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月追(下) ...

  •   唐追一句话定了他们两个蹲在灶台边上面面相觑的局面。

      “看爷干嘛?”陆月寒斜着眼睛瞄他,又欠儿欠儿地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豆——刚刚路上遇见的大娘给的,再感叹一句民风淳朴,“爷像是会鼓捣这东西的人吗?”

      唐追抖了抖包裹,只有些炊饼的渣渣。

      今日舟车劳顿,他腹中早已空空,懒得再去和陆月寒争斗,厚着脸皮去邻家借了点面条和粗盐。

      锅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燃着的木柴劈啪作响。

      两人沉默着,难得和谐,除了有人还在嘎吱嘎吱嚼花生豆。

      唐追和陆月寒大眼瞪小眼,就在陆月寒警惕地打算摸向自己的双刀时,唐追别开脸慢吞吞地摊开手掌。

      迟疑半晌,陆月寒从胸前挂着的布兜里捏了一把放在他手上。

      于是两个蹲在灶台边上的人开始一起嘎吱嘎吱嚼花生豆。

      唐追在滚开的热水中撒了一把面条,眼睫低垂。

      热气蒸腾,难得柔软了他硬冷的五官线条。

      陆月寒不自觉盯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挺好看的。

      好看到张着嘴忘了去接那颗被自己高高抛起来的花生豆,于是它就这么沿着衣服骨碌碌滚到了唐追脚边。

      “嗤。”唐追看白痴一样斜睨他一眼,顺便抬脚踩上去,靴尖还转着圈狠狠碾了碾,仿佛那不仅仅是一粒花生豆。

      果然是错觉。

      陆月寒看着那横过来的眼神,想着。

      *

      出门的时候,唐追脑后忽然传来破空声,他迅速侧身,在看清不是暗器之后伸手接住。

      是个斗笠。

      唐追警觉地抬眼看向陆月寒。

      “你那面具也太显眼了。”陆月寒一边冲他挥挥手,一边吊儿郎当地啃着苹果。

      唐追盯着手里的斗笠,恨不得把它拆成碎片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怎么也不是很相信陆月寒会好心到提前嘱咐自己这些有的没的。

      “啧。”陆月寒把苹果核随手一丢,像是一眼看穿他的顾虑,指着鼻梁上包扎起来的伤口以及仍未消去青紫被大夫嘱咐好好休养的脑门儿,要笑不笑,“这不是你一个人出门,我于心不安嘛。”

      唐追冷哼一声,没再理他,背身把斗笠扣在脑袋上,靴尖轻点,很快消失在了陆月寒的视线中。

      “唉。”陆月寒摇摇头,摆弄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唐追的“独当一面”,翻来覆去研究,小声嘀咕,“这东西到底怎么卡在脸上的。”

      *

      阮家的避暑山庄坐落于这穷乡僻壤群山环绕之处,上面安排下的任务是阮老爷这些年经商的账本以及他的脑袋。

      然而账本这东西一般是用作定罪证据的。

      唐追稍微思考一下,也没太明白既然人命都没了还要这账本做什么,索性不再去想。

      他只需要做好一把刀。

      唐追低头扶了扶斗笠,扮作行色匆匆的旅人,他还是习惯性摸了摸揣着面具的胸袋,却发现空无一物,又瞪大双眼仔细摸索半天,而后猛然醒悟,心里把陆月寒骂了八百回。

      他宣布,陆月寒死了。

      唐追轻巧地落在后院观景塔的塔顶,一边飞快地查看着整个院子大致的布局,一边怒火中烧计算着一锅把陆月寒炖了的可能性。

      观景塔相比这山庄中的其他屋舍要高很多,于是并不畏惧被发现,更何况也不知为何,守备并不怎么充足。

      青天白日之下,他也不至于做些什么,本就准备大致踩踩点,便去镇上给那个杀千刀的陆月寒抓药。

      然而事不如意。

      唐追眯眼,看见有个小厮慌慌忙忙闯进院中,又不知念叨着些什么冲入了主屋,距离太远,并不能听见,于是他便像一只轻盈的鸟雀,不惊动任何人地落在主屋顶上。

      恰逢“秋老虎”,青瓦被太阳炙烤得滚烫。

      唐追谨慎地挪动一片瓦,并未完全移开,只留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精英两队全没了。”听上去像是那个报信的小厮。

