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10、因果

　　战场上总是瞬息万变，开始的时候狼族士兵或许还没有完全掌握到此阵队的作战要领，士兵之间配合的还不是那么的默契，慌乱之中总是被格鲁派士兵打散，格鲁派士兵见他们的阵法也不过如此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攻了过来。过了几轮狼族士兵逐渐在失败种迅速找到作战技巧以及转换位置，渐渐地能很好的运用此阵，很快将败局扭转，占了上风。
　　程长靖与李宗林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下，此阵奏效士兵们杀的痛快，两人便同他们一道组成一组加入战斗。
　　格鲁派士兵从未遇到这种打法，程长靖调遣指挥的列阵战队像是无头的刺猬，格鲁派士兵想要击散这种一小队人组成的战队，但总觉得无从下手，但凡有人想靠近瓦解他们都会被挨上数刀或是被长枪捅成筛子眼。
　　几个时辰过去战事打到接近尾声时，金沙河两岸血腥不止，战火连天，上万人倒在地上，两岸浅绿的草地被鲜血染成深墨，伤亡最大的便是伽德部士兵以及古尔巴吉请来的格鲁派援军。
　　河的对岸凌再平带领的大周强兵与狼族夏凉初的人，强大的火力下，很轻易的将仓木和古尔巴吉的人迁灭过半，剩下的不是残兵就是老弱，已无力再做抵抗，不管古尔巴吉再怎么威吓或是以法感悟，纷纷放下手中的长刀祈求大周士兵饶他们一命。
　　大周士兵正打的来劲对方的士兵未受到主帅命令便突然弃甲投降，还真有点让人难办？
　　大周此次迎战的主将赵思蔚见状立刻命将士们暂停杀戮。
　　“陛下，他们的士兵投降了。”赵思蔚向凌再平道。
　　古尔巴吉他们已经和仓木汇合，几个红衣僧人站在满是盔甲的士兵前面异常显眼，师兄几个就只有一个仓木还算正常的，他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仿佛是在给枉死的士兵超度。古尔巴吉和其他的师兄弟们则是愤怒的大发雷霆，嘶吼着命令身边的士兵握紧长刀杀向大周士兵，与身中血玉蛊之毒的人相差无几。
　　伽德部的士兵被沈韬和程长靖他们请来了狼族士兵围困在他们之间，使得古尔巴吉他们无处可逃。
　　凌再平站在御驾的战车上将战场上的一切收于眼下，他面色凝重的观望着前方的一切，微微点头道：“朕瞧见了，那几个红衣僧人可是古尔巴吉等人？”
　　赵思蔚不曾见过古尔巴吉，并不知道那个已经被战败激的失去理智的人便是古尔巴吉伽德部的高僧们。
　　他不敢贸然回答只道：“回陛下，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古尔巴吉，但看样子该是统领伽德部士兵的领军人物。据程长靖他们打探到的消息伽德部的统帅是他们的高僧古尔巴吉，臣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
　　夏凉初见他们停了下来便也下令士兵收手，等候凌再平做裁夺。此时凌再平对古尔巴吉的身份已有七八分猜测，他道：“他们的士兵已经投诚就不必再打了。向前，朕要去会会这个伽德部高僧古尔巴吉。”
　　赵思蔚一听惊慌道：“陛下不可！他们虽战败，我们又没接触过古尔巴吉等人，他们一向狡诈，之前程应州将军便不幸遭到他偷袭导致重伤，要去还是让臣前去吧。”
　　凌再平坚定道：“爱卿放心，朕不会让他有机可乘，朕不远千里赶来便是要看看祸害我大周安定，屠尽朕一城百姓的高僧到底长得是什么三头六臂。十多年来先皇治理不了的边境难题，朕就在今日做个了断。”
　　“······”
　　在凌再平说完这番话之前赵思蔚本想再劝，随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陛下是与先帝不同的，这些事早该有个了断。先帝建立大周初始天下急需停止战乱，需要的便不再是战争，而是修养生息。于是便将边境与各族之间的摩擦搁置在一旁，专心治理国事，大周不断恢复富足昌盛，时间久了便愈加助长外族的觊觎之心。
　　未经教化的野蛮异族获得物质的方式便是硬抢和不停的制造混乱，绕的边境不得安宁。好在陛下深知这一切不可再做忍让，否则真让蛮荒异族以为大周只是空有其表的花架子，里面装满金银珠宝，数不尽的财富和用不完的绫罗绸缎，以及填饱肚子的粮食。
