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44、遗愿

　　将军府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下人，一回府大伙都忙着扫庭院，对程应州突然病重非常不解，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去了京城回来人就病成这样了呢？
　　几人将程应州送进卧房躺下，屋里烧着炭火还算暖和，程应州算是安心躺下了，睡了一会醒来便要坐起来，看了看屋里的人便伸手叫程长靖他们都过来，像是有话要说。
　　大家看他醒了便立马过来，程长靖过来拉着他的手道：“爹，您醒了，有什么吩咐您说便是，儿子去做。”
　　程应州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气息微弱的道：“长靖，我们这是在府里了？”
　　程长靖看着他爹道：“是，爹是不是有话要说？”
　　程应州终于放心道：“这便好办了，长靖我时日已不多，快叫人去置办后事，记住一切从简。”
　　屋里的人纷纷惊骇，卫孝蓉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哭的泣不成声，程长靖亦是顿时流出眼泪，哽咽着道：“爹，您说什么胡话呢？”
　　李宗林与程天宇站在一旁难受道：“将军！”
　　“······”
　　程应州不管他们咳了几声接着说自己的：“我死之后你不必为我守孝，我是不能再为陛下为大周做什么了，我走后你到漳州保管好先帝的剑，剑在董都尉那里。办完后事去向陛下请旨，说你愿接任父职南下，带着你娘一道南下，留她一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不管陛下给你个什么官衔都不要回绝，按陛下的意思去办即可。”
　　程长靖连连点头，程应州艰难的抬手给他擦掉眼泪，用尽尚存的一口气息道：“程家世代习武，前朝起便是将门之后。看不惯前朝君主暴政祸国，苛政赋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便随先帝起义之后建立大周，如今国家安定君主贤明，作为臣子便要忠心为国，誓死守卫大周的疆土绝不允许外族侵犯。我只恨自己命不久矣，否则定将那东瀛匪寇赶回东瀛岛······长靖，我走后你一定要带着大家守好南海边境，安定边陲······”
　　他一下说了这么多便又提不上气开始猛烈的咳嗽脸色憋得更加难看，程长靖握着他爹枯瘦的手痛惜道：“爹，您放心我答应您。”
　　得到回应程应州一脸枯荣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又叫来程天宇道：“天宇，你虽不是我亲生，这些年跟着我其实早就如同亲子一般，我对你很是放心，你和长靖就像是亲兄弟，今后有什么事两人一起想办法，不要自己藏在心里，知道吗？”
　　“将军放心，天宇知道。”程天宇忍着难过道。
　　“这便好。”程应州放心的点头然后伸手抓住卫孝蓉的手，满怀愧疚道：“夫人，你来陪我坐一会吧。咱们刚成亲那会世道浑浊，我只顾着跟着先帝打仗，都没有好好陪你，害的你经常为我担心，弄得身子也弱。到了现在还是让你为我担心，跟了我让你受苦了，真是对不住夫人。”
　　两人成婚时正是前朝巍巍可及的时候，不久凌斌就带着一伙人商议了起义反抗前朝暴君的事，大伙一拍即合，说干就干。于是程应州便加入其中，他既是武将那便经常在军中或是战场上，回来时还总是带着伤，卫孝蓉经常为他担心害怕。
　　卫孝蓉哭道：“你我夫妻之间说这些做什么，跟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仗打完了，后来先帝不是把你发放回来，你虽被降了官职但咱们不是也享了几年清闲，光州的百姓敬畏你，没什么不好。”
　　光州在程应州和李鸿安管辖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当地百姓在夸赞皇帝的时候通常带着两位大人一起称赞。程应州道：“夫人说的是，没什么不好。”
　　“······”
　　程长靖见爹娘说起话来父亲身子好像不那么痛苦，心道不如就让他们说会心里话。
　　便向他们道：“爹娘，你们聊，我们先出去一会。”
　　程应州和卫孝蓉点头道：“去吧。”
　　几人出去将房门带上，程应州拉着卫孝蓉道：“蓉儿，你坐过来一点。”
　　卫孝蓉依着他的意思坐到他身边让程应州靠在自己肩膀上。
　　三人一道出去程长靖便急着要出将军府，脚还没踏出大门外突然头重脚轻，脚下一空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李宗林一直在他身后，他像是早有预感似的一把将他扶住：“长靖！你怎么样？”
　　程天宇急道：“长靖！”
　　“天宇哥你别急长靖一定是累了，我们送他回房休息。”
　　“嗯，快！”
　　“······”
　　程长靖此时虽然晕着站不稳，但他什么都能听见心里异常清明，他听见宗林和天宇在叫他，他爹叫他办的事还没去办，自己还有事要做怎么就晕倒了？
　　慌乱中李宗林一把将他拦腰抱起，直奔程长靖的卧房。一小截的路李宗林明显感到他瘦了不少，一定是这些天累的。李宗林顾不上程天宇的疑惑眼神，随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进屋便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叫来仆人端来一盆炭火，屋里一会暖和起来，他坐在床边给程长靖把了会脉。
　　半响过去程天宇才疑道：“长靖他怎么样了？有无大碍？”
　　李宗林默叹一声道：“长靖是因为这些天将军的病情，伤心、思虑过度导致神殆气虚才晕倒，天宇哥我写个安神定气方子你叫人去抓些药熬给长靖服用。”