      唐追想了想之前碰见的拦路人,挑眉,看来他和陆河刻意把尸体从大路上清理开还是有点用的,好歹拖延了些时间。

      顺便 ,倒是也知道了为何今日院中守备如此不足。

      “老爷......晚上......拿东西......”人声细碎,但至少能听见些只言片语。

      唐追皱眉,他躲进阴影处仔细分辨着,好歹不那么显眼。

      主屋忽然出来了位衣着体面的老头,看衣服的制式,倒也不至于奢靡成阮家人那般,怕是管事之类的。

      而密函上也确实有提到一位王管家,且这人似乎颇得重用。

      唐追看着老头在仍未败尽的莲花池边停下步子,似乎只是单纯的赏景吹风,只差吟诗一首。

      他屏息,伏着身子紧贴屋顶,一动不动。

      不知熬了几个时辰,老头终于动了。

      他的手紧紧攥着袍子,像是极度紧张般左右张望着,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凝重地将手探入池边栏柱上的石狮子的口中,狠心向下一压。

      狮口咬合,抽痛的呻吟难忍,应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血顺着狮子牙缝淌下。

      唐追不由瞪大眼睛。

      岸边地势相较于整体更高一些,不知怎的池水被拨开,露出一个密道,像深渊的巨口,吞吐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老头又警惕地左顾右盼一番,随后才捂着伤处跌跌撞撞走下去。

      密道口悄然无息地合上,池水再次荡开波纹。

      唐追又盯了一会儿,觉察到这人一时半会是上不来了,才运起轻功离开了这个避暑山庄。

      他步子依旧轻盈,然而神情却并不如来时那般轻松。

      *

      陆月寒正往灶台下通风点火,一边忙活着一边和张家阿婆扯闲篇儿,把老太太哄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老太太是他今天早上闲得没事出门溜达的时候碰见的,怕是刚从市集回来,浑身大包小包,步子颤颤巍巍,于是陆月寒便顺手帮了一把。

      “......我们这儿之前到处是硝矿,然后朝廷派人来挖了几年便穷了几年,啥也做不成。”老太太从随身带着的篮子里拿出玉米面馒头,摆进盘中,“现在也不挖啦,天知道那些矿都做了啥。”

      陆月寒附和着,忽然伸手一接,一个布包稳稳落在他掌心。

      他吹了声口哨,颠了颠重量,起身看向正在把斗笠挂在门后钩子上的唐追:“谢了。”

      唐追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满了杯,然后一饮而尽,似乎风尘仆仆。

      他并未理会陆月寒,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本能地对老太太点了点头,权作礼数。

      陆月寒想了想揣在胸口的面具,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等个合适的时间偷偷放回原处好了。

      张家阿婆看着这“兄弟俩”,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家。

      “那院子有密道。”唐追跨过长凳坐下,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圈圈点点,“估摸着今天晚上阮峰便会来取东西。”

      阮峰便是那位阮老爷。

      陆月寒探身凑过来,怔愣一瞬。

      唐追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既看不懂,也分辨不清。

      而这人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轻咳一声,有些恼羞成怒:“总之机关在莲池边上石狮子栏杆处,到时下去一探究竟便知!”

      “自己去?”陆月寒挑眉,抱臂靠在灶台边上,带着点戏谑地上下打量他,“一个人?”

