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要我三更死》涵小笙

35、难兄难弟

　　“宁宁！”梵七慌了神，手足无措。

　　鲜血从阮宁宁的鼻子里、嘴里疯狂外涌，不过片刻就将枕头染红。

　　梵七一手揽着阮宁宁，一手渡灵想要缓解他的疼痛，奈何这灵力一入他身就消失殆尽，多番尝试仍旧无果。

　　正当梵七懊恼之时，‘医院’二字在他脑中闪过。对了，而今他是凡人，医院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没有丝毫犹豫，梵七抱起阮宁宁夺窗而去。巨大翅膀‘唰’的一下展开，抖落数片白羽。

　　阮宁宁蜷缩在梵七怀里低/吟、颤抖，梵七加速飞翔之时抽空垂眸看了一眼怀中虚弱的人，“宁宁，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要是你……不出现……就好了，这样我的生活……也不会变得一团糟。”阮宁宁喃喃自语，声音极为微弱，不知道梵七是否听见了。

　　“哎呀！快看，是天使！”
　　“天使！我的妈啊，真的有天使啊！”
　　“哈哈哈，这条抖音一定会爆！”

　　拥挤的人潮停了下来，男男女女全都拿出手机对准天空中的梵七，原本就略显吵闹的城市此刻越发喧嚣。

　　阮宁宁的呼吸变弱，梵七根本顾不得下面那群凡夫，再度猛振翅膀，直冲医院。医院底下围了一大群人，挤得水泄不通，梵七搂紧阮宁宁，身子微微倾斜，用右肩撞向医院的玻璃。

　　哗啦一声，碎裂成蜘蛛网的玻璃窗轰然破裂，玻璃碴子散落一地。

　　医院里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的不轻，又见梵七背着一双巨大翅膀迎面而来，呆滞须臾以后全都大叫着逃离。

　　“医生！医生！过来救救宁宁！”所有人都在疯狂奔逃，原本人挤人的诊室里跑得不见人影，梵七抱着怀中呼吸微弱的阮宁宁追了出去。

　　一名穿着白大褂，带着圆框眼睛的医生逆行而来。梵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般跑了过去，“医生！救救我的宁宁！”

　　医生眼里充斥着惊慌，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班逃避，半屏呼吸，战术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怎么了？”

　　“心脏病，宁宁心脏不好。”梵七急红了眼睛，眼眶里满含泪花。

　　“带他过来，我先检查一下。”医生招手，将梵七领进了检查室。

　　梵七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站在旁边，慌乱无错，染满血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襟。
　　医生动手检查了一番，眉头一皱，“你去楼上的心内科找几位医生下来，他的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手术。”

　　“好。”梵七转身就走，带起一阵狂风，数片羽毛在空中飘摇半晌后缓慢坠地。

　　医生看着地上的羽毛，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嘴角的微笑意味深长，“不是梦，果然不是梦，天使……真的存在。”

　　不过片刻，梵七像拎小鸡子一样拎来四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粗暴地将医生推进检查室，“他们跑得太快，只抓到这四个，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抓两个来。”

　　“够了，心内科的专家都在这里了。”医生又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末了推着阮宁宁躺着的病床往手术室走，那四名医生见状跟了上去，其中两人双腿颤颤，走得十分不稳当。

　　梵七跟到手术室门外，医生将他拦了下来，“你就别进来了，在外面等着就好。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大批警察和媒体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但是他这个手术需要安静的环境，要是弄出大的震动，或许会伤到心脏上面的细微血管，你......应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梵七言辞恳切，当医生走进手术室后，他又回眸补充了一句，“要是你们救不活宁宁，我会亲手送你们去阴曹地府。”

　　手术室的大门切断了两人对视的目光，梵七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和其他人相比，他显得太过沉着冷静。

　　医院外的声音实在喧嚣，警笛声、记者的报道声、还有围观群众的交谈声......此声嘈杂，惹得梵七心里不快。

　　持枪的警察冲进医院，大批媒体紧随其后，原本宽敞的走廊瞬间就挤满了人。特警在前，媒体新闻人在后方疯狂拍照。

　　“滚出去。”梵七阴沉着脸大步向前，若非方才那名医生叮嘱过不能弄出大动静，梵七一翅膀就能将他们扇出百米开外。

　　一名特警拿着喇叭大喊，“我们接到群众报警......”

