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20、转眼冰冷

　　又是过了两天，阿遥已经摸清了黎风的性子，平时怎么闹腾都没事儿，只要练功的时候认真些就好。
　　于是，这几天阿遥为了不挨打变得出奇地听话。
　　这一天，老爷子又是匆匆而来，领着阿遥对黎风说了几句奇怪的话，还要阿遥发誓以后听黎风的话，然后便急急赶回宫里。
　　回到宫中也没让阿遥回函辰殿，而是将他带到了暖阁。
　　只是才到暖阁，一直强撑着的老爷子便倒下了，阿遥一脸惊慌，却还是有条不紊地扶起老爷子到榻上躺下，还一边吩咐人去传召太医。
　　阿遥的一番动作虽然是着急，却是不乱，老爷子看着终是有些欣慰，一边招招手就将阿遥叫到了近前。

　　阿遥跑到近前却抢着说话：“爷爷您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要不然该不舒服了。”
　　“傻孩子，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你去把后面架上的剑拿来。”老爷子淡淡一笑，阿遥虽然紧张却并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吧。
　　阿遥赶紧跑去，垫垫脚在架上拉下了那把长相并不特殊的剑，甚至拿在手上都不觉得重。
　　老爷子拿过剑，又要阿遥也在榻上坐下才道：“这把剑就是天剑，可以将所有的铁器化为粉末的。这把剑看上去很普通，就算被别人拿走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只要你会天剑诀的心法，它就会又神奇的效用。而且本朝立朝的时候就定下了，执天剑者为天子，今天爷爷把这把剑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天剑诀的心法我替你封在了青龙山庄摘星楼的顶楼，那里以后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进去。”
　　说完一番话已是气喘连连，阿遥一手握着剑一边着急地替老爷子顺着气儿，一会儿太医来了，老爷子嘱咐阿遥道：“这把剑你一定要管好，谁都不能给，包括你父王。”
　　阿遥被那严肃的眼神给吓住，只管点头。老爷子叫进了人，却是将阿遥送回函辰殿的。

　　阿遥抱着剑发呆，心里面也是晃晃的，总觉得要失去什么东西一般。
　　只想起来爷爷要他将剑放好，于是他就跑进了书房，将剑像装饰一般放在了架上。离开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慌，但想起剑在爷爷那儿也是这般放的，便放下心来。
　　转身出书房的阿遥却被阿宝撞倒在地上，阿宝赶紧扶他起来。
　　阿遥摸摸摔疼的地方，又是问阿宝：“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阿宝更是焦急起来，忙不迭道：“皇上驾崩了，方才有人到殿外让殿下收拾下去暖阁。”
　　阿遥瞪大了眼，瞬间不能呼吸。
　　刚才爷爷还和自己说话来着，还对他笑着说好好休息的，怎么就……
　　阿宝赶紧摇醒他说：“外面丧服都送来了，殿下还是快去吧，可别让人笑话您不懂规矩。”其实阿宝也明白，从今以后她的主子身份就不一样了。

　　急急赶往暖阁，里面早就聚了许多的人，有人领他到了前边跪下，阿遥一抬头便瞧见了似是鼓励的笑容。
　　再看过去，爷爷还是那样躺着，只是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阿遥压低了声音：“伯父……”微微有些颤抖，景临能感觉到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别怕，一会儿就好了。”景临依然鼓励着，这般肃穆的气氛，又是至亲而去，阿遥一个孩子如何承担。
　　例行公事般的哭喊，景临没有参加，只是抱着阿遥静静地看着。
　　一边的景渊同样是平静，看着这边抱在一起的人竟是一抹冷笑。

　　遗诏宣读，景临能够感觉到射向阿遥的目光。
　　原来看似保护的遗诏却是将阿遥推到了风口浪尖，无论任何理由不得废其储位，这不是明摆着给新帝难堪吗。
　　只是这时候却也只能如此了，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更好的办法保护阿遥。
　　所有的事儿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除了守灵外他们两人便没有了事情，一切都有景渊打理着。
　　景临知道，其实景渊的能力比自己好很多，只是一直没有展现的机会罢了，也许真的是他遮掩了弟弟的才华，也难怪他要嫉恨了，只是将恨移到孩子身上却又未免太可笑了些。
　　低头看看阿遥，还是那样静静的不说一句话。
　　景临心疼地低语：“难过就哭出来吧。”阿遥漠然摇头，在这一刻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些事情他本来是不明白的，只是现在都串在了一起，他便懂了。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理由逃避，也没有借口找人撒娇，他必须自己坚强，去面对未来的一切。
　　景临将阿遥揽入怀中，看着逼着自己长大的阿遥，心如碎了一般。
　　真的想带阿遥一起走的，离开这非人的是非之地，可是现在阿遥已经走不了了，他只能去承担这一切。