      咔吧。

      茶杯在唐追掌心四分五裂。

      “关你屁事。”他伸手从盘中间拿了个玉米面馒头,粗鲁地堵进陆月寒嘴里,然后抽手,用力拍了拍这人的肩膀,“吃你的馒头,养你的伤,少管那些有的没的。”

      明月高悬,陆月寒顶着块还不被允许拆卸掉的纱布,叼着根草茎,翘着脚仰面躺在屋顶上。

      唐追天色一暗便出了门,说不带他就真的不带他。

      好像他稀得跟去一样。

      这么简单的任务,他蒙着眼睛都能完成。

      陆月寒翻了个白眼。

      夜风微凉,思绪也因安逸四散。

      “...硝矿。”张家阿婆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到处都是硝矿...”

      “硝矿。”陆月寒喃喃道,忽然猛地坐起,一阵凉意沿着脚底攀上脊背,然而面上却习惯性地咧开个假笑。

      “......他要死了也挺好。”

      可陆月寒的手脚却似乎不听使唤一般,飞身跃下房顶,从床头拎过双刀,急匆匆冲出门。

      然而身体才出了一半,便又硬生生刹车拐了回来,从桌上的盘子里摸了两个馒头。

      唐追好像还没吃晚饭。

      他唤了匹快马,行色匆匆,眸中乌云汹涌。

      *

      后院清冷,云独享月色。

      陆月寒仔细观察着那个镶了石狮子头的栏柱,喷溅式血痕黏着在白色的栏柱上,过于显眼。

      是个活动开关,按压下之后,内部尖锐的数枚利刺便会因为开关平面的下移而突起,扎穿尝试者的手掌。

      然而目前看来,打开密道的唯一途径便是按压那个开关,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伤害。

      不知是为了威慑,还是仅仅为了留下血渍来表明有人擅自闯入过。

      陆月寒懒得想这些,他盯着机关思考片刻,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了原本给唐追带的馒头,塞进狮子的口中,用力下压。

      狮子合口,利刺捅穿了馒头,却不及手掌,水面拨开,密道口浮现。

      陆月寒轻呼一口气,挑眉甩了甩手。

      谁设计的机关,狠辣归狠辣,但是也笨得很。

      不会真的有擅闯者乖乖伸手去压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狮子的脑袋,走向密道。

      走道窄小阴暗,肮脏潮湿,回荡着陆月寒一人的脚步声。

      墙壁上的火把因不知何处滴下的水珠扑朔,忽明忽暗。

      陆月寒不露声色,全身戒备着。

      果然,他的鼻腔嗅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

      土硝——火药的原料之一。

      终于,石阶像是到了尽头,拐角处隐隐传来光亮与热浪。

      陆月寒挑眉,眼前这场面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简简单单的一个莲花池下,仿佛埋了一座巨大的兵工厂。

      或者说毁损了一小半的兵工厂。

      也不知道唐追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的面前是个断桥,有不少打斗痕迹。

      陆月寒低头,抱臂站在缺口处看着下面的鸿沟以及七零八落倾倒的锻造炉,轻笑。

      炽热滚烫的铁水由炉中涌出,淹没了几层楼的高度,岩浆一般汹涌。

      陆月寒从怀里摸出两把匕首,一手握着一把,翻身狠狠钉上石壁,从头顶爬过去——这是唯一的行动方法。

      石壁滚烫。

      “正好可以吃烤馒头片儿了。”他自嘲地想着。

      移动本便艰难,然而足下的石壁陡然震颤,陆月寒僵持在岩壁上。

      细密的汗珠攀上他的额头,炙烤着他的仍未痊愈的伤处。

      “真的是失心疯了才想着来找唐追。”陆月寒暗暗骂着,“说不准那家伙早便出去了。”

      然而表情凝重,看不出一丝轻松。

      刚刚的震颤怕是火药连环爆炸导致,于是很难不想是不是唐追遇到什么麻烦,又或者这座地下工厂会不会因强烈的冲击而坍塌,将一切全部埋葬。

      陆月寒手臂肌肉绷紧鼓起,短短两个匕首吊着他整个人。

      太热了。

      他艰难地挪动着,好容易从头顶的岩壁到了桥对面。

      陆月寒刚刚准备朝里面走去,迎面便撞上踏着墙壁飞奔而来的唐追,这人看见他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问什么。

