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54、对联

　　擦药间隙程天宇道：“长靖，你和世溪的事打算怎么办？我说一句不该说的，你们这样终究是不合礼法，虽有些贵族公子生性好色无甚忌讳。可你们不一样，你和他不是那等随意的人，此番这般定是动了真心，如若强行将你们分开，只怕日后再难觅得此番真心相待之人。与世溪若不就此了断，想过日后怎么向夫人交代吗？”
　　程长靖知道他这是在好意提醒自己，昨晚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根本就是无解，他趴着道：“天宇哥你即已知我与世溪情投意合，便莫要再问我该怎么办，娘和世溪我都不想让他们伤心，我现在还没想到两全的办法，世溪待我真心实意他的情谊我定不能负。”
　　程天宇无法想像他与李宗林是怎么样的一种难舍难分，他只想不可在让夫人伤心：“那你就愿意让夫人伤心了？程家在大周也算是颇有名望的将军世家，世溪家亦是如此，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二人私情若是传开叫将军脸面何存？程家名望何存？夫人如何面对世俗的指着？”
　　“······”
　　上完药程天宇帮他穿好衣服盖好被子，程长靖无奈道：“天宇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看这世上痴男怨女多少人一爱难求，我与世溪心意相通之间无任何芥蒂真的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但求你别再向大人那样逼迫我们了，为了娘也求你守口如瓶，好吗？”
　　程天宇本想说些狠话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小子竟这般痴心，罢了，便随他心意。正如他所言世间真爱难寻，能经得住磨难的寥寥无几，且看他们是怎么度化此劫。
　　长兄如父程天宇自诩年长他几岁，将军不在了自己理当照顾长靖，看他凄凄哀哀深陷情爱之中无法自拔，他无奈摇头道：“我可以帮你瞒着夫人，可是你别因为这点事误了将军的嘱托。”
　　程长靖欣喜道：“这点你大可放心，爹的嘱托我没忘。”
　　“那便是好。”
　　就在这时卫孝蓉从外面进来听见他们说的一些话，又见两人轻松相对疑道：“好什么啊？长靖来把药喝了。”
　　程长靖才刚敷完药趴着，这会便又忍着疼起来接过药道：“我们在说今后我们两要好好孝顺娘。”
　　卫孝蓉一听是在说她笑道：“那好，我可等着，你爹去了今后就指望你们两了。”
　　程天宇在一旁道：“夫人放心，我与长靖定侍奉夫人百年。”
　　“······”
　　大年三十之际程长靖身上的伤是消肿了，只是风寒一直还未痊愈一直卧病在床，这期间也就两天时间，李宗林便拖李淇送了好几封书信过来，皆是担忧牵挂思念之意，两人就这样书信来往互诉相思。程长靖在信中嘱咐他安心养伤，并将自己的狼牙手链夹在信中与之交换以示牵绊，只字不提自己守了他一夜病倒的事。
　　他不提可能太守府只有李宗林不知道，只以为他伤已经好了，碍于他爹的缘故不来看他。李鸿安得知那天打过两人之后晚上他又赶走程长靖，之后便听下人说将军府的长靖公子病倒了，还病的不轻。李鸿安懊悔不已，自己思忖着两人好歹习过武艺身子该没那么弱，怎么这么不经打？此时万分后悔，谢芸埋怨他下手没轻没重的不仅打的自己儿子下不了床，这下好了连别人家的都被打的卧床不起，看他怎么向将军夫人交代。
　　年三十晚上各家都欢欢喜喜过年，唯独将军府与太守府里显得有些冷清，往年这两人早就闹腾着往来两府之间辞岁，将军府因程应州过世第一年门上连对联都没贴，若不是只放了鞭炮一点也看不出过年的迹象。
　　冬日的腊梅开的正旺盛之际，这日一早程天宇怕他在屋里待的烦闷便从院中折了几只放在他屋里，顿时屋内清香扑鼻。程长靖喝完药撑着点精神下床将花插进一个半尺高的白釉瓷瓶里，然后放在他写字的桌案上道：“天宇哥，谢谢你。”
　　程天宇坐在火盆旁笑道：“我怕你闷的慌，院里的腊梅开的正望，往年夫人总会折上几支送到我们房中，今年将军走了夫人要处置族中的事宜，整日忙碌没来得及做这些，我这几日跟着夫人打发了一些事，夫人累了正在休息，我乘着空闲弄来几支与你解闷。”
　　程长靖摆弄好了腊梅一边准备纸笔一边惭愧道：“天宇哥多亏了有你，还是得谢你想得周到。”
　　程天宇道：“将军临终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就别说什么谢字了。”
　　“对，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程长靖将砚台里浇了点水道：“天宇哥你来帮我研磨吧。”
　　程天宇欣然答应过来在他对面磨墨道：“你又要写字？还是给世溪的？”
　　“嗯。”程长靖点头道：“看见你送来得腊梅花便不由自主的想写几个字给世溪。”