　　该结束了，让周边异族知道大周愿意礼尚往来，但并不是这种礼尚往来就可以任人随意践踏。
　　随驾的士兵将战甲缓缓驶向古尔巴吉他们面前，战甲是用特殊的钢铁打造，坚硬牢固，前面一截护栏护着乘坐的人。凌再平站在上面，战甲四周还专门设有贴身侍卫可立足的地方，邓辉便在这些人当中将凌再平围了一圈，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有他们在赵思蔚放一大半的心，但也骑着马紧跟在他旁边。
　　而在河那边格鲁派士兵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原先的八万人马只剩几千人，对格鲁派这个伽德部分派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八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这让率领他们的格鲁派大师非常不可思议，总觉佛祖是有意偏袒狼族士兵，直到最后士兵所剩无几时，他们再无力抵抗，又见对面古尔巴吉的人被打的降旗投降，才缓过神来他们是失败了，败给了一个中原人率领的不到三万人的狼族队伍。
　　格鲁派与其他三派长期受伽德派压制，来增援他们也是为了今后族人能别再受伽德部欺压，没必要为了古尔巴吉他们葬送那么多人的性命。
　　毫无疑问再抵抗下去剩下的这几千人不会有半点活路，此战来之前本以为是狼族士兵便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谁料是中原人率领，他们的兵法精湛巧妙，这个看似简单的阵队却暗藏惊人的杀伤力，与他们对上非但讨不到好处反而吃了大亏，于是那个大师即刻下令降旗停战。
　　这边程长靖见他们投降便下令停战，命人看好投降的格鲁派士兵，他背着弓箭身上溅了不少的血迹，与李宗林都挂了点彩，两人捧着河水将脸洗干净，一道渡过金沙河向凌再平禀告战况。
　　凌再平的战甲高大如一座亭台缓缓驶向古尔巴吉，英俊的脸庞上轮廓分明，神色冰冷，护身的战甲穿在身上显得无比威严。他此时虽未开口说话，但无声的压迫感慢慢的侵袭古尔巴吉他们，战火狼烟中无形的让人有种想要跪拜的冲动。这分明才是王者该有的气魄，伽德王那种软弱无能、苟且偷安的脾性根本不配为王。同样是为一国的君主上一任的伽德王不可一世，为什么就生不出向凌再平这样的后人，偏偏他又生在中原，生来就是与伽德部为敌的。
　　古尔巴吉确定他便是中原的皇帝凌再平便大声叫道：“凌再平！他是大周的皇帝凌再平！谁若是能擒到或是杀了他，回去封王重赏！”
　　“······”
　　面对他的嘶吼和承诺伽德部士兵似乎又有了动力，提起长刀拼了命的向凌再平的战甲冲过去，凌再平身边侍卫众多个个身怀绝技，怎么会让他们有得手的机会，这些人根本就无法靠近战甲就被一击致命了，倒在血泊中。
　　凌再平仍沉着镇定的站在战甲上，猜测刚才命他们冲过来的红衣僧人，便向邓辉问道：“你之前与程长靖他们来过此地，可曾见过此人？他便是古尔巴吉？”
　　邓辉回道：“回陛下，正是。”
　　凌再平随后冷声道：“果然猜的没错，拿下，朕要活的！”
　　“是！”
　　“······”
　　古尔巴吉见大周的士兵向他们袭来，怒吼向身边的士兵道：“给我上，抓到大周皇帝的，回去论功行赏！”
　　伽德部士兵面面相觑就是不敢动手，旁边的仓木极力劝道：“师兄别再做无用的抵抗了，胜负已成定局，我们已经没有人能与他们抗衡了，我们败了。”
　　古尔巴吉仍坚持道：“我不甘心，都给我上！”
　　仓木闭上眼叹念了一声佛号道：“师兄，你这么做也只是徒劳，我佛慈悲，勿再造杀业。这些日子我跟着几位师兄坐镇军中，眼看着我族士兵在不断的因战而丢了性命，便在心中思考，我们与大周为敌发动这场战争，究竟是在为了族人谋益还是在将数十万的伽德部族人推向死亡的深渊？蜀中时几位师兄可曾想过大周会因此对我族进行反击，而这个反击师兄们都看见了，因果之间，行在有中，以佛法的名义造作起因，不该万千族人承恶果。”
　　他道完古尔巴吉十分不解冷声道：“仓木师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针对大周而不是其他的小族吗？斯郎泽仁那个无能的废物他凭什么坐在伽德王的位置上受族人跪拜？他当上伽德王至今做过什么利与族人的政绩？整日除了骄奢淫逸便昏庸无能，安于现状。他是过得好了，吃喝不愁但他想过他的族人吗？凭什么他就能毫无愧疚理所当然的逍遥自在，置族人不顾？让我们这些人趴在地上去舔他的脚底？”
