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60、告别

　　程长靖的桌案上压着一沓他与李宗林这段时间的书信，他一张张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世溪的字每一笔都豪迈洒脱，字中深藏对他的爱慕之意和思念之情，读来让人满心欢喜。随便一封信都能叫他不自觉陷入到与他的诸多相处瞬间，那些快乐难忘的时刻真切的浮现在他眼前。
　　他看完这些书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程天宇来叫他出去吃晚饭也只是囫囵的吃了几口便离席。
　　他离开将军府依照答应程天宇的话来到了太守府，此次来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不再在太守府里随意行走而是叫人去通传。太守府的仆人都认得他，自从那次大人打过他们两之后程长靖就没来过，听说回去就病了，他们两也是可怜，无故就被打，太守府和将军府里没人知道是为什么。这时该是病好了就来看自家公子了，小谢子热情的将他请进客厅里，去禀告李鸿安。
　　太守府里这时已经用过晚饭，李鸿安正在书房教李淇和李薁写字，小谢子找到他道：“大人，长靖公子来了，正在堂厅里等着。”
　　李淇和李薁一听程长靖来了，高兴的道：“长靖哥来了，爹我们要去找长靖哥。”
　　“······”
　　李鸿安已经知道他决定与宗林了断孽缘，既然这样就不必再见，听说他过来，本想叫他回去转头犹豫了一下道：“你去叫他到书房来，我在这等他。”
　　小谢子道：“是，大人。”
　　程长靖在堂厅里等了一会小谢子过来道：“公子，大人叫您到书房去见他。”
　　程长靖道：“有劳了。”
　　小谢子：“公子请。”
　　太守府的书房对于程长靖来说轻车熟路，要走多少步数，转几个弯，他闭着眼都能进去。
　　等他到了太守府的书房，李淇和李薁早就没心思再写字了，听见有人走路的动静人还没进屋便耳极口快连忙过来拉着他道：“长靖哥你终于来了。”
　　程长靖从怀里拿出两个红色荷包递给他们温和道：“嗯，这是将军府给你们的压岁钱，之前早就备好了只是没机会给你们，拿去吧。”
　　两人欢喜的接过荷包道：“谢谢长靖哥！”
　　李鸿安干咳一声道：“我和长靖有话要说，你们俩先出去玩吧。”
　　李薁儿童无知很是开心，娇声道：“嗯，我去告诉哥哥，长靖哥来了，他一定很开心。”
　　李鸿安无奈叹气，只要他不再与宗林来往误了各自前程就都还是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两小的离开后李鸿安道：“坐吧，听说你已经进京见过陛下了，想必陛下已经得知将军故去的消息了，什么时候南下？”
　　程长靖谢过李鸿安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是，陛下已经知道家父故去，我回来就是为了接娘一道走，明日一早便离开。”
　　李鸿安此时见他已经没有之前的怒气，他原来是来向自己告别的，便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到了地方好好守在那里，便是成全了对你爹的孝道，对陛下的忠义，你也终不负将军所托。”
　　程长靖蓦然道：“世伯，我今天来除了与您道别还想再见世溪一面，希望您能答应。”
　　李鸿安未料到他走的这么匆忙，他也不是个无情的人，见面说清楚再走也好，总好过日后宗林发现只有自己蒙在鼓里不知，到那时难受的只有自己儿子。
　　李鸿安叹道：“也罢，此事我没跟他说过他还不知道。你自己去跟他说叫他放下，要比我们任何人都有说服力。”
　　程长靖顿时鼻头一酸，默默点头告辞了李鸿安出了书房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这是他和世溪的事，旁人不能替他们决定什么，好是自己与他好上的，又关旁人什么事？
　　若非遵守遗愿，他如何会舍弃世溪？
　　他擦掉眼泪小步的走着让寒风将眼角的泪痕风干，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了情绪才迈着步子来到李宗林的屋外。
　　屋里李淇和李薁在李宗林的床边拿着程长靖给他们的荷包开心的道：“我们真没有骗你，你看这是长靖哥给的压岁钱，他正在和爹说话，一会就过来看你了。”
　　李宗林看着荷包，还是有点不太相信长靖会来看他，这小子从两人被他爹打了就没出现过，天宇哥说他伤势早好了，府里忙没空来看他。李宗林总觉得是他爹从中作梗，不让他们见面，所以长靖才没来看他。
　　就是不知道他卧床期间程长靖发生了什么事。
　　李宗林虽不太相信，可心里早盼着他能来，嘴角含笑道：“我不信，他这么久都没来过，你们俩别拿荷包骗我。”
　　见他不信李薁急得跳着道：“是真的，哥哥。我们没骗你。”
　　程长靖在门外听完他们的对话，不禁心中一笑，整了整衣服便进来道：“是真的，他们没骗你。”
　　“······”
　　“长靖！”李宗林见他进来欣喜若狂道：“你怎么来了？”
　　“世溪。”程长靖见他要起来，赶忙过来将他扶着靠着床边微笑道：“怎么？不想让我来啊？”
