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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直击季州(66) ...

  •   深冬的冷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在身上,此刻季州刘府内,邵氏的眼神比冷风还要凌厉几分,一刀刀剌在刘准的身上。
      “小柔,是我对不起你。”
      “别碰我!”
      推开他的手臂,眼泪簌簌落下,一颗零碎的心更添彻骨,邵氏看着面前这个周身透着痛苦的男人,除了恨,还是恨。
      这个她曾经爱到骨子里,即使下嫁为妾也要与之厮守的男人,居然真的像父亲所言那般愚忠。她忽然明白了父亲当年为什么一定要阻止这门婚事,他刘准心有天地、骨有丘壑,却没有家人。
      “对不起小柔,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害死了咱们的楠儿,你可以怪我,可以杀了我,可是眼下大敌当前,我……”
      “都这个时候了,儿子都死了,你还想着敌人,想着王上!将军,躺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是你的儿子,是你亲生儿子啊!”
      邵氏被他的淡漠彻底激怒,她一巴掌扇下去,本想声嘶力竭的嘶吼,可话音出口,仍旧是寒潭冰雪般的平静。
      “将军,二十六年前是我错了,如今楠儿命丧你手,我们的情谊也就此殆尽。战火无情,楠儿虽小,却也该有入土为安的资格,还请你百忙之余,允许楠儿尽早下葬。”
      “小柔。”
      “我说了别碰我!”
      邵氏本来还想能让丈夫给儿子报仇的,可他就是杀害儿子的凶手,自己再恨,还能真的杀了他报仇吗?她不是那种没有大局的人,她知道眼下战事紧张,季州不能没有刘准,可是不论从什么角度说,他射杀亲生儿子、手下少将,都不是一个正常忠君爱国之人应该做的!
      所以,自己不会原谅他!
      永远不会!
      “夫人,您误会将军了,当时的情况您不知道,敌军逼在城下,将军他也是无可奈何啊!要是真有一点办法,谁能真的想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孙钏看不下去了,脱口辩解,而这一辩解,非但没能挽回邵氏割裂决绝之心,反而让一直蒙在鼓里的孙六斤发了疯。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视为亲兄弟的刘准,他知道刘准忠心为国,可做梦也想不到,刘准可以为了王上,为了国家奉献至此,连儿子都能亲手射杀。所以,他突然痴痴一笑,就疯了。一路撞开阻拦的士兵向北狂奔,踪迹全无。直到起义军打进季州城,也再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而那只沉重的铁锤,因没人抡的起来,后被铁匠熔化,造了几把戈。
      刘玄楠死后次日,双方均选择了休战,蔺桡与苏醒的秦同袍说明休战的理由,两人又联名修书给远在平江城的孟洵请罪。后来因为这次未能把握战机,意气用事,两人分别得了二十军棍的惩罚。
      而据说刘玄楠下葬那天,寒冷的冬天却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她的母亲邵氏在当日绕过众人,投湖自尽。
      日升月落,大和山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和诞生而有些许变化,刘玄楠虽已及冠,可毕竟没有自立门户,刘氏尚有长辈健在,所以府内依照祖制,无法为他悬挂白绫。
      而身为妾氏的邵氏也是没有资格让整个刘府为她的丧事祭奠的,好在刘准对她情深意重,将她的院落布满了丧绫,架起了灵堂,允许侍女彩月为她守灵。
      刘准自己则为爱妾和儿子燃了一炷香后,逃一般的带兵回到十余里外的将军府,研究趁夜出兵的计划。
      “将军,到处都找不到六子。”
      “再派人出去找,那么大的活人,我就不信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几天之内,失去了儿子、没了爱妾、丢了爱将,又折了千余兵士,刘准很难不焦躁愤怒,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切愤怒的源头都是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杀了儿子,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将军,京城苏府差来一位信使。”
      孙钏退下后,士兵匆匆跑进来禀告,刘准正在气头上,又羞又怒的他强忍着满腔复杂,冷静的想了想,才示意领人进来。
      京城,苏府,也就只有苏宪了。
      可是自己与苏宪并无深交,他此番差人秘密前来,所为何事呢?
      就在他思索间,苏宪的家仆,阮叔的小儿子阮植已经躬身走了进来,回首对带着自己进来的士兵拱了拱手,转头便对刘准便恭敬的施礼。
      刘准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的礼节,心中不由感慨,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连行礼都这么有规矩。
      “小兄弟不必多礼,请坐。”
      “主仆有别,小的就不坐了。此番小人是带着我家老爷的密令而来,不知将军可否屏退左右?”
