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77、病愈

　　贪腐案告一段落，抓了一干涉案人等，还有余下的事要处理，程长靖辞了卫孝蓉与程天宇便来到营中与周振纪韩廷雪商议将人押回京中受审。此事涉及朝中大臣，为防有人路上杀人灭口，程长靖命一名百夫长带领数百将士将他们押送回京。
　　送走他们程长靖与黄耕铭便带领着将士们与当地的百姓一道烧荒了大片藤草，砍掉了挡在田地里的树木。
　　开始以黄二为首的土匪不愿被招安，泼皮无赖般瞎闹，程长靖将他们捆起来交给黄耕铭，黄耕铭自有手段对付他们，几日后便学的乖巧。后来知道自己当家的被招降了，中郎将又亲手写了告示。上面清楚的写着凡是参与开垦荒地的百姓，每户按人头分地又可免三年税收。懒惰者则不予有此待遇。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是好事，他们自然愿意去做，自己开垦出来的地是自己的，种出来的粮是自己的，这可比打家劫舍有上顿没下顿有保障。
　　开垦了荒地，程长靖又带人亲自到失修的河道旁视察，与将士们一道整修河道，烧荒屯垦，将陆地上相近的河渠挖通一直通向海边的河流。
　　忙禄了三个月过去天气渐热，开垦出来的荒地里长满了秧苗，此时已经长到一尺高。程长靖时常与黄耕铭一道在田埂上巡视，夏天雨季未到他便带人时刻巡守他们修的河道是否经得住洪水的肆虐，黄耕铭提心吊胆就怕河堤大坝禁不住洪水冲刷，那么多的田地庄稼在那，真是河坝一垮毁所有，他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程长靖之前的担忧不敢表现出来，第一年便是在这种忙碌中度过。
　　直到夏季过去地里的庄稼逐渐成熟，到了秋季稻穗压弯了头，百姓欢喜的将它们收割存到自家粮仓。
　　黄耕铭满意的向程长靖道：“看来中郎将果然没让我失望。”
　　程长靖和他们走在田间看着将士们与百姓一道将粮食从田里收割，他从田地里剑起一棵掉在地上的稻穗不禁叹道：“大伙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程长靖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别看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都是他在黄耕铭面前装的，这些事他之前可从来都没做过，只是照葫芦画瓢依照他在光州时看百姓们农作搬来的，说不担忧那是假的。
　　黄耕铭道：“这都多亏了中郎将治理有方。”
　　程长靖不敢居功道：“不敢，没有将士们与黄寨主带领山里的弟兄怎会有这等丰收的景象？”
　　跟在他们身边的郑君因之前的官匪勾结本来对黄耕铭心存芥蒂，看在他做了监军还算本分的份，烧荒屯坑他也算帮了忙，没再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对他的看法慢慢的有所改观，只是时常言语上计较道：“中郎将，你就别谦让了，若不是你带领大家一起动手，哪能有这番收成，你看百姓们多高兴？与他何干？”
　　他这是将黄耕铭所做的否定了，人家自然不乐意，这人定是还记恨着自己打了他一顿的仇，于是黄耕铭横眉瞪眼道：“中郎将居功首位，不过我也出力不少，怎么就与我无干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郑君也不示弱正要与他争执，程长靖一看两人势头不对，大有不把对方干倒誓不罢休的架势，双手一举将二人打住劝道：“二位监军大人莫要争论，你们说的都对，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昨天你们不是还在一起给将士们操练吗？”
　　“······”
　　两人从黄耕铭入营时便一直吵吵闹闹，大事小事总能互掐起来，程长靖总在他们中间做和事佬，二人一见他来就掩熄旗鼓，握手言和。
　　地里收割的百姓看见程长靖他们纷纷过来给他们递水，大伙也不好推据便接过来。两人各自不屑的轻哼对方一声抱着胳膊拽拽的转身，程长靖从百姓手里接过两碗茶水向人家道了谢，将茶水端给他们道：“秋季干燥，二位督军喝点茶水降降燥，你们看将士们都在帮着百姓收割，你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置气呢？若是真为此，那我可就是罪魁祸首了，要不我向二位赔罪可好？”
　　两人一愣相互看了看便接过茶碗一饮而尽，程长靖笑道：“这就对了。”
　　他们不是真的生气，郑君喝完道：“我是给中郎将面子。”
　　黄耕铭道：“我也是。”
　　程长靖笑道：“不管是谁的面子，和好了就行。今后治理漳州还得靠大家。”
　　“······”
　　这一出让董大辉和程天宇他们看见，早就见怪不怪了。跟着程天宇的秋明月始终疑惑道：“我从来没见过姐夫这样，以前我还总会怕他，这还是他吗？”
　　改变的不止是黄耕铭，他们有大半年没怎么见过程长靖如沐春风的笑意，此时程天宇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秋明月像是明白他说的点点头。
　　······
　　第二年他便吩咐将士们闲时到海上练兵，造船。让不熟悉水性的士兵下海学习游泳，为鼓励军心他自己也跟着在身上拴根绳子在船上跳到海中。农忙时继续开垦其他未被开垦之地，自己种粮，屯粮。