　　李宗林开心的说不出话来，从那天他们一起被他爹打了，到现在两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全靠书信才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伤势可否痊愈，哪有见了真人开心，他一个没忍住一把搂着程长靖的脖子将他牢牢抱住。
　　李宗林语无伦次在他耳边道：“不是，想，非常想，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担心你吗？你怎么来的爹没有为难你？”
　　这时程长靖哪还说的出口要与他断绝关系的话，又不敢再将心中的思念说如他般出来，那也只是徒增愁绪，便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道：“我都知道，别担心，我没事。”
　　两人这样抱了一会，李淇和李薁在一旁拍手叫好：“我就说没骗哥哥吧？”
　　“······”
　　李宗林搂着他不肯撒手这样的话今晚就什么话都别想说，程长靖松开他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宗林拉着他的手道：“放心，能坐起来没什么大碍了，过几日大概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说完便将另一只手伸到程长靖面前，世溪已经在拉着他向他讨要东西，程长靖不解道：“什么？”
　　李宗林讨巧卖乖道：“压岁钱啊，你都给他们准备了，难道没有我的份？”
　　这个的确没有，程长靖一时愣住，两人同岁世溪又比他大好几个月，两人均已加冠都不再是小孩子，便不需要这些，他实在没想起来给世溪也准备一份。程长靖在他手上拍一下道：“多大了？还要压岁钱？”
　　李宗林一把抓住又往怀里拽了拽，佯装很不高兴的样子道：“你可真偏心，他们是孩子我还是伤患呢，你好歹给我点安慰吧？长靖哥？”
　　程长靖莫名被他逗乐了，这时李薁在程长靖身边道：“长靖哥，你和哥哥你们谁大？”
　　程长靖斜睨着李宗林道：“当然是你哥哥比我小，你看他还问我要压岁钱呢。”
　　李薁点点头终于明白这个困扰了她七八年的事，以前他们都说自己比对方大，搞得李薁实在弄不清两人到底谁大些，亲哥问长靖哥要压岁钱肯定是比他小了。
　　她对李淇道：“看吧，我就说长靖哥要比哥哥大些。”
　　李淇纠正道：“错啦，是哥哥大，跟你也说不明白。”
　　“我明白。”
　　“······”
　　两人就这个问题争论了半天，谁大谁小那两人心里明白，李宗林想起程天宇来过几次，他每次都说长靖在忙，也不知道长靖是不是就要南下，便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听天宇哥说将军府里有很多事要做，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程长靖愣怔了一下还是不忍心跟他说明明早就会离开的事：“嗯，还有一些事忙完了就走。”
　　李宗林神色黯淡要不是李淇和李薁在他恐怕又将程长靖紧紧抱在怀里了，道：“这些天爹不再来逼我，真想和你一块走。”
　　程长靖赶紧打消他的念头道：“大人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别想这些让大人失望的事，跟着我对你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李宗林争辩道：“可我就想身边有你在，那样让我做什么都行。”
　　程长靖无奈道：“世溪，你入京我们今后还有见面的可能，别耍小孩脾气。”
　　李宗林一听立刻惊觉道：“长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入京了我们今后还有见面的可能？”
　　他这般程长靖根本就没法跟他提两人分开的事，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只见李薁打着哈切趴在床边就要睡着，程长靖抱起她道：“小薁睡了，我给他送回房再过来。”
　　李淇在一旁道：“长靖哥，你不用送她，她这几晚都在哥哥房里睡，把她放哥哥床上就是。”
　　程长靖本想趁着机会出去想个办法糊弄一下李宗林，没想到还是没能如愿，李宗林的床加上他再放个七八岁的孩子也不嫌大能够睡的下，程长靖犹豫的看了看只见李宗林在朝他点头，于是他只好将她放在床里面的位置给他盖好被子。
　　天色晚了李宗林便叫李淇也回房休息去，李淇本来不想走李宗林道：“妹妹都睡下了，天色不早了快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我和长靖哥哥还有些话要说。”
　　李淇只好遵从兄长的话回房，他走后程长靖关好门窗回到床边坐下，李宗林对刚才的问题锲而不舍：“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时屋里还睁着眼的只剩他们两，李薁小小的一团睡在里面。程长靖装傻充愣道：“说什么？”
