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影》野韭

4、第 4 章

　　既然要同住一屋，陆飞飞出于谨慎考虑，总要问清楚这深夜救了他的大侠是个什么来历。

　　等把藏影洗干净换了衣服，重新再看，收拾出来的藏影简直让陆飞飞刮目相看，除了过份瘦削，长相真是没话说。他头发剃的很短，下巴尖而微翘，细长的丹凤眼，眼仁黑燧石般清透晶亮，鼻梁紧致高挺，长手长脚，个子高的不像话，足有一米九多，站在狭窄的小房间就像一根错长在麦子地里的玉米杆，让本就个子不高的陆飞飞很是羡慕嫉妒了一把。

　　在询问藏影来历时，陆飞飞遇到了难题。
　　藏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他在两个月前钟南山的一个山洞醒来，醒来时浑身裸着什么也没穿，身上那几件衣服是在下山路上从几个废弃的隐修的小山洞中搜罗的，后来下了山就跟着感觉胡乱走到了西安。
　　陆飞飞查手机地图软件，好在钟南山到西安只有48公里，走路12小时，藏影这般走过来苦肯定会吃一些，但是挨欺负的事应该不会，单看他那身一对十的功夫也没人能欺负到他。

　　他给藏影设想了很多身份背景，从他的面相看起来像十七岁左右，谈吐举止是个受过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以陆飞飞这个小说迷给他分析，他没了记忆有很多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他是家族争夺遗产的牺牲品，被他的某个兄弟注射了遗忘记忆的药剂，然后丢到深山里自生自灭；也有可能被贩卖器官的帮伙绑架，割掉肾脏以后没了利用价值，被丢弃在山洞里——检查他的身上没有明显愈后缝合的伤口后，这条否决；离家出走的少年，路上忽然病发，失去记忆，这种的几率也很大。

　　无论分析到哪条，藏影听了都很迷茫，没有一条能够触动他的记忆。

　　再接下来他要面对的问题是怎么生活下去，他不但没了过去的记忆，好像也同时失去了应对现代生活的常识，但更棘手的是藏影没有身份证，他现在是个黑户，出于种种考量，藏影不愿意到派出所报案，他隐隐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果去派出所报案，可能还会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陆飞飞只好给藏影花了两百块搞了一个假学生证，给他在玉海龙宫找了一份服务生工作，平时尽量安排在一起上工，有什么他也可以提点一下。

　　但是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后来他去医院时主管就打电话来，告知他俩已经被辞退。
　　胆大包天的服务生敢掌掴客人，客人狂怒的差点暴走，要不是藏影后来晕了，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而藏影是陆飞飞介绍来的，他也受了牵连，俩人这会不但没了工作也没了房子住，真够可怜得！

　　陆飞飞牵着藏影准备在公园的长椅上对付一夜，两人后半夜被冻得抖抖嗖嗖，只好转换场地，钻进公园附近的提款间凑乎到天亮，去早餐摊买了四个包子两杯豆浆，两人一人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站在街头分食，吃完了手里的藏影望着炸得金黄酥脆的大油条舔了舔嘴唇，陆飞飞知道他没吃饱，藏影的饭量不是一般的大，两个包子只是垫了个底，但是他们现在都没工作，还是省着点花。
　　“小影，等哥有钱了，给你管饱吃，这段时间你就忍忍。”陆飞飞拍拍藏影把他那小馋样拽回来，拉着这个捡回的小祖宗找地方安顿，他今天还要去结算工资和交还工作服，顺带连藏影的也一并结算，不能带藏影一起去玉海龙宫，一个挨好的哥们发微信给他，陈疯子还在到处找他呢。

　　陆飞飞把藏影安顿到一家肯德基店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背包和杂物箱都放在藏影脚底下，陆飞飞还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才走，走的时候不住回头，很担心他不在的时候，犹如社会小白的藏影被人诓走，毕竟这小子面相很有人样。

