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107、水军

　　十日期满程长靖在牢里收到兵部的一纸任命书，赵思蔚亲自来传旨。在将程长靖关进牢里后，凌再平仔细斟酌过那日赵思蔚等人的提议。江南沿海一带虽有专门的水军营，但人数就像是用来凑数的，一遇上大战那万儿八千的水军还不够敌军练把式的，得亏是守住了南海才没让江南水军铺底。
　　大周数百万大军算得上是精兵强将，但大都属陆地上的旱鸭子，叫他们骑马打仗不在话下。可若是让他们到水上去就好比下饺子，一沉到底。
　　军事上兵强马壮，但水军兵力还处于比较薄弱的状态，经过几日与李尤泽及兵部等人的商议便决定，在京中五十万大军中抽调出二十万人作为专门的水军训练，程长靖来担任他们的总教练，出狱便可入营训教。
　　程长靖接过圣旨恭敬的叩谢君恩，等他站起来赵思蔚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陛下对你可是格外开恩、看重，今后留在京城好好干，可别再辜负陛下隆恩，若是再想撂挑子陛下可就真生气了，”
　　程长靖点点头郑重道：“是，陛下隆恩千旭定铭记于心。”
　　赵思蔚满意的点头，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道：“以后也别任性的违逆陛下的意思，要是你爹还在他绝不会这般顶撞陛下，好了赶快回去洗洗，都快臭了。”说完他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就算了，明日先到兵部报道，将南海境况说明，陛下命我等与鸿胪寺商议起草一份问责文书，我们大家可是等着了你十日，事关重大，没有你我们可不敢乱写。”
　　“是，大人。”
　　程长靖点点头，尴尬的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几天没洗澡有点汗馊味，他自己都觉得难闻，开始异常嫌弃的抖了抖衣袖。
　　只有李宗林像是失去嗅觉，开心的一把拉着他道：“陛下英明，我们快回去吧，知道你今天出来我专门让常姐给你做了汤，这几日牢里的饭食定吃的不习惯，回去先把胃养好了我再给你开些补气血的方子与食材，好好的补身体。”
　　这怎么像是生了孩子的妇人才有的待遇？程长靖看了看赵思蔚和牢里的狱卒，大伙好像都在用异样的眼神在看他，他非常尴尬的想捂住李宗林的嘴。
　　“大人那我们先走了。”
　　“世溪，我们快走吧，我想回去沐浴。”
　　“嗯，走吧。”
　　牢里没有让犯人沐浴的条件，回到将军府程长靖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的给自己涮洗了一遍，然后才与李宗林一起在他爹娘牌位前祭拜。
　　“爹、娘，儿子回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漳州已经安置妥当交给天宇哥治理，今后我就和世溪留在京城。我大周国君圣明，抽调二十万将士专门做水军训练，陛下命我作为这支军队的总教练。”说完程长靖停顿了一下又道：“爹、娘，你们泉下有知看见这些，儿子这算不算是不负所托？”
　　李宗林在他肩膀拍了拍道：“长靖，将军与蓉姨看见你为大周做的这些事，一定会很欣慰的。”
　　人死如灯灭程长靖对他爹娘已经从最开始逝去时的悲痛转为怀念，他扭头与身边的人对视温声点头道：“嗯。”
　　念着自己能这么快从大牢里出来，世溪的老师宋先生定是帮了大忙，便也欠了他一个人情，二人上过香程长靖道：“我能这么快从牢里出来多亏了宋先生，我们改日便去拜访先生如何？”
　　李宗林点头道：“等你养好了身子再去。”
　　程长靖就是不太喜欢李宗林总是小心翼翼的将他当柔弱妇人看待，当着他爹娘牌位的面一拳砸在李宗林胸口：“我身体好的很，不过是在牢里待了几天，又没少块肉，至于吗？”
　　他那一拳打在李宗林身上跟挠了个痒似的，一下砸到他心坎里，李宗林一把攥着他的拳头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眼睛深深的注视着他很认真道：“当然至于，你看你脸都瘦了，眼睛里还有血丝，一定要好好养着。还要去做什么水军总教练，不然哪有力气治服那些兵将？”
　　程长靖心道：只要你别折腾，我有的是力气。不过这话他始终难以启齿，特别是说给李宗林听。于是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笑道：“怎么？你对陛下的宽宏大量还有怨言？”
　　“那可不······敢。”
　　“那可不”三个字说完，便瞥见程长靖挑着眉似笑非笑的在盯着自己看，李宗林立马改了口，在心里埋怨凌再平就是个唯利是图的财主，就不能看见手下人闲着，总找些事让人去做他才能放心。
　　南海一战虽算不上是大战，但看见程长靖被可恶的东瀛匪寇给吊在船头，着实把李宗林给吓着了，他将长靖带回来本想让他在府里过安生日子，别再去理朝中的是非。他、他们家为大周尽忠尽职的做了那么多事，付出那么多精力，现在太平了也该他回来看繁华盛景，享四海升平。
　　程长靖噗嗤一笑，这几日在牢里的体验的确不太好，出来被太阳一晒程长靖总觉得身上湿痒难耐，得亏刚才世溪给他弄得草药泡澡，不然这会又该让他抓挠不止。他看着李宗林微红嘴唇，白皙的脸颊和脖颈，几日没在一起突然有点想他便忍不住拦着他脖子亲了上去。程长靖这么主动，这让李宗林万分欣喜，他顿时一愣，想也不想随后迎上他的吻，难舍难分。