　　“好。”程天宇道完始终有些疑惑想问他：“宗林，长靖······”
　　李宗林写完方子见他吞吞吐吐似乎有话，不解道：“天宇哥，还有什么事吗？
　　程天宇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将军病着眼看时日无多，长靖又晕倒，这样直接的问起来始终有些不妥，他想了一下道：“没事，你好好照看长靖，我去抓药。”
　　李宗林点头道：“放心。”
　　程天宇走后李宗林坐到床边用手轻抚着程长靖消瘦了一圈的脸颊，握紧他的手，屋里烧着炭火他的手依然是冰凉，李宗林心疼的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捂热，然后在程长靖的额头亲了一下温声道：“长靖，不管怎么样你要坚强些，将军和夫人可不想看见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想。待会天宇哥买回药，你要好好吃药，知道吗？将军的嘱托你还记得吗？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吃完药好起来，我们一起面对。以后不管你到哪我都在你身边，咱们不能辜负将军的厚望和陛下的信任。”
　　“······”
　　一会儿后，程长靖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睡得安静的脸色可见深深的疲倦。这些都被站在门外程天宇看见，这时他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早就觉得两人的关系密切，可若不是亲眼瞧见谁会往儿女私情上去想？程天宇思虑着将军与夫人此时定是不能知道这事的，还是先不要说出来，等日后将军的事处理完了在找个时机好好的问一问长靖，打定主意后他将房门关紧仰头叹了一声才去给长靖抓药。
　　大半天过去程天宇已经回来并且熬好了药送来，他推开们发现程长靖还在睡着，李宗林正靠在长靖的床边打盹。回来路上宗林也跟着忙前忙后的定是也累了便找了件长靖的披风给他盖上，将熬好的药用热水温着等着他们醒来。
　　可能是点了安神香的缘故，程天宇守着他们两才坐一会便觉得昏昏欲睡，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让自己不那么犯困，这时李宗林突然一个噩梦惊醒，醒来还心有余悸满头是汗，赶忙看了看床上的程长靖，自己还拉着他的手见他还在便放下心。
　　程天宇见状忙道：“宗林？怎么了？”
　　见程天宇回来便道：“天宇哥你回来了，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药熬好了？”
　　程天宇道：“嗯，我见你们都累了进来便没叫醒你们。”
　　李宗林道：“刚才见长靖睡得不踏实我点了安神香，不想自己也跟着睡着了。对了，天宇哥，将军交代的事你去办了吗？”
　　程天宇摇头道：“还没有，将军说一切从简，我想等长靖醒来，这事该由他去办。”
　　李宗林看着熟睡的程长靖点点头道：“刚才长靖急匆匆的出去大概就是想去办这事，我们等他醒来。”
　　“嗯。”
　　程府上下此时异常安静，下人听不见将军咳嗽声，也不见几位公子的打闹声。
　　到了旁晚程应州在卫孝蓉的怀中安心的睡下，程长靖此时终于睡醒，休息够了脸色现在比起前几天的蜡黄看上去白净多了，眼睛里的血丝褪去不少。
　　仆人这时正好送来晚餐：“公子这是醒了？唉，总算是放心了，将军吃了点粥也睡下了。”
　　程伯叹道：“我们就是来看看将军和公子，见他门无事便放心了。怎么去了趟京城回来就病成这样？”
　　他们放下食盒，程天宇道：“程伯婶子，你们做完事先去休息吧，天冷别冻坏了身子。”
　　屋里顿时沉默，谁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
　　他醒来抓着李宗林的手道：“我睡了多久？”
　　李宗林立刻道：“醒了，现在已经是日入时候。”
　　程长靖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晕倒的，他们巳时末到家安顿好爹娘接着便从他们房里出来，然后自己就晕了，便疑道：“我怎么睡这么久？你们就一直守在这里，我爹呢他怎么样？我还有事要办······”
　　说着便要下床，李宗林拦住他道：“你之前不分日夜的照看将军，耗费心神身体吃不消自己都不知道吗？将军有夫人照看着放心，倒是你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不过你先把这碗药喝了才能吃其他的东西，做其他事。”
　　程长靖无可辩驳不解的看着程天宇从火盆旁食盒里端出一碗药来：“给我的？我没病。”
　　程天宇过来道：“你是没病，可你怎么会晕倒？来，把药喝了再说。”
　　程长靖愣怔的看着李宗林，只见他肯定的点头，这才接过药一饮而尽，李宗林从身后的桌上拿来蜜糖塞到他嘴里，其实这药不苦反而有点甘甜，不过加上这颗糖心里好像也没那么苦闷了。他吃着蜜饯疑道：“这会你们总该告诉我是不是一直守在这里了？你们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
　　李宗林给他擦着嘴上的药渣道：“怎会？晌午我和天宇哥吃了下人送的饭食点心，倒是你一睡就是大半天，看你晚上还这么睡得着。不过醒了就好，药也喝了来吃点东西，现在天已经黑了，外面冷商铺早就打烊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陪你。”
　　程长靖这才放弃出去的念头，下了床李宗林给他披上外衣，几人才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