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公主世无双》佛婴

19、第 19 章

　　唐佛迩早就慌了，见李竞戎真的站起来，欲要往她身边来，忙掩襟道：“你做什么！你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李竞戎脚下不停，提着裙子三两步走到唐佛迩身边，笑道：“迩迩何必惊慌至此？竞戎只图报答，并无旁的坏心思。”

　　她说着，伸出手来，却轻轻落在唐佛迩左眉边上，替唐佛迩将散在一起遮住了半边脸的乌发拨到耳后。
　　“这样就好多了。”
　　李竞戎扔下一句话，便慢悠悠走到床边，踢掉鞋袜爬了上去。

　　唐佛迩这才缓过神来，心下明白自己这是又被李竞戎给戏耍了。
　　眼看着那家伙已经优哉游哉地躺在了床上，躺得心安理得，唐佛迩更加气愤了。她飞快地换好了寝衣，走到床边，俯视着李竞戎，道：“你，起来！”

　　李竞戎闭着眼睛，声音懒懒地，似乎正昏昏欲睡，道：“怎么了？”
　　她顿了顿，忽然语气中带了些戏谑的笑意，不正经道：“迩迩？”

　　唐佛迩登时怒上心头。
　　那家伙，言语上几次三番戏耍于她不说，如今还一口一个迩迩，叫得这般亲密无间！要知道从小到大，连唐佛迩的母妃父皇都不曾这般叫过她！
　　此时此刻，唐佛迩终于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她强自镇定，瞧着李竞戎道：“谁跟你这么亲近了？不许你这般叫我的名字！”

　　昏暗的光线穿过帐纱，李竞戎的脸藏在一片蒙昧之中。她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瞧着唐佛迩，语气仍旧是不正经，调侃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的。我叫君、莱……”
　　她忽然将声音压得愈发的低了下去，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下来：“只是在这宫中的时候不可以，会惹人生疑的。”

　　那片羽毛飘飘转转，轻轻落到唐佛迩的心上，痒痒的。君、莱——
　　这两个字在唐佛迩胸腔里轻轻地转了一圈，唐佛迩脸上更热，忙别开眼转移话题道：“你起来！你把外衣脱了再睡！”

　　“嗯。”李竞戎这次竟然没有再和唐佛迩斗嘴，坐起身来飞快地将长裙一脱，正倒头欲睡，忽然歪头道，“你睡外边还是里边？”

　　“啊？”唐佛迩有些懵，旋即反应过来，“我睡外边就好了。”

　　唐佛迩吹灭了烛台，小心地爬到床上，拥起被子躺在外侧。
　　床边缘的木头很硬，唐佛迩被硌得后背有些疼，便往里侧挪了一些，却仍旧觉得空间宽松得很，下意识地起身去瞧。

　　李竞戎小小的一个，睡姿乖巧，平躺在床的最里侧，只占据了很小的一片空间，两个人之间足足可以再睡下两个人。

　　唐佛迩知道李竞戎那家伙就只是有时候说话没个正经，爱惹人生气，但行动上分寸一向很好。李竞戎是为了不让唐佛迩担心，才睡得这么远的。
　　唐佛迩想了想，有些不自在，便轻轻道：“喂，你不用躲那么远的，我又不怕你。”

　　李竞戎单手枕着头，闭着眼，声音有些迷糊暧昧，道：“可是我怕你。”

　　唐佛迩一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怕我什么？我会吃人？”

　　李竞戎却不说话了。她胸前的被子随着呼吸声轻轻起伏，面容沉静。

　　唐佛迩等了半天，便知道李竞戎是睡着了——她千里迢迢从长安来到大理，又摊上的是这么个病弱的身子骨，昨天也没有休息好，应该是很累了。

　　唐佛迩抱被躺下，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瞧着李竞戎。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瞧见李竞戎的侧颜——长发流泻于软枕上，纤长淡黑的眉，浓密的睫毛，嘴角的朱砂小痣。
　　大半个月以前，这张脸曾经是她的，唐佛迩想，她对镜梳妆的时候，也总对这张脸感到满意与得意，可也总会担心有一天，这倾城容颜会似那春花辞树一般，随着年华飞逝而离她远去。

　　可是现在，当那张脸、那副身躯被完完全全地赋予了另一个灵魂，这种担忧便彻底地离她而去了。若是那个灵魂可以赋予这美丽皮囊另一些特别的东西，唐佛迩想，她会永远保持对这张脸的欣赏，即便它会不可避免地衰老。

　　至于那特别的东西是什么，唐佛迩自己也只是在心里有个大致的预感，并不能用语言去具体形容。

　　困意阵阵袭来，唐佛迩想了想，低声说：“晚安，君莱。”