      阮植瞥了一眼门口,又看了看大敞的窗户,他听说王上差了个宦官在这里监军,所以为了不给主子找麻烦,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都退下,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
      刘准的军令下达后,阮植又主动走过去关严了窗子,再次面对这个脸色苍白且布满青色胡茬的中年男人时,面色恭顺却不因家仆身份而显出任何自卑。
      “刘将军,鄙人阮植,是苏宪苏大人的家仆,我家大人让我告诉您,王上对您已经动了杀机,本欲将叛国通敌之罪名加在您身,是王仁安卫尉以死撞柱,才保下您。但是王上的新命令是抓您回京接受御审。”阮植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刘准,继续道,“我家大人的意思是,您赶紧举家迁徙吧,王上虽这会儿没再提通敌叛国的事,但依照王上的性格,您一家老小不会善终的。所以……”
      阮植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刘准已经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这个为秦国奉献一生的男人,多少觉得有点儿可怜。
      “将军,王上的御令几乎是和我同时出京的,算算日子,明早不到,明晚也该到了,您赶紧回家收拾收拾离开吧。”
      空气中充满了压抑,刘准在第一时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木讷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视线中,他的长相并不出众,放在人群中一点也不起眼,他真的是苏宪的家仆吗?如果是,会不会是苏宪摆了自己一道呢?他的弟弟苏吟可是才死在周跃手里不久。
      苏宪是在报仇吗?
      刘准很想问问这个自称阮植的少年,苏宪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可是他的话尚在喉咙中翻滚,房门就被粗鲁的踹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弟弟暴躁又急切的声音。
      “哥!哥!”
      “我在这,鬼吼什么!”
      刘准本就不悦,弟弟这么多年一遇事就急躁的毛病始终改不了,不论说他多少次都没用,难免不悦。
      “哥,大事不好了!”
      刘允见还有旁人在,连忙凑到兄长耳边,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虽轻声,却像爆豆一样,脱口道:
      “王上要捆你进京,你赶紧逃吧!”
      “你听谁说的?”
      “苏宪,苏大人差人告诉我的!”
      听到弟弟也提到苏宪,再看着眼前这个毫不惊讶的少年,刘准有些犹豫了。如果苏宪要为苏吟报仇,他大可以向王上狠狠的参自己一本,可是他没有……等等,刚刚阮植提到通敌叛国,会不会就是苏宪的杰作呢?
      “刘将军,我家大人念及刘氏满门忠烈,才冒死让我和我弟弟阮茂分别通知您和刘允将军,当然,您可以不信,也可怀疑我家大人的初衷,这都不要紧。”阮植微笑着摇了摇头,“阮植话已带到,此地亦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说罢,也不给刘准思索的机会,阮植转头就走,他还得去给吟公子烧纸焚香呢,而刘允则眼疾手快的将他拦了下来。
      “刘允将军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小的带给我家大人?”
      阮植的不卑不亢让刘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同样在看着自己的兄长,眼神交汇间,对彼此的想法,心领神会。
      “你说自己叫阮植?”
      “是的,苏大人府上管家阮昀劼,正是家父。”
      “你……”
      “大人的疑惑,小人明白,可是若您不信,不论小人说什么都不会打消您的疑虑。”阮植也不遮掩,直接道,“当然,您也可以扣下小人,等王上的御令到了,小人所言是真是假,自可辨明。”
      刘准兄弟二人从没想过那样一个软骨头的苏宪,居然能培养出这样硬气的家仆,一时间对于他所传之话的真伪也没了主意。
      “阮兄弟见外了,你一路奔波劳碌,人困马乏,就先在府上住下,明日我备些银钱和干粮,再走吧。”
      “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阮植没有挣扎,拱了拱手,只是深深看了刘准一眼,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就跟着一个士兵朝着一间偏僻的院子走去。
      阮植离开后,刘允就忍不住了,和兄长分析了很多有关朝中局势、叛军势头、各国态度,可当他看到房间内的红烛全部变成白蜡的时候,心头咯噔一下。
      “哥,楠儿呢?我来这么久,怎么都没见他?”见兄长不语,他追问道,“是在城墙上值岗吗?”
      刘准摇了摇头,一时间太多事,太多打击,太多失望,使得他透不过气来,他重重的喘着粗气,却还是觉得头晕目眩。哪怕弟弟扶着自己的胳膊,还是觉得浑身乏力,站也站不稳。
      “哥,哥,你怎么了?我去叫军医……”
      “不用,小弟,不用叫军医,你让我缓一缓,让我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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