　　“承儿没事的。”阿遥低声，阿遥只是他逃避的一个名字，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那个依赖人的孩子了。他是景承，大卫的皇太子，未来的皇帝，甚至连镇国之宝都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
　　于此景临只能选择沉默，阿遥自己都已经选择接受，他还能如何？在他笑傲江湖的时候，也许只能送上一份默默地祝福了吧。
　　“大哥，还是把承儿交给我吧，你在这儿也守了半夜，该休息会儿了。”慕秋叶翩然而来，衣着上却不是太子妃的服饰，却堪堪穿了那一等公爵的朝服。
　　景临微微一愣却是明白，却淡然笑道：“慕夫人的好意本网心领了，只是守灵之事自该有陛下子孙在，太子处理政事，本王偷闲也该替父皇守上最后的时日。”
　　听得称呼“慕夫人”，秋叶凄然一笑：“大哥，若是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慕夫人该多好，可惜我不是。历来守孝女子是不得入堂的，只是我也想来陪陪父皇，所以才顶了这么个身份出来，说到底我也是陛下的儿媳。”
　　“你又何必勉强自己？你是慕家家主，钦封的一等护国公，这本就是你的身份，说不得顶。我也知道你与渊儿的事，既然你与他没有夫妻之情，又何必来做这一会儿媳？我想父亲是不愿看你委屈自己的。”景临叹息，秋叶本是巾帼英雄，拥有绚丽的一生，却白白为他糟蹋了。
　　秋叶静静跪下，“是吗？如果他不想勉强我，为何要下那样一道遗诏？如果没有遗诏，景渊的皇后不会是我，那我便可以离开了。其实，你知道吗？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做景家的儿媳。”目光灼灼看着景临，景临侧过头去。
　　许久才回头道：“你是不是一直把自己当做是我的妻子，甚至告诉渊儿，承儿是我的骨肉？”
　　“我是想做你的妻子，可是大错已经注定，你的心中也有所爱，我是不会这般痴心妄想的。我告诉他，景承是你的儿子，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嫉恨你的，而他知道我的儿子却又是你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疼爱景承，反而会处处折磨他。我知道我无法对他报仇，我想就让他折磨自己的亲生骨肉吧，到时候我告诉他真相，他一定会痛苦。”秋叶凄凄，景临抱着阿遥，阿遥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
　　景临知道，这孩子都听到了，而且都能听懂，只是他不说话。
　　阿遥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泻下却没有一点的声响。他把头埋在了伯父的臂弯中，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些是真的。
　　秋叶忽然淡淡地笑起来：“你看，景承都和你比较亲呢，我想景渊一定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你会不会太过分了？”景临也有些心寒了，说到底阿遥都是无辜的，秋叶凭什么利用阿遥去折磨景渊。说到底最苦的还是阿遥。
　　秋叶摇头，手起出一串元宝丢进火盆，串起老高的火焰：“我过分吗？这孩子是景渊强加给我的，是我的耻辱。你知道他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告诉我你们兄弟对我的欺骗，他叫我一次娘，就是提醒我一次景渊在新婚之夜的暴行！”
　　景临被噎的无语，这时候阿遥却是动了动，“娘娘息怒，景承马上离开就是了。”
　　说着摇摇晃晃就往外走去。景临起身追去，一把拉住了他，“承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爷，您就让我走吧，我不想让娘娘难过……”扭动身体挣脱了束缚，既然不能叫娘那就叫娘娘吧，那样他就可以傻傻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叫了两声娘而已。
　　景临松开手看着阿遥离去，自己的两只手捏了拳，这一刻心碎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一个乖巧的孩子，怎么就投错了胎。要承受上一辈硬塞给他的重担不说，还要莫名地担负起上一辈的恩怨。”景临踱到灵前跪下，火盆中的火光竟也不能照亮了他的脸色，“秋叶，算我求你了行吗？不要再让承儿受苦了，不应该呀。”
　　秋叶凄然笑着，美得有些吓人：“大哥，原谅我。这一步已经走出了便没有回头路，我要报复，我要景渊付出代价。大哥，当年你也对不起我的是不是？景承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就当是你补偿我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