而那些诡异的暗器攻势不停,小黑并未防备,即将成为又一个被灭口的亡魂。

      一道剑光自窗外疾风骤雨般袭来,后发先至,只听“叮叮”几声轻响,淬了乌光的寒星具被扫落在地。

      一点红收剑,看看摸着鼻子的楚留香,又看看淡定自若的谈雨深,冷声道:“你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

      谈雨深和楚留香看似默契十足同时出手,实则技能相互抵消险些坑死队友,如果这是一局游戏,赛后一定会得到队友的亲切问候。

      所幸小黑不计较:“暗算的人是谁?”

      一点红道:“我若瞧见,还会让他走?”

      疑似面瘫的一点红竟然会吐槽,他也有两幅面孔,难怪能和楚留香相处融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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