　　赶上周末，这家肯德基的二楼是个大型超市，三楼则是档次中上的各类餐厅，门口和店里人流很大，一上午店里的服务员忙的脚不沾地，没工夫注意角落坐的藏影，后来藏影实在闲不住，把周围几桌走了的人吃剩下的餐盘学着服务员的样子都收拾干净，店长路来路过看到了冲他笑笑，中午客流高峰期过了，店长还给他免费送了一份汉堡和薯条，藏影只把薯条吃了，汉堡没舍得吃，想留着给陆飞飞。
　　中午一点，肯德基外面有人发宣传单，藏影主动要了一张，是三层新开的西餐店做宣传，藏影问那发单子的还要不要人，那人看了看藏影的外形条件还不错，于是把他领到西餐店给领班请示后，藏影手里就多了一厚塌宣传单。
　　他个子像个鹤立鸡群的标杆，走哪都能吸引人的目光，发了两小时宣传单赚了一百块，藏影把那一百贴身放好，那领班还给了他一包餐桌上撤下来的烤面包片，藏影挺高兴，谢了那领班，在西餐店还喝足两大杯白开水，又回去给肯德基清扫桌面，陆飞飞一直没回来，他有点心焦，他俩只有陆飞飞一部手机，他担心昨晚的事会牵连到陆飞飞。

　　下午四点多肯德基里客人少了，有个小学生坐在藏影的旁边写作业，他妈妈去超市把他临时寄放在肯德基店里，藏影歪过头看了一会儿，没太看懂，心里就有些为自己的将来发愁，连小学生的题都不会做，他以后该怎么办，转头望着窗外发呆。
　　这家店正对着广场，这会儿广场一角围了很多人，中心有个女孩在弹奏古琴，琴声吸引了藏影。

　　藏影的耳力很敏锐，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听出她有两个音弹错了，而且也差些韵律。

　　这首古曲是《梅花三弄》，藏影心里也很奇怪，自己对这首古曲非常熟悉，《梅花三弄》一开始便在低音区以散板形式奏出肃穆深沉的曲调，展现寒冬腊月的万木凋零，唯有梅花铁骨铮铮，迎寒而立的画面。然后大幅跳跃，使旋律的转折富有层次，苍劲有力。一到六段循环再现三次，故被称为“三弄”。
　　泛音清越，为的是显示梅花冰清玉洁、高雅脱俗的气韵。再加上轻巧的节奏、简洁的旋律，使乐曲柔中带刚，勾画了“风荡梅花，轻轻舞玉翻银”的景象。女孩大约习琴的年岁不够，所以把握不到此曲的精髓之处，力道有些绵柔无力，但是观者大都不懂古曲，这样的演奏已经很受欢迎，他看到很多人给女孩琴盒里扔钱。

　　藏影看到这幕心头微微一动，小学生写作业写累了想摸会儿鱼，忍不住跟一直坐在旁边的大哥哥搭讪：“那小姐姐每个周末都来表演，能挣好多钱，我跟我老妈说想报古琴班，以后万一考不上大学也能街头卖艺，我老妈揍了我一顿。”
　　藏影回头看那小学生，虽然他也很赞同这孩子老妈的做法，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危机意识他应该学习一二，于是虚心请教小学生：“街头卖艺需要出示身份证吗？”这是他目前要命的软肋，必须打问清楚。
　　“要什么身份证呀？不需要，你只要有才艺就能上去耍，”小学生看来很懂这套社会知识，他转了转眼珠子，上下打量藏影，“你长得挺帅，大哥哥要是想在街头表演一定有人看，不过我觉得还是搞直播更赚钱，你问什么是直播？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跟你说啊，”小学生特别兴奋，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直播网站，“你看，就像这几个主播就是唱歌的，这个叫青风的我最喜欢，还有这几个是打游戏的，可厉害了。”

　　于是小学生给藏影上了一课“直播的一百种方式”，还给普及什么是粉丝打赏、与平台分成等等，诸如此类问题，最后落实在直播的投入问题上，小学生告诉他至少需要一部手机和支架、话筒，有这几样就能开工赚钱。广场那姑娘身前也摆着一个手机架，看来人家一边街头收钱一边直播赚钱，线下线上两不误。

　　藏影听得很心动，并不全因为赚钱，而是直播不需要看老板和客人脸色，在玉海龙宫打工他其实很不适应那里的工作环境，总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不能用这种每日需要半跪着服务来辱没自己，被客人不高兴了呵斥，甚至被扇耳光更加不能忍受。

　　藏影知道一部普通手机至少也需要一两千，再加上配套设备，总之他需要先赚到一部手机钱才能做直播，但是街头卖艺不需要太多投入，他可以先从街头表演赚够手机钱，还有租房子，还有早餐的炸油条和包子管饱吃......嗯，不能想了，想得他口水肆溢，可是他表演什么好呢？
　　他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写了个字条交给收银台，纸条上告诉陆飞飞他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这是陆飞飞临走和他约好的，如果他临时有事就给收银台留个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