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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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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裴言手下没留情,傅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了一块,牙齿磕到嘴角软肉,满口的血腥味让他皱起眉,抬手用拇指一蹭,鲜血在指腹上拖行出一道不浅的痕迹,格外刺眼。
傅柏捻开那抹殷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射向裴言的视线凌厉如割人的刀子,“裴老师,知法犯法?”
裴言从容迎上他的目光,镜片后的黑眸辨不明情绪,“这么晚,傅先生不在自己家好好待着,反而跑到这里,对我学生拉拉扯扯,裴某也很想知道,这算不算性骚扰。”
傅柏嗤了声,越过他看向旁边靠墙而立的姜笙,裴言侧身,挡在姜笙身前,将他的视线隔绝开。
“裴老师不妨问问自己的好学生。”傅柏舌尖轻抵后槽牙,笑得张狂,“我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重要吗?”裴言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温柔的语气同讲课时一般无二,“傅先生深夜骚扰是既定事实。”
今天的裴言穿了一身黑,衬衣下摆束在西裤里,宽肩窄腰的比例衬得人越发高大。
姜笙目之所及是他坚实挺拔的背。
她并未注意太多两人剑拔弩张的交谈,回过神的时候傅柏已然离开,裴言问她要不要出去住酒店。
姜笙淡眸扫了眼公寓,完全理解裴言的担忧。
傅柏是个实打实的疯子,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可裴言不知道的是,姜笙也是个疯子。
她厌恶傅柏的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这场游戏伊始她就警告过他,不要动那些有的没的心思,他只是她病发药后消耗多余精力的工具。
凭什么傅柏以为,他动了心,她就要接受他的好感,仗着这层利益关系,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
姜笙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珍惜。
“姜笙?”
裴言的轻唤拉回了姜笙飘远的思绪,她好整以暇望向他,须臾,开口:“我没带身份证。”
裴言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姜笙很喜欢欣赏他这样的窘状,饶有兴致挑了下眉。
裴言沉吟片刻,给出一个解决办法,“或许……我可以帮你订一间酒店?”
姜笙猝不及防笑了,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底匿着挑逗,“不太好吧,裴老师,这么快就开房?”
裴言眼皮狠狠一跳,“姜笙!”
薄唇绷成一条僵直的线,喉结滚了又滚,裴言按下胸腔中翻涌的愠怒。
许久,他张了张唇,“很晚了,早点休息。”
话落,裴言不再去看姜笙,转身朝电梯口走。
“裴言。”
眉心微蹙,裴言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裴言!”姜笙提高音调,“如果我说傅柏他强迫过我呢!”
裴言猛顿住脚步,黑眸震缩,他僵着肩脊转回头。
姜笙没有在笑,沉着双眸隔空望向他的眼睛。
裴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刹的感觉,她的眼神很寂静,像夜间空幽的山谷,又像燃烧的潮湿木柴,让人无端想到野火席卷过后的森林,荒芜破败,是一切腐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的死气沉沉。
裴言几度启唇,喉咙像被堵住一样,最终只能发出晦涩的声音:“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一套不怎么住的公寓。”
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空气停止流通。
许久许久,电梯门“叮咚”一声开启,里面走出一位拎菜的老太。
脚步声,塑料的摩擦声霎时挤满过道,最终又消失在“嘭”地一下的关门声里。
姜笙垂了下眼,挪着脚步往裴言的方向走。
“小心。”
手臂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掌,姜笙抬头,灯光下的裴言温润儒雅。
对上她的目光,裴言斟酌片刻,问:“傅柏对你……需要我帮忙吗?”
想到什么,姜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证据不足的案子,裴老师也可以吗?”
黑眸微闪,裴言眼底闪过一抹慌色,他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姜笙却径直甩过他的手,进了电梯。
裴言落后几秒,眼看电梯就要自动合上,他突然伸手卡住两门缝隙。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好在电梯感应到人又缓缓打开。
裴言的面容在这一合一开里渐渐明朗,点漆的瞳眸格外虔诚,他说:“对不起。”
他又在为什么道歉呢?