　　程天宇磨着墨默叹道：李大人看的紧，这痴傻的两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善始善终？
　　先不管这些阻碍只见程长靖蘸了蘸墨在信纸写道：鹊语红梅笑望春燕衔泥虎啸海纳百川。
　　程天宇看着意境疑道：“这是对联？”
　　程长靖道：“嗯，过年如果没有对联岂不少了年味？天宇哥又要麻烦你待会帮我送过去。”
　　程天宇又道：“为何只有一联？”
　　程长靖笑道：“对，就只有一联，你帮我送去了，世溪自然知道怎么对出下联。”
　　“······”
　　他这一联写的随意，正是应了这春日的景象，与府中沉闷之气恰恰相反，字里行间处处呈现生机勃发，与未来可期的迹象。长靖并未因这么多事沉沦挫败，程天宇读了甚感欣慰，他看着程长靖笑着将写好的信纸拿起来吹干，然后小心翼翼折起来又摘了几朵腊梅放在信封里封好交给他。程天宇突然好像能理解他们为何这么难以割舍对方，因为情爱是可以抚慰一切伤痛，因为不管心里再苦都有人懂。
　　他接过信放进怀中道：“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世溪。”
　　程长靖不经疑道：“大人不是将他锁在屋里，你怎么进得去？”
　　程天宇道：“大人得知你病倒在家，就不锁了，夫人还去看望过。”
　　程长靖一愣，脸上满是落寞。程天宇见他皱眉，心道自己怎么这么蠢又说错了，赶忙道：“长靖，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们呢。”
　　程长靖暗叹一声，可不是吗？大人给世溪房门上锁不就是为了防他的吗，跟他较什么劲。他舒展眉头道：“嗯，到了太守府看看世溪的伤势怎么样了。”
　　“······”
　　一封简短的书信送到太守府，这时的李宗林仍旧趴在床上，在和李淇、李薁下棋。李宗林见他进来便知道是长靖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便让弟弟妹妹自己玩。
　　果然，程天宇进便将书信交给他，这几日他和李淇都快成两人的信使了，李宗林接过书信欣喜的打开一见只有一句对联和几朵新鲜的腊梅，便知长靖是何用意。
　　于是他把程长靖的上联折好与那几朵腊梅放进一个雕花朱漆木盒里，这木盒里放着的便是程长靖以往写给他的话，然后让人将笔墨和纸拿到床头，自己趴在枕头上写道：凤鸣盛世且看户浴春风龙吟威震九洲。
　　等他写完程天宇不经点头道：“长靖说你知道怎么对出下联，没想到是这么对的，这么看倒是比长靖的上联更俱气势。”
　　李宗林放下笔笑道：“倒不是比他更有气势，对联讲究对仗工整，不是说词藻如何华丽，是要与他的更贴合便是好。燕雀虽小尚知春来衔泥筑巢，我等若因此意志消沉岂不是连它们都不如？”
　　道完程天宇连连点头，他们两除了这点私情不被人称赞外，其他的真不用他们操心。宗林有长靖这一记良药看上去要比其他药物管用的多：“长靖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好生歇着，我这就回去将你的拿给他看。”
　　李宗林将写好的信纸折好递过去道：“天宇哥，谢谢你，这几日辛苦你了，告诉长靖让他别他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你若没事他定无碍。”程天宇临走时道。这时李淇、李薁兄妹两过来道：“哥哥，长靖哥写的什么给你？我也想看看。”
　　“你们两个好奇鬼。”
　　李宗林挪着胳膊把放在床里头的木盒拿过来，将里面他刚放进去的信纸拿出来兄妹几个一起研究那几个字。
　　程天宇回到将军府将李宗林的下联拿给程长靖看，程长靖一看嘴角上扬掩不住的喜悦。程天宇传达了李宗林嘱托让他照顾好自己，程长靖立刻紧张道：“你没跟他说我还病着的事吧？”
　　程天宇叹道：“没有，我每次见他看了你的信伤都好了一大截，倒是你啊还瞒着他，若是让他知晓你守了他一夜，还因此重病不起，估计他也没心思养伤。”
　　程长靖松了一口气道：“不让他知道他伤养的快这不是挺好的吗？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程天宇满心纠结：“你是放心了，我和夫人可都在为你操心呢。”
　　“天宇哥你就别操心了，他好了我就无碍。”程长靖病怏怏拿着信纸道：“你看他不仅对上我的对子，气势上还比我的更胜一筹，这说明他志向长远，不忘初心。”
　　程天宇打趣道：“你说的对，那要不要我给你们来个横批？就叫······就叫志同道合，你看行不？”
　　程长靖霎时脸红；“天宇哥，你就别再笑话我了。”
　　程天宇看他这般模样知道他是想到宗林害羞了，自己偷偷笑了一会，便不再逗他道：“好了，我不笑你了，天色不早了我去看看夫人有什么要帮忙的，晚上咱们一起吃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