　　第三年亦是如此，又新添了学堂，织造坊等多个中原常见的行业，向朝廷要来读书先生和行业师傅用以教民，凌再平一一答应。
　　······
　　李宗林一年后再次入京到国子监拜见了宋辞，他一年不曾来书院，只是其父寄来书信说是生了病，宋辞关心学生问其缘由道：“令堂大人说你是病了，近日来京病情可否痊愈？”
　　李宗林跪坐在他对面，他与长靖总总如何能向他人道出？便拱手道：“回先生，学生确实是病了，不过如今已经痊愈，往后定不会在耽误读书。先生近来可好？”
　　宋辞点点头道：“即以痊愈今后便好生读书，你父亲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多次来信称赞。”
　　李宗林一愣，随后拿出他从光州带来的特产送到宋辞面前道：“这是我家乡特产的毛尖，寻常百姓家喝的，不是什么贵重稀罕之物，授业之恩无以为报，先生又不爱那金银些俗物，特带些乡里之物给先生。”
　　抛开价格不论，毛尖乃光州特产非是他们当地人很难喝到，这种茶对他们来说可能跟家常便饭一样普通，对于远在洛京的人来说求之不得。能得来个一斤二两的还不得跟宝贝似的藏着细细的喝上一年，眼前这一沓浆纸包裹的足有十斤，宗林这小子还说不是稀罕物，宋辞惊诧之余也没推辞道：“你倒是有心了。”
　　“······”
　　李宗林见过宋辞便回了将军府，这里是凌再平赐给程应州的宅邸，如今除了护院夫妇又新添了一个五六个月的婴儿，从知道有孕开始夫妻便为取名的事发愁，想了百八十个名字等孩子一出生又觉得不甚如意，夫妻俩为此愁了大半年。
　　空置了一年的将军府终于回来个活人，公子又读过书，护院便请李宗林给她取个名好称呼。李宗林见小姑娘在她娘怀里活蹦乱跳的一会累了就闭着眼呼呼大睡，脸色粉粉嫩嫩，很是喜欢，问了她生辰，八月十五出生，护院姓张便给她取了个媛字，唤作张媛。媛字通圆，又是在中秋佳节出生，意为团圆之意。夫妻俩高兴不已，想让李宗林抱抱她，李宗林惊恐的摆手，那么弱小的一坨只敢在一旁逗她，是绝不敢伸手去抱的。
　　厨娘常氏见他拙态将孩子送给护院笑道：“公子莫怕，公子一路从光州赶来怕是累了，房间已经打扫干净您先去歇着，我去给您烧些热水洗漱。”
　　“有劳姐姐。”
　　李宗林和程长靖两人一个头一年回来还没几天就走了，临走时问他会不会回来，他道不回。也不知道这个能待多久？厨娘过去烧水，护院疑道：“公子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李宗林来京时并不知道府里添了人丁，没准备贺礼，便将身上佩戴的一块月白玉取下来系在婴儿棉衣的腰带上。
　　护院一看连忙推据道：“公子，这可使不得。”
　　李宗林看着他怀里的女婴笑道：“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就当是我给她的见面礼，张大哥就收下吧。”
　　护院还欲在推辞可玉已经系好，人家公子一番心意若在推迟就太没眼力劲了，便尴尬的向李宗林道谢：“公子破费了，我替小女谢过公子。”之后他又道：“我还道公子与长靖公子一样回来住几天就走。”
　　李宗林心中霎时紧张道：“你说长靖回来过，他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护院摇头叹道：“长靖公子还是去年初的时候回来过，没过几天就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南下到了漳州。”
　　李宗林眼神中忽闪失落，护院大致也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他们回一趟光州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现在一个走了还说不会再回来，另一个定是伤心极了，便没敢将程长靖临走时说的不回告诉他。
　　他不说李宗林也明白，长靖走时留信写的那么明白，没有看不懂的字。
　　皇命未召，誓不回乡。
　　他黯然回到自己曾经住过的房中待了一会，护院将热水送来他洗了澡换好衣物来到程长靖的房间，屋里的东西都整齐的摆放着，他又到院中看了看，本是春景盎然之际院子里除了几株绿植便空荡荡的，他想起与长靖说好在院里种些牡丹，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正是种花时节。
　　数日后他让护院与他一道在花市定了牡丹幼苗回来，护院要帮他种，被他拒绝。然后在他每日下学花了两日将前后院里种满牡丹。
　　皇城里他熟悉的人除了国子监里的同窗就是早些时候结识的徐衡，同窗下学有的觉得学习枯燥，下了学跟马蜂离了窝似的各大酒楼、艺馆寻欢作乐。李宗林跟他们去过几次，那些平日里循规蹈矩，严以律己的学子们，到了酒楼艺馆，谁都没必要在遮遮掩掩。酒醉沉沦的姿态看久了终是没什么意思，逐渐的他就不去跟他们鬼混了。李宗林总是被他们嘲笑书呆子，白瞎了一张俊美的脸，不然在艺馆里可是姑娘们倒贴都愿意相好的主，偏偏他还谁都看不上。
　　贫寒一点的下了学不是闷在家里读书就是给有钱人家做教书先生贴补家用，李宗林对他们还算好感，不过不能总拉着他们陪自己，他们生来傲骨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恩惠，自己不缺钱总不能耽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