      因为他屁股后面跟着一群追兵,各个手里握着制式粗糙的火枪。

      “到手了。”唐追像阵风一样落在他身边,似乎是这个烤炉里唯一的凉意。

      陆月寒忍不住稍微贴他近了些。

      “提好你的裤子。”唐追忽然恶劣地笑了笑。

      “什——”陆月寒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小腹一紧,耳边是清脆的呼哨。

      铁爪紧紧扣住岩壁,虽不够长,但总比用匕首来得方便,唐追拎着陆月寒的腰带冲出断桥。

      低头便是万劫不复。

      “唐追,你他妈,老子刚刚爬过来!”陆月寒被唐追用腰带拴在铁爪上,气得大叫。

      *

      唐追左手手腕弹射出另一只钩爪,依旧牢牢地攀着岩壁,然而并不容易操控,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

      他的左手上狼狈地缠着一圈一圈的布料,像是从袖子上撕扯下来仓促止血用的,然而如今,那钩爪延展出的绳索正牢牢地缠在他的手臂上,直接蔓延上手掌。

      唐追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他看着陆月寒完好无损握住绳索的手:“你怎么进来的?”

      陆月寒好容易从腰带的束缚中解脱,后背贴着唐追的前胸,为他挡下部分蒸腾的热气。

      他看着断桥处的追兵,或许是已经超出射程范围,没好气地说:“垫了个馒头。”

      “?”唐追想了会,忽然哽住,只沉默着向前弹射着钩爪。

      然而爆炸并不会给予他们一丝和缓的时间。

      “难道你——”陆月寒正准备嘲讽唐追一两句,便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颤动。

      碎石滚滚,从头顶落下,像是在提醒着他们,这里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刚刚离去的断桥已经坍塌,看着那群追兵哀嚎着坠落,葬身于滚滚铁水之中,终于轻舒一口气。

      然而陆月寒忽然一僵。

      “你怎么了?”唐追奇怪地问了一句,他看不见陆月寒的正脸。

      “走你的。”他一如往常那般,语调带着淡淡的嘲弄和不耐。

      陆月寒看着刚刚用力捂住手臂于是沾染血渍的掌心,轻啧一声。

      碎石像一枚枚暗器,因爆炸带来的冲击力狠狠砸进陆月寒的身体。

      空中无法自由行动,无法拔刀打落。

      而他不能躲开。

      他的身后是唐追。

      陆月寒只能硬生生接下所有的碎石。

      “陆月寒?”唐追终于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成,只能尽量快些荡到对岸。

      “陆月寒!”唐追迅速甩脱了缠在手臂上的钩爪,仓促地试探着他的鼻息。

      他看着那枚好像打穿了陆月寒胸口一样的碎石,大脑一片空白。

      陆月寒别过脸,似乎不愿让他看到自己难得的脆弱。

      唐追咬着唇迅速扒拉着陆月寒胸口的衣服,忽然顿住,火冒三丈,骂骂咧咧。

      他站起身狠狠踹了脚还躺在地上装死的人。

      “你装你妈呢?”

      “你他妈还是去死吧!”

      唐追拖拉着地上的钩爪,向密道外走去。

      只有仍在颤抖的手稍微泄露了他一丝恐慌。

      陆月寒连忙一个打滚爬了起来,跟在唐追身后,嬉皮笑脸:“真生气啦?”他撩起袖子,给他看斑驳的手臂,“不是,我真的受伤了啊,你看看这儿,还有这儿......”

      “就那一处没事而已啊!”

