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山河志》地江

265、西下平江（24）

　　不论什么样的天气，起义军都不会松懈对将士的训练，连年累月的训练有素，使得他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集结，甚至准备迎敌、调整作战方略。
　　“千秋将军，副帅在营门口等您了。”
　　“知道了。”千秋一捞起头盔，对同袍道，“等我回来。”
　　“小千。”
　　“嗯？”
　　同袍走到她面前，认认真真的将她的模样再一次深深刻在心里，而后在她的不解中注视下，将一把短刀塞进她的怀里。
　　“防身用，我送你。”
　　撩开营帐，士兵已经将千秋一的马牵了过来，同袍揽着她的肩头，相视一笑，满眼宠溺。花木云负手立在孟洵身边，偶尔随着他的话而点点头。只是当余光中看到千秋一后，刚毅的目光中充满了夏日般的温柔。
　　“爹爹，怀山爹爹，裳儿等你们回来。”
　　将头盔递给秦怀山，同裳满怀期待的笑着眉眼，虽然透过东拼西凑的消息知道那个叫霍刀的不是个善类，但若是此时说了什么泄气的话也是犯了兵家大忌的，所以哪怕心里忐忑不安，她也只能露出一副必胜的模样。
　　“裳儿乖，要乖乖听大哥、玄觉哥哥和空哥哥的话知道吗？”秦怀山对这个混世魔王有些不放心，敛起笑容捏着她的脸颊，“要是让我知道你又乱跑，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哎呀，怀山爹爹，这么多人呢，一点儿都不给你闺女留面子！好歹我也十四岁了好嘛？说好了回平江给我举行笄礼的，挺大个人了，一点也不上心你闺女的事。”柳叶眉一挑，她霸道着，“我不管，反正你和爹爹到时候可得给我准备好礼物！没有心意的我可不收！”
　　“三傻妮！好，回了平江，爹爹给你准备最好的礼物！”秦怀山慈爱的摸着她柔软的乌发，温和着抱怨，“爹爹这一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但凡多一个，我这条老命都活不到现在。”
　　“嘿嘿，多子多福，爹爹此言差矣！”
　　“伶牙俐齿，满嘴刁理！”余光中是木玄空溢出眼眶的温柔，秦怀山不放心的嘱咐，“玄空，替我照顾好裳儿，上房揭瓦的事儿她可没少干。”
　　“怀山叔放心，裳儿想上房揭瓦，我陪她便是！”
　　“嗯！看好了，可别再摔了！”
　　“爹爹！你看怀山爹爹，总是揭人家的老底。”不满的撅着嘴，同裳轻哼一声，“爹爹不爱我了，满眼都是怀山爹爹，裳儿都没地位了！”
　　“在说什么呢？”同袍笑着加入他们的聊天，“舅舅怎么有点儿尴尬？”
　　“尴什么尬，放开你的狗爪子！”
　　孟洵剜了他一眼，本就微红的脸此番更红了，他故意板着脸，将同袍落在千秋一肩头的手推了下去。
　　“秦同裳，秦同袍，你们两个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军营，违令者……”视线在这两个兄妹身上徘徊，孟洵顿了顿，“罚抄《无衣》五百遍，并且不许代笔！”
　　“哦！”
　　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同裳做了个鬼脸，眼看着孟洵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她连忙机灵的躲到木玄空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衫，得意的摇晃着肩膀。
　　“好了！传我军令！出征！”
　　“小一，珍重！”
　　“木云兄放心，青浦城见！我等你！”
　　满面笑容的伸出手指指着他，千秋一顺势在同袍的脸上摸了一把，而后爽朗的笑了起来。众人被她的笑声感染，散去了些许紧张，纷纷跨上战马、握紧武器，跟着一马当先的孟洵，朝着那个坚如磐石的青浦城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青浦城城墙上的守兵已经换成了魏人，此刻的霍刀仍旧一身轻薄的白衣，她没有穿铠甲，因为此战并不需要自己出场。凡是能陷魏国于不义的举动，自己都不会做的，所以此刻秦国的战场上，除了听自己命令而作秀的秦国将领，是绝对不能有魏国元帅身影的。
　　如木偶一样立在城墙上，纤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墙面，霍刀的双眸闪着亮光，那是如同雪狼看到猎物的激动与亢奋。此番与秦国叛军的城下之盟，并非牢不可破，且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将他们全部坑杀，但以现在的局势来说，不论自己还是魏国都吃不下这块肥的流油的肉。与其白忙活一场，还不如先把这个暂时没什么用的青浦城送给他们做个人情，而且，如果自己不给他们青浦，颍州也肯定回不来。
　　“元帅，他们越来越近了。”卓云缓缓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白色的披风，又将一把强弓递过去，“您预计让他们多久进城？”