　　最终在两人快喘不上气的时候程长靖褪下一软，这才分开。他十分受用李宗林对他的温柔和体贴入微，他抱着心爱的男人粗喘着气息在他耳边道：“那你就把我好生伺候着，我若是娇贵起来一般人可养不起。”
　　父母健在时谁不娇贵？
　　程长靖总是坚毅的，源于他世代武将家族严苛坚韧的家训。许是之前父母健在，从小到大他没怎么见长靖哭过，见过最多的就是将军去世那年。那一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同寻常的一年，之后的日子没有他在长靖身边也不知他是怎么度过的？李宗林抱紧了他在他脖子上吸气蹭了蹭道：“再难伺候我也要将你捧着，放心尖宠着······”
　　两人完全忘了二老牌位还在他们面前，程长靖捧着李宗林的脸即深情且温柔的重新吻了上去。
　　在先人面前亲昵多少有点大不敬，两人还算理智，温存了一会各自松开对方，反倒像是初次那样二人均觉得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互相盯着还湿润的嘴唇看。
　　若不是程长靖才从牢里出来，地方又不对，眼下的气氛正合适，还指不定两人会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来。
　　直到府里唯一的小不点张媛哼唱着新学的歌谣踩着欢快的步伐来叫他们吃饭，两人才从他爹娘的房间里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李宗林果真把程长靖养的容光焕发。
　　在此之前程长靖第二日便到兵报道，与诸位要臣商议了南海与东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总的来说就是他们嫉妒心太强，总想着来抢大周的。南海边境百姓忍不了，大周更忍不了。几番商议之后，众人终于拟出一份问责文书呈给凌再平过目。
　　不久凌再平在朝堂上确定了对东瀛一族的惩治：自即日起大周不再对东瀛族提供任何物资，若是想要就必须拿银子来向大周购买。野田家族乃东瀛天君家臣屡次挑衅大周，还望天君给予严厉惩戒，天君若是为难可交由大周代劳。关于南海，遗珠岛本就是大周邻域，东瀛强占数年今已回归大周，大周宽宏大量不再向东瀛索要战后赔偿。今后遗珠岛附近岛屿与海面皆为大周领域，东瀛不得踏入半步，望东瀛天君教导手下安分守纪，若再犯我南海边境行图谋不轨之事，大周绝不姑息。望东瀛天君好自为之，莫要再挑起事端，做危害百姓的事。最后再赠送天君一句：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之后程长靖便到军部大营上任，观光走马的与将士们见了一面，查看了抽掉出来的二十万人名册，光这些名册他就看了两三天。其中不乏年长的老兵，至于为何会有他们，则是因为他们是沿海的百姓，应该熟识水性。
　　训练水军看重的是身手和体格，熟识水性固然重要，关键是要灵活，而这些老兵已过了训练的最佳时机。而且他们最多再服役个几年便要退伍，训练一个合格水军快则两三年，慢则五六年，到时候后老兵退伍，又要重新花费精力训练新兵，得不偿失。
　　看完这些名册程长靖向三军统帅李尤泽提议让他重新筛选一次。
　　军部大营里程长靖向李尤泽道：“将军，末将想重新筛选一次。”
　　李尤泽不解道：“这些人全都是熟识水性或者是沿海一带的百姓，为何还要重新筛选？”
　　“······”
　　开始大家还不解，直到程长靖将水军必要条件与水上作战的厉害之处说明，李尤泽这才答应他让他自己在军中挑人。
　　挑人也是个细致活，摒除那些年长的老兵，程长靖对年轻的士兵要求也是非常严格的，家中独子、长子，吃不了苦的等诸多原因，皆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光是挑人就用了不少时日，等二十万水军终于凑齐，程长靖才开始将他们带到洛京城外那条通往九河的右岸支流南洛河集训。
　　又过了一些时日等到李宗林休沐两人才一道拜访了宋辞。
　　这一日两人来到宋辞的府邸，在厅堂里向宋辞行过礼。宋辞府里的管家请他们落座后程长靖又拱手道：“先生专门为我的事面见陛下，千旭谢过先生。”
　　宋辞见到他们二人非常惊讶，得知他们是来拜谢的，十分愧疚的摆手道：“陛下能重新任命你为水军总教练可不是老朽的功劳，你莫谢错了人。”
　　二人十分不解，李宗林疑道：“老师为何这么说？”
　　宋辞笑道：“当今陛下慧眼如炬，怎么会做错判糊涂案的事？所以你们要谢就到皇宫里去谢恩。”
　　“多谢先生指点。”
　　两人一下子明白宋辞的意思，便心照不宣，长靖能出来都是陛下的恩典。程长靖仍旧十分恭敬的道：“还是要谢过先生肯为小生的事在宫里奔劳。”
　　宋辞非常满意的点头并给他们俩都到了杯茶水，两人道过谢之后端起茶杯嗅了一下，然后各自喝了一小口放下。
　　接着程长靖道：“听世溪说先生对咱们光州的毛尖甚是偏爱，等来年新茶下来，我与世溪一定多带些来给先生。”
　　宋辞一听李宗林将他喜欢喝的茶都告诉了程长靖，他一把年纪的人突然感到怪不好意思的，便为自己开脱道：“别听这小子瞎说，人到年纪了喜欢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你要让我干点别的事，那还真不行。当然毛尖自然是首当其中。你们既然来了那就陪我这个老头下盘棋如何？”
　　宋辞本来年纪不大与程应州年纪相仿，不到五十的岁数总是喜欢以“老头”自居。
　　程长靖欣然道：“当然可以，还请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