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101、归京

　　知道其中细节的除了程长靖还有一人，李宗林见他不语便不再为难，他向程天宇道：“天宇哥，长靖不便说什么，当年你们背着我离开是不是蓉姨她逼迫长靖的？你如实说便是。”
　　程天宇同样叹气，当时那情形长靖若是不答应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一个是自己亲娘，一个是心上人。别说是程长靖夹在中间为难，搁谁都难以取舍，一个满意了必定会伤害到另一个。
　　当时的情形长靖也只能这么做，两人此时终得偿所愿，李宗林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说给他听听也无妨，程天宇拍着李宗林的肩膀道：“世溪，我说了你也别怪夫人和千旭。”
　　李宗林点点头等着他道来。
　　“当年李大人知道了你们的事，他本以为将你们打一顿便能悔改，谁知你们心志坚定，半点作用不起，他打了人于事无补，又无可奈何。便将你们的事告诉了夫人，夫人本就体弱，将军才过逝不久哪受得了这个，为此身体更加虚弱。她怕长靖沉迷情爱，将军的遗愿无法达成，将长靖关进祠堂思过。你知道长靖对你的情意，执拗的不肯斩断你两孽缘，夫人实在无法只好以死相逼，逼迫长靖离开。”
　　李宗林一直以为是自己爹对长靖说了什么狠话，才让他离他而去得，虽不是他所为，但自己亲爹是在这事上帮了大忙，他听完愣愣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最后见我的那晚要说那样的话。”
　　程天宇以为李宗林要怪程长靖便为他辩驳道：“世溪，你别怪千旭，他当时也是没办法，夫人拿着匕首就往自己心口捅，若是不答应与你断了，千旭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李宗林突然心里莫名的难受，是替长靖难受，当时搁谁都难以抉择。长靖得有多难过，忠、义、孝，三个字将他束缚的半点不由己。
　　他眼眶不自觉地通红，过来搂着程长靖肩道：“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你完成了将军得遗愿，他们在天有灵更不会怪你。”
　　程长靖在他肩上点头。
　　回京前日程长靖交代完诸事便与李宗林收拾行礼，他早看见程长靖床头一直放着一个红漆雕刻的箱子，他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一直没向程长靖问明白，今日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他特地将箱子搬桌上道：“长靖，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程长靖一看笑道：“一些玩物。”
　　“什么玩物藏得这么精细？”李宗林一面摆弄一面想打开看看，只可惜箱子上有锁，他没有钥匙。他将手伸到程长靖面前示意他拿钥匙来开锁，程长靖正在收拾一些书籍，便从书架上取出钥匙递过去让他自己开，随便看。
　　李宗林接过钥匙打开箱子一看，竟是些发冠、腰带、狼毫，底下还压着数封信笺，这些他还能理解，让他惊讶得是甚至还有瓦片，这玩意好像没几个拿来收藏得。他仔细看了下这是徽州青瓦，而此地百姓的房屋用的是红瓦。长靖是从哪弄来这玩意的，这又是什么喜好？
　　他仔细看了看发冠和腰带都是他以前喜欢得款式，信笺封面上写的都是程长靖亲启，是自己这几年写给他的信，长靖藏得这些东西使他他心中欣喜不已。
　　他拿着发冠和腰带瞅着程长靖戏虐道：“发冠和腰带是我们那年回京时我身上戴的，我还找了几日原来是被你给拿走了。藏我的东西就算了，还留信说什么要与我斩断孽缘，这就你说的斩断孽缘，你可真够口是心非的。”
　　程长靖竟无法反驳，整理了几本书籍放进箱子非常牙疼道：“我乐意。”
　　李宗林不与他争辩笑道：“那这瓦片呢？不会也是你用来睹物思人的物件吧？从哪弄的？”他说完顿了顿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这不是此地之物，应该是咱们中原一带的东西。不是皇城的也不是将军府的，你们家用的是光州瓦。既然不是你家的更不可能是别人家的。只有我们家用的是徽州青瓦。你这玩意不可能从别人那得来，那就是你从我们家拿的，我没猜错吧？”
　　程长靖诧异道：“这你都知道。”
　　李宗林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得意道：“我当然知道，那晚去见我的时候哭的那么伤心，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还拿了我的私物想我的时候拿来睹物思人。”
　　这小子怎么这么自信，虽然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程长靖拿他没办法：“你又知道了？”
　　李宗林将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放进箱子锁上，过来从后面环住程长靖下颚垫在他肩上道：“只要关于你的无论什么我都知道。”
　　自从两人睡过之后程长靖觉得李世溪就多了个缠人的毛病，晚上磨人也就罢了，没人的时候还总喜欢往他身上靠，真像个抠不掉的狗皮膏药。
　　这不抱着他手还不老实在他身上乱摸，这大白天的要是被人看见得成何体统？程长靖不想这么没羞没臊的跟他胡来，一把抓住他划向腰下的手不让他乱动：“别闹了，世溪，赶紧收拾明日好赶路。”
　　“好、好、好，不闹了，我来时本就没几样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你就让我抱一会。”