　　“晌午前吧。叛军对我的提防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两路人马屯在东西二门，又引一路人马虚张声势朝着礼云而去，而且你看。”接过强弓，指了指浩浩荡荡的大军，霍刀摇了摇头，“将领中没有花木云，他一定是留在后方坐镇呢。若我们不按计划放行，他们一定会选择鱼死网破的，而且探子来报，叛军蔺桡那边已经对礼云城产生了压倒性的钳制，很快就能破城。届时他们四线夹击，青浦城也会破。所以，对于青浦城的陷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这样，咱们又为何不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呢？”
　　“那为何是晌午前？您要强弓又作什么？”
　　卓云承认，霍刀除了对王上冷酷之外，在战场上的她足智多谋且勇敢果断，这么多年若没有她的征战在外，魏国不可能如此安稳。
　　“这两个问题都很简单，我说你是不是只负责监视我给魏林汇报，都不长脑子的？”霍刀出奇没有动怒，而是笑着调侃了一句，也不给他申辩的机会，继续道，“叛军攻城，半年多都没有攻下，今朝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城，但凡长个脑子就知道事有蹊跷，所以，不能让他们打的太顺利，当然了，最后按照计划，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孟宇卖主求荣、开城投降的。但孟宇不傻，当然不会一点儿都不掩饰一下吧？至于强弓的原因……”她满眼算计，淡淡道，“我要看看传说中的秦怀山，到底是不是孟洵的软肋、又软到什么程度。”
　　作为战场上的神话，除了秦长玉、陈俊桡还有自己，孟洵是最能给对手阵营造成恐慌的，他如地狱阎王一样屠戮沙场，死在他长矛下的人不计其数。同时，最可怕的除了他的武力，还有他的计谋，十二岁初登战场，几无败绩，如果能找到他的软肋，那他就不会再是战无不胜的孟阎王。
　　秦长玉和陈俊桡均已故去，如今能与他一决高下的，四国之中只剩一个自己。日后，两军对垒的时候，若能牵制了他，就算胜了一半！想到这，霍刀看向孟洵的眼神又深邃了些许，她暗暗下着决心，一定要趁早除了这个眼中钉！
　　“元帅……”
　　小臂举起，示意卓云闭嘴，霍刀盯着奔袭而来的秦国叛军，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冷漠的承接着孟洵那阴诡的眼神，战马不停蹄的在绊马索前一跃而起，双方对视着，谁都不肯败下阵来。
　　“小洵，不要冲的太快，当心有诈！”
　　阳光下，挂着暗器的绊马索闪着寒光，秦怀山见他主动拉开两人的距离，大有单骑作战的架势，快速扬鞭几次，不甘落后的冲到他身边。
　　“小洵！我让你慢点你听到没有！”
　　“战场上，机会瞬息万变，不能坐以待毙，要以不变应万变！”
　　“你这不是寻找机会，是找死！”
　　“我还得照顾你呢，不能这么早就死！”
　　“我和说正经的呢！”
　　“我知道啊，我说的也是正经的！”
　　话语的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中，秦怀山的脸色忽黑忽红，孟洵的脸上始终带着宠溺的笑意。霍刀不知道两人在争辩什么，她平静的挽起强弓，对准秦怀山的心口，毫不犹豫的射出一支长箭。
　　“怀山，小心箭！”
　　孟洵虽一马当先，但余光中始终关注着秦怀山的安危，当他看到那支冷箭直面扑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从马背上跃起。瞬间，只见他身轻如燕，已经稳稳的跨坐到秦怀山的马背上，以自己的身躯将秦怀山紧紧护在身后，并将那支特制长箭抓在手里。
　　孟洵身经百战，自然知道霍刀此举并非真的要见血，只是在试探秦怀山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但自己要的就是她的试探，此番冒险带怀山一起上战场，目的就是让霍刀知道，敢动怀山的人，自己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洵，你受伤没？”
　　“没有受伤，你放心好了。”
　　声音仍旧温柔，只是看向霍刀的眼神越加凌冽，吹响口哨，他回首对着秦怀山的脸颊亲了一口，便利落的跃回自己的马上。
　　“流氓！”
　　余光中的怀山脸颊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将长矛扔给他，孟洵扬起嘴角，歪过头，弯着好看的眉眼邪魅一笑。
　　“怀山，接着！”
　　秦怀山不知道他要作什么，只见他握着缰绳的右手突然松开，并快速卸下背后的弯弓，一直攥在手中的长箭轻搭弦上，对着成墙头上的霍刀，拉满弓，长箭便离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