　　“······”
　　古尔巴吉像是要将多年横隔在心里的不快全部倒出来，幼时无父无母流落街头，那时只有靠伽德寺里的僧人每天晚上送来的一个糌粑果腹，伽德王室每天倒掉的潲水成了他们最丰盛的饭食，很多向他们那样的人为了抢一桶潲水打的头破血流，外族来犯伽德王室的贵族们不顾族人死活只懂得躲自己先跑，不知情的族人为他们做人肉后盾······细数从前种种实在令人锥心。
　　无人能接上他的话，他便接着道：“仓木师弟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因为入冬没吃的，还饿死了不少族人，我们命大便在王城大街上乞讨，当时正巧斯郎泽仁出宫到伽德寺礼佛，我们便向路过的王室随从讨要吃食希望能讨来些填饱肚子的食物，我们百般讨好，最后讨来的是一顿毒打，又冷又饿差点丢了性命。后来是出来送驾的师父给了我们几件僧衣和几个糌粑，我们才熬过去，这些你还都记得吗？”
　　对无能统治者认为自己的统治是完美的，这个部族的现状就会成为一种常态。统治者感知不到这种常态下的普通族人是怎么苟且的活着。而这种常态下最底层的族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刻都在煎烤油炸里备受磨难。日积月累下族人受不了这种常态，长期的不满情绪爆发，聪颖倔犟的人便会拼命寻找一种打破常态的办法，想要改变这种常态，只有推翻或是成为统治者，这样才可以塑造自己理想的国度。
　　其实这个理想国度在他们的努力下已经好过从前百倍，但贪婪的猛兽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非要去挑衅一个比它更强大的卧龙，这样非但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输的一败涂地。
　　仓木脑中闪现当年乞讨时的情形道：“正是因为伽德王的无能，我们师兄与师傅才选择掌控伽德部朝政，让无能的伽德王成为王室的傀儡。发动战争，进攻大周便可从他们那里得到所有伽德王给不族人的安逸和衣食无忧的生活······”
　　古尔巴吉冷笑两声道：“说的没错，我们之前不就是这么计划的吗？”
　　仓木略显无奈的摇摇头道：“但是现在看来，我们好像错了······”
　　古尔巴吉仰头大笑道：“仓木师弟你说我们错了，胜败已定，可我们为的是什么？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再看看大周的天子，伽德王若是有他一半气度和智慧，我们师兄几人静心修法，也不至于沦为受人批驳的妖僧、假和尚！”
　　“······”
　　仓木竟无言以对便默念又一声佛号。接着一阵刺耳的刀枪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大周将士几个招式便将护在他们身前的伽德部士兵拿下，古尔巴吉等人此时无人护驾，便亲自出手与大周凌再平的手下过招。
　　此时古尔巴吉他们除了仓木和另外一个还存有内力修为，古尔巴吉等人已经无内力护身，只用招式与人对招，几招下来便被擒住。
　　仓木本不欲再抵抗，但又不忍师兄弟们被抓成为大周俘虏，便出手凝聚周身之气将押着古尔巴吉和扎西德拉等人的大周将士打伤。他出掌迅速，即使是这样仍然有大周将士过来围攻他们，仓木以一人之力不断的将围上来的人击退。
　　程长靖与李宗林已经过了河，与夏凉初一道旁观这场战事最后的一幕。战甲上的凌再平皱着眉观望，数十名大周将士竟不敌一个伽德部和尚，看来此人在伽德部地位非是一般。
　　抓不住他们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此时赵思蔚道：“陛下，臣已经观察过此僧的掌法，请让臣前去试试。”
　　凌再平看了看他和仓木便点点头准了他的请求，随后赵思蔚便下马握着随身佩戴的剑向仓木他们走了过来，随手接住一个被他内力打飞过来的士兵。
　　士兵吐出一口鲜血道：“将军小心！他武功内力深不可测。”
　　赵思蔚道：“嗯，知道，你们快去找军医看看。”
　　“是！”
　　赵思蔚与仓木对上，此时剑在他手上似乎没用，于是他扔掉剑空手与他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