　　自从和周太后说过之后，唐佛迩变肆无忌惮了许多，不管是走到哪里，都带着李竞戎；而身边有了李竞戎，唐佛迩行事便更加不顾章法了。

　　几日下来，宫中便开始有了流言。
　　好听的便是说李竞戎和皇上是天赐良缘，站在一起郎才女貌；那些拈酸吃醋的，便编排李竞戎，说她是民间的狐狸精，给新帝下了蛊；有的又说李竞戎是太后安排在新帝身边的眼线；更有甚者直接猜想李竞戎是大唐派来的奸细，为了试探李朝虚实……

　　唐佛迩每每听见那些流言，都一笑置之，从不理会，因为她们知道，流言是堵不住的，若是有心人要想找茬，只消按兵不动便好。

　　果然，流言传出的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坐不住了。

　　唐佛迩才一下朝，就被王仁叫住了。

　　自李竞戎告诉过唐佛迩，她和王仁之间的暗号便是“欣赏字画”之后，唐佛迩便暗暗记住了，没有像先前那样，一口回绝了王仁。

　　李竞戎站在唐佛迩身侧，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唐佛迩会意，便与王仁道：“丞相真是有雅兴，既如此，朕也想瞧瞧那是哪位大家的真迹，走吧！”
　　说着仍旧带着李竞戎，就要往王仁府中去。

　　王仁却不移步，欲言又止，却又不好明说。可是眼神示意了半天，唐佛迩仍旧无动于衷，王仁只得道：“陛下。”

　　唐佛迩道：“王丞相何事？怎么不走了？”

　　王仁皮笑肉不笑地道：“承蒙陛下赏光。只是文字书画乃风雅之事，陛下若是带着个女人，未免有些……”

　　唐佛迩闻言，勃然大怒，暗道这人说的是什么东西？什么叫风雅之事不能带着女人？早在心里将王仁大骂了一通，面上却作出了冷淡的样子，道：“丞相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朕想带着谁去便带着谁去，难道还要怕那些流言么？”

　　王仁面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垮着脸道：“陛下说得是。”

　　唐佛迩说着，拉着李竞戎兀自上了前头的马车，王仁另乘一辆马车跟在后头，瞧着那两人如胶似漆地终日黏在一块，面上露出讥讽的笑，更加认为流言属实，幸亏他早已派人去查那陌生女子的身份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相较于后头王仁的处心积虑，唐佛迩这边便单纯多了。

　　唐佛迩自来到李朝，还未曾出宫来过。这时候便掀起窗帘一角，偷眼去看那街头风景人物，惹得李竞戎嗤笑一声。

　　唐佛迩瞧久了，无人分享，也自觉没趣，便转头与李竞戎说话。

　　“喂，”唐佛迩戳戳李竞戎的胳膊，语气得意得很，“我刚才是不是很有少年天子的风范？”

　　李竞戎脑中立刻想起唐佛迩与王仁说话时，媚眼圆睁的模样，却是威风不足，可爱有余。
　　于是便抿唇道：“有些傻傻的，挺可爱的。”

　　唐佛迩小脸一红，推了一把李竞戎，佯怒道：“你这人真是讨厌，就不能夸我一下么！”

　　两人打闹的声音隐约传出来，随行的宫人都道是陛下又在对着那女子撒娇了。
　　宫中早就传得风风雨雨，陛下前些日子便已经带着那女子同去永寿宫拜见周太后，出来时两人高高兴兴的；如今又一起去丞相府，定是商量大婚之期来的，想来再过几日，就要昭告天下了。
　　那女子可真是福气不小，如此轻松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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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王仁喝了一口茶，“近日府上特意从北边找来的梅花已经开了，不如让仆婢领这位小姐前去欣赏一二。”

　　这狗东西一直想把李竞戎支开，是想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唐佛迩大怒，欲要开口质问，却被李竞戎暗暗戳了下手指，唐佛迩心中明白，只得暂且忍耐下来，语气却仍旧十分不善，道：“这个你问朕做什么？你得问她。”

　　王仁脸色一抽，身为堂堂丞相，平日里谁敢这般让他一句话复述两次？也只有清溯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只是现在暂时有用得着这小子的地方，等日后他无用了，再好好算账不迟。
　　念及此，王仁少不得又耐着性子转头问李竞戎道：“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李竞戎自是欣然应允，暗中扔了个眼神给唐佛迩，便随着几个仆婢出去了。

　　王仁见四下无人，面上仅存的那一点点虚假的恭敬与和和颜悦色也消失了，他站直了身，毫无半分为人臣的模样，对唐佛迩道：“随我来。”

　　这人态度如此倨傲，唐佛迩本也不想买账，但是李竞戎曾经叮嘱过，教她要暂且隐忍，千万莫要冲动误事。
　　唐佛迩便冷哼了一声，跟在王仁后头去了。

　　两人来至书房，王仁便率先在书案边上坐了，指着面前的一叠折子，道：“这些都是北边送来的折子，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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