　　李宗林攥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说我们，你既然要走，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程长靖憋了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都道不尽对李宗林的不舍，他一把拉过李宗林拽入怀里紧紧抱住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让你赶快好起来，跟以前一样。”
　　李宗林被他抱的紧了身上还有未痊愈的伤，他实在撑不住“啊”了一声，程长靖慌忙赶紧给他松开道：“怎么了？弄疼了？”
　　李宗林不在意道：“没事，还有些淤血未散，不打紧。”
　　程长靖紧张道：“什么不打紧？你看谁被打的半个多月下不了床的，我扶你躺下。”
　　李宗林嘴上说没事身上是真疼，程长靖将他在床上安顿好坐在床边，道：“好生养伤，我走了别再忤逆大人的意思了，你的情谊我都知道。我们还是······”
　　还是算了吧，今后各自安生，前程姻缘两不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李宗林拽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拉，程长靖一个没坐稳趴到他身上，李宗林顺势搂着他不放吻在程长靖的唇上。程长靖没作任何防备愣愣的被他吻着，李宗林的舌头便伸到他的嘴里勾起他的舌一阵□□，然后吸吮，像是要把最心爱的东西放进嘴里含着。程长靖咽下那些诀别的话迎着他吻了一会，他们吻的太深两人仿佛置身梦境，在被吻的快晕厥的时候程长靖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行，你们不能这样，简直有违人伦！程长靖你自私自利此番作为忠义孝道何在？你忘了将军的嘱托了吗？你忘了你娘差点因为你们的事死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吗？这样不紧会害了世溪还会害了你自己！快点离开他，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即使是这样程长靖还是不愿离开李宗林的吻，不自觉的流出眼泪落在李宗林的脸上，李宗林察觉他异样两人才分开唇舌，李宗林见他眼睛红润泪又留到自己脸上，便伸手给他擦干眼泪，心疼道：“怎么哭了？”
　　那些话程长靖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自己再流出眼泪便趴在他胸膛上，哽咽着道：“世溪我舍不得你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喜欢你对我来说是最快乐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爱你，你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寻常人那样厮守在一起？”
　　李宗林不知他这话是何意，以为他是要走了心里放不下他，便抚摸着他头安慰道：“我也是，你是不是要走了？如果你是因为要离开见不到我了伤心，你大可放心我李世溪今日就对着程千旭发誓此生只等你一个人，只爱你一个，别的谁都比不上你。你可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如有违背叫我今后孤独终老，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爱我的人······。”
　　听到世溪的起誓程长靖心中亦是感动和难过，他无法给他同样的回应，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爱他不然怎么会决定离开他？他捂住李宗林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自己离开是离开他的意思，只好擒着泪点头道：“嗯，父母之命不可违背。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太惦念，要安心读书，要平安，将来不要因为我们的事影响仕途，一定要前程似锦，这样也许今后我们会再见的。”
　　李宗林纳闷好不容易见到长靖怎么他老说些奇怪的话，像是伤透了心，告别的话叫他说的跟永别似的。长靖难得能来看他李宗林便没再多想，想那些无用的作甚？人在怀里才是真，他一步都不想他离开，搂着他道：“嘱咐了这么多，我都会照办，这下能放心了吗？你今晚能不能别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能来应该也是得到我爹的应允，留下了陪我一晚好吗？”
　　见一面都是奢侈又如何能陪着他一晚，程长靖道：“府里还有些事，我······”
　　李宗林非常无奈道：“你现在真是个大忙人，好吧，我就不为难你了，天色不早了，外面路太黑你早点回去。爹不阻拦了，若是想我就像以前一样常来看我，知道吗？”
　　程长靖默默点头：“没关系路不远，你先睡吧，我再待一会，我想多看看你。”
　　李宗林搂着他温柔道：“那你看吧，让你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