姜笙只觉得可笑,可她却笑不出来,“裴老师应该知道,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
因为害怕受到审视,裴言怯懦到不敢直面她的眼睛,舌尖无端发苦,他颔下头,“你说得对。”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杀人犯配在受害者面前站着。
——
裴言的公寓是个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因为不常住,很多东西没有特别齐全。
他用模具制了两盒冰块,又找来白毛巾。
姜笙正屈腿踩在沙发边沿给脚踝上药,视野猝不及防闯入一只骨感的手。
“敷一敷会好很多。”
姜笙没接,只是抬眸轻扫,转而说:“裴老师,我饿了。”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即便有剩的,也都差不多临期了,无奈,裴言合上冰箱。
“阿笙,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姜笙沉默几秒,“随便。”
“楼下有一家牛肉面还不错……”
“好。”
冷棕色的长卷发垂落在胸前,炽亮的灯光衬得沙发里的人越发清冷孤寂。
裴言垂下眼,紧了紧掌心,出了门。
姜笙在公寓门被轻合上的刹那抬起了眼,瞳眸格外空洞。
思维像卡顿的老旧怀表,每一次的拨转都异常沉重。
许久,姜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赤脚跑到玄关寻自己的挎包,她手忙脚乱找药,动作太急不小心扯倒了衣帽架。
伴随着“咚”的沉闷巨响,上面的东西摔了一地。
姜笙顾不上太多,抖着手指拧开药瓶,倒了一颗塞进嘴里,她生咽下药,苦味弥漫整个口腔。
裴言拎着牛肉面回来,甫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乱糟糟的场景。
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姜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慌着脚步往客厅走,直到瞧见沙发里合衣侧躺的人,高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茶几上的冰袋已然化成了一滩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木地板上,姜笙睡颜恬然,从沙发边垂落的手臂白到发光。
裴言单膝跪地,小心握住她的手腕放回身前,起身之际余光无意扫到茶几底下的白色药瓶。
他捡起,看到上面“□□片”几个大字,心脏咯噔漏了半拍。
“阿笙?阿笙?!”
裴言拍她的脸,不停叫她的名字,“阿笙醒醒!”
卷翘的长睫轻颤,姜笙在困顿中掀开眼皮,灯光叠着人影,眼前一片模糊。
裴言见她醒来,放心不少。
“我买了牛肉面,要不要吃点儿再睡?”
“裴老师。”姜笙呼吸很浅,鼻音略重,“我有点儿困。”
“困就睡吧。”
姜笙缓缓合上眼。
裴言守了一会儿,起身将茶几上化掉的冰水收拾掉,换了新的。
炽亮灯光下,裴言低着颈,小心翼翼为姜笙受伤的脚踝冰敷,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淡青色脉络若隐若现。
——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卧室,姜笙从睡梦中缓缓清醒。
室内装饰陌生至极,她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裴言的公寓。
裴言考虑得很周全,卫生间的一应洗漱用品都备了新的,并且在门口贴了提醒的便签。
姜笙洗漱完出卧室,正好撞上刚从外面晨跑回来的裴言,他手里还拎着两份热腾腾的早餐。
“早。”裴言率先打破沉默,“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姜笙低应一声,拉开餐椅在桌旁坐下,略显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昨晚差点儿犯病,失控前凭借最后一丝理智翻包找药,却发现出门的时候误把安眠药塞了进去,不过好在一觉醒来精神清明了不少,没有发生在裴言面前失控这种事。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稍微买了一点。”
裴言将早餐放入餐盘,一一摆好。
姜笙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杯豆浆小口啜饮。
裴言心不在焉搅着手里的粥,斟酌再三才问:“最近睡眠不好?”
姜笙头都没抬,“裴老师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裴言并无被戳破后的窘迫,将昨晚从茶几下捡到的安眠药放到她面前。
眼眸微动,姜笙的视线掠过药瓶落在裴言脸上。
他不说话,显然在等她开口,可姜笙也不说话。
就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一串突兀的来电铃声响起,打破了空气的静默。
扫了眼来电人,裴言起身,边接通电话边朝阳台走。
“喂?裴言哥。”
是叶琳舒。
裴言低嗯一声,温声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上次跟阿姨一起逛街,她有东西落我这里了,我不知道阿姨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有空吗?我把东西送过去。”
初秋清晨的风带着舒爽的温度,裴言抿唇思忖,叶琳舒母亲和梁露是牌友,相亲也是梁露先斩后奏通知的裴言,他之所以会去,不过是觉得让女士空等,下女方面子并非绅士行径。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裴言不是不懂叶琳舒的心思,只是他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发展对象,此前一直被姜笙和傅柏的事占着精力,如今也是时候该同她讲清楚了。
“今天……”裴言刚启唇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裴老师,昨晚你抱我回卧室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口袋里有东西掉出来呀?”
裴言眉心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