      他冲着唐追的背影大喊。

      看见人消失在密道口后,陆月寒轻笑着碰了碰胸口。

      那里藏着他之前随手放的唐追的面具,以及一小片后来深深嵌入面具的碎石。

      *

      回了禾田村,刚一进门,唐追便被陆月寒卡着手肘按在床榻上。

      他整个人伏在粗糙的席子上,关节被死死制住。

      而罪魁祸首却低笑着凑到他耳边,暧昧的吐息贴上他的耳垂。

      “……滚。”唐追难忍地喘着气,鼻尖是浓厚的血腥味,可能有他自己的,也有陆月寒的,彼此交缠,狠狠刺激着两人的神经。

      “陆月寒。”唐追整个人抽搐一下,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他用力一掀,反身骑在陆月寒腰上,手腕又稳又狠地扣住了他的脖子,“要不然你还是去死吧。”

      “是吗?”

      陆月寒表情微妙,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就见原本扣在脖子上的手力道渐松,后来直接滑脱开了。

      唐追的小臂滚落到陆月寒的胸口,他用力支起上半身,呼吸急促。

      良久,唐追用额头狠狠撞上了陆月寒的下巴:

      “…你给爷快点。”

      唐追怀疑人生地坐在茅屋顶上。

      他扯了扯扣在腰上的暗袋,一如既往去清点暗器,然而每次牵拉带动的肌肉酸胀让他这几个时辰的冷风仿佛都白吹了。

      唐追忽然抬手,再落下时掌心里便接了一小缸酒。

      他随手拍开红封,斜眼看向轻轻松松跨上房顶的陆月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拆解着这次的任务。

      因为还没完。

      他们这次算打草惊蛇,如今连阮老爷的面儿都没见到,便掀了人的老窝。

      “下酒菜呢?”陆月寒不满地咂咂嘴,突兀地说着。

      唐追仰头灌酒,甩了甩袖子,然后十分不潇洒地又踹了陆月寒一脚:“自己下去拿。”

      陆月寒正准备跃下屋顶,忽然眼睛一转,在唐追警惕的目光中假笑了一下,伸手拖住人的脚腕,用力一拽。

      两个人便彼此拥抱着骨碌碌滚下了屋檐,狠狠摔在堆在厨房外,预备喂牲畜的草垛上。

      唐追拍了拍黏在头发上的稻草,危险地咧嘴,伸手端起炉灶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锅,也不顾烫,又或者越烫越好。

      “诶,那是汤,汤——”陆月寒似乎是有些心虚,连连躲避。

      真是一地鸡毛。

      他难得忍气吞声,抱着脑袋满院子乱窜,然而扬起的唇角终于带了些真意。

      *

      两人任务并不算完全成功,于是即便伤还没好全也得灰头土脸地回去听训。

      那个整日笑眯眯的老头似乎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阮老爷聪明,但又不够聪明。”上峰摸着胡子,慈爱到可以画成画像过年时贴门上了,“这军火生意,可是个肥差。”

      “既如此,便换个更聪明的补上吧。”老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抬抬手,座后的阴影中便走出位人。

      真像。

      或者说就是。

      这人长着张同阮老爷一模一样的脸。

      唐追盯着他,怎么也辨不出不同。

      “这位是从明教借来的能人异士。”老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捋了捋胡子:“既是合作,也得共同出力。”然后话音一转,带了些严厉,“两周之内,我要阮峰的项上人头。”

      唐追和陆月寒对视一眼,抱拳行礼:“是!”

      是夜,一队人马刻意避开了官道走得拖拖拉拉,深一脚浅一脚,若有似无地包围着正中的软轿。

      然而他们忽然惊恐地抬头,看向拦在路中的黑影。

      “陆月寒。”唐追微微侧脸,手中的千机匣咔哒作响。

      他的半张脸浸在月光中,半张脸融进夜色里。

      “晓得了晓得了。”

      不知何时他身后的巨石上出现一人,吊儿郎当坐着,闻声龇牙一笑,懒洋洋地甩了甩手中的双刀起身。

      他眯着眼睛揉了揉后颈,舔唇。

      “打谁?”

      银辉漫洒,双影并立,半路血色半路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