　　李宗林被擒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只好老实得搂着程长靖的腰，他躲不掉只好任由他抱着，身上像背了个巨婴，动作艰难的整理东西。将他娘生前的遗物与爹娘的排位放在一起准备带回京中祭奠。
　　监察御史与辰王巡察南海诸事，程长靖带兵出海攻打东瀛匪寇之际，凌风逸曾与随行官员到此地各百姓聚集的村落，族中巡察，探访。临走时凌再平着重交代查看当地的水利，农耕情况，看看他这几年的治理是否奏效，播下去的款项是否真正用在实处。当地百姓是否真的愿意接受官府的管制，是否还有山匪劫持路人的状况发生。
　　这一趟他们是没白来，他查看了之前在此地驻守的两人对此地做出的事迹，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探访时得到的百姓回答均是“刺史大人是个好。”“程将军与别人不同，别看他年轻，他不仅赶走了匪寇还教我们种地，真是让人可敬的好官。”
　　诸如此类的话不时在当地百姓的口中传进凌风逸耳中。
　　难怪他领兵回朝的时候这里的百姓都兴奋的叫他“东南王”。
　　回京之前凌风逸将所见所闻写成厚厚的好几本奏书，等着回到皇城交给凌再平看。
　　走时程长靖将家谱留给了程天宇，前几日程天宇新人入族谱，程长靖便在他名字旁写上李宗林的名字，他将来无后希望程天宇能好好传承程氏一族。而一年后程天宇将刚出生的长子过继到程长靖膝下。
　　“天宇哥，明月，董大哥，黄大哥你们别送了，就此别过。”
　　程长靖与李宗林骑着马拱手向前来送行的人道，护送凌风逸的侍卫纷纷向他们拱手告别。
　　程天宇心里不舍，一路上暗中叹了几百回气，给人都送到城外望月山十几里的地方：“回京若是无事可做，随时回来，我们都在这呢。”
　　这话他也说了无数便，听的人也回了无数遍：“嗯。”
　　李宗林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宇哥我们走了。”
　　这里的百姓并不知道程长靖回京，他嘱咐道：“天宇哥你只管做好该做的，回京我自会向陛下禀告，等着任职文书下来便是。”
　　程天宇点头道：“你放心，我与你一样定不负将军所望。”
　　黄耕铭提着一个包裹递过来笑道：“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相识的吗？当初要不是和你打一架，恐怕也不会有我黄某今日，这个是拙荆准备的海鲜，你们留着路上吃，不过要尽快吃完，放久了可就坏了。”
　　回想当时情形，程长靖记忆犹新，他接过包裹非常感激的向他道谢：“自然记得，多谢黄大哥和彩虹姐。”
　　凌风逸本来已经坐到马车里，听见他们说到海鲜的时候又从车上伸出头道：“什么海鲜，是我之前吃的那些吗？黄监军本王怎么没有？”
　　这吃货王爷黄耕铭怎么会忘了他，他笑道：“给王爷的已经用冰块装好放在另一辆马车上了，您可要赶快回京，这天气炎热不然半路上冰块化掉，那些海鲜可就不新鲜了。”
　　凌风逸一听自己也有高兴的连忙道：“那本王就多谢黄监军了，下次再有机会本王还会再来。”
　　黄耕铭拱手道：“随时恭候王爷大驾。”
　　“······”
　　众人上马踏上回程。
　　官道上绿野葱葱，程长靖与李宗林一回头只见一行人还在向他们招手，程长靖与李宗林向他们喊道：“保重，天宇哥，董大哥，黄大哥。我们走了，别送了，后会有期。”
　　“一路走好。”
　　“后会有期。”
　　“······”
　　一路上他们尽情游玩，程长靖异常期待回京。要不是陪着凌风逸他们俩早就过了长江，李宗林倒是不急每到一处景色宜人之处总要停下来，等观赏够了再赶路。
　　凌风逸则负责每到一处吃遍一处，用他的话来说是美食与美景皆不可辜负也。
　　此时他们正在船上沿河道进入长江，船已经在上面漂了两天仍看不见对岸，有时明明快要靠岸，可见河边云峰万叠，有时蜿蜒盘旋，连绵起伏。
　　游山玩水间好不怯意，程长靖非常纳闷他们四处巡察难道还可以顺道瞻顾大好河山？回京陛下还给报销盘缠，这等好事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便向李宗林道：“我们这样何时能回道京中？你们巡使大人就是这么一路巡察的？”
　　船只川流在江河与山道间，船舱里凌风逸正在偿新打上来的鱼虾。程长靖与李宗林盘坐在甲板上下棋，山与水隔断江上盛夏的炎热，船上阵阵凉风袭来，他落下一颗棋子，喝了一杯新茶悠悠道：“嗯，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这样如何能真正探查到民情？我们上船之前不是还有人在岸上闹事，你为什么不去询问，还阻止我过去？”程长靖诧异的张口就来，说完他就后悔，世溪又不是玉皇大帝掌管三界，就连陛下也都是待在宫里等着大臣上奏，有些事不是他一人就能解决的。
　　李宗林倒不在意，他笑道：“陛下虽任命我等为监察御史，但也只是让我到一个地方视察，并没有说这个地方也要如此，这里不归我管。不过你放心，我不管自然有其他人管。”
　　程长靖坐在他对面喝茶掩饰窘迫：“也是，可是我们一直在路上逗留，何时才能回到京城？”
　　江上风浪迭起船行驶的非常快，李宗林拉着程长靖来到船头指着远去的青翠山峦道：“世事昌茫，光阴短暂。人生碌碌，竞短论长，道不尽枯荣有数，得失难量。今日难得有闲，何必奔忙？你看，这一路的山河景致可是你和天宇哥他们誓死守护的，你不喜欢吗？”
　　程长靖霎时若大梦之醒，心情犹如这六七月间的燥热遇上江上这一帖清凉。他真心实意道：“喜欢，就像你一样。”
　　托微风，青鸾舞自闲。遥闻疏钟淡月，兰州轻载转南浦，千金难买好光景。
　　两人牵手在船头看群山从眼前掠过，不自觉已将彼此紧抱在怀中。程长靖靠着船檐，双手搭在李宗林的肩上，李宗林扶着他的腰，二人相互抵着额头私语，亲吻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