　　此话还没有说完，梵七就信手一扇，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众人掀翻，“我叫你们滚。”

　　梵七压低愤怒声，指尖灵光流淌，一众特警和新闻媒体人着急忙慌地爬起身来。枪支上膛，特警们将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梵七，一人颤声喊道：“别过来！”

　　梵七没有放缓步伐，越逼越近，然而后方堵着大批新闻媒体人，电梯又迟迟不来，站在最前排的特警越发心慌。

　　一人手滑，扣动扳机，‘嘭’的一声，子弹直冲梵七。就在子弹即将穿透梵七额头的那一刻，一股强力将子弹反弹回去，没有看到那名特警脑袋开花，只看见那颗子弹僵在空中，眼前所有人都僵住不动。

　　“梵七，你真当我神界无人么？”苍芜现身，宽袖一佛，将特警眼前的子弹打落在地。

　　“你们神界里的人都厉害着呢，怎么会没人呢？”梵七咬牙一啐，眼中满是恨色，“藏头藏尾三千年不见，而今现身是想带走孚尧么？”

　　“既已明知，何必故问？”苍芜负手，态度有些傲慢。

　　梵七摘羽捻化出一柄长剑，“孚尧欠我的债还没有还清，谁都不能带他离开！”

　　苍芜轻描淡写地应声，“孚尧神君乃我天庭神官，就算落魄至此，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欺辱。更何况.......他并不欠你什么。”

　　“他当年不守诺言，擅自挑起战端，杀我天域数十万兵将，又在天榆崖将我重伤。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你还敢说他不欠我什么？”梵七扬剑，长剑滑坡空气，带起一阵刺眼的灵光。

　　苍芜不紧不慢，神色言语显得冷漠至极，“孚尧神君的确不欠你什么。”

　　“你们天庭真是欺人太甚！”梵七仅有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他扬剑就砍苍芜，苍芜破窗而去，梵七振翅追了出去。时间静止，外面的一切都停止不动，梵七尽情在苍芜身上发泄怒火。

　　苍芜信手召出佩剑，两人持剑互砍，炸裂的灵光比黑夜中的烟火还要绚烂、刺目数倍。天空渐暗，狂风大作，周围的高楼大厦在双方强劲力量的影响下止不住地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苍芜呵然推开梵七，“你别再胡搅蛮缠了，孚尧神君因你被贬人界，孚霄和玄冥两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究其根源也是受你所害。而今是他们俩返回天庭的最后机会，我劝你不要再插手乱了命数，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你说我扰乱命数？真他妈可笑！”梵七后退到一方大厦楼顶，“你们天庭最善玩弄命数，孚尧转世为人，他的命数难道不是由你们定夺的么？！倘若你们真心想让他重返神界，又何苦兜转这么一个圈子！”

　　苍芜持剑不言。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好奇。当年孚尧大胜于我，夺回了桁极界，他本该论功行赏，何故还会被贬人界？”当年梵七伤重，在天域养好伤之后返回东方，想要找孚尧还债，却从天兵嘴里得知他被贬人界，从此杳无音信。

　　这一找就是三千年。

　　苍芜再次沉默，转眸看向医院，梵七当即折回医院，苍芜没有追，只郑重道：“梵七，你与孚尧神君在一起到底也有两百多年了，倘若你还念一点往日情分，我劝你不要再去打搅他。孚尧神君蛰伏三千年，而今还差三年他就可以重返神界，要是错失这次机会，他就真的要烟消云散了。”

　　“明明是你们要这样折磨他，为什么到头来把罪安到我身上？！”梵七甚恼。

　　苍芜沉声道：“并非我们要折磨，只因你是他最后的劫。”

　　梵七沉默良久，持剑的右手青筋暴起，长剑被他捏碎，变成数片白羽，随风飘远，“我管不了那么多，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带不走他！”

　　梵七折回医院，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梵七上前抱起阮宁宁将走，那医生却道：“他的性命是保住了，但需要持续的观察治疗。”

　　“你叫什么名字？”梵七回头盯着他。

　　医生推了推镜框，“温林。”

　　“我会再来找你。”梵七抱着阮宁宁振翅离去。

　　温林望着梵七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嘴角却一直带着微笑。

　　回到家中，梵七轻轻将其搁在床上，动作十分温柔。阮宁宁睡着，梵七盘腿坐在床边守着，眼里既有愤恨，又有担心，更多的却是不舍。

　　不知道看了多久，昏暗的路灯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阮宁宁轻嗯一声，缓缓睁开眼来，看见梵七，他不吵也不闹，只毫无生机地念了一句，“真晦气......”

　　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的确晦气，梵七心平气和，“宁宁，我们重新来过吧。”

　　“我亲眼看见你杀了我表哥，梵七，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表哥，也是我唯一的表哥。你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我装不出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具死尸，阮宁宁眨了眨眼睛。

　　梵七握住阮宁宁的手，“忘记他就好了，我们重新开始，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阎罗殿。

　　司空卿正坐于大殿上提笔批阅卷宗，听见响动，他稍抬眉眼，“还有你苍芜神君带不回来的人？”

　　苍芜自行落了座，吃了一楼冷茶，“梵七那厮已经成了个疯子，与三千年前浑然不同，为了不给你地府找事情，我便任他去了。”

　　“你自己办事不力，何苦拿我当挡箭牌！！”司空卿白了苍芜一眼，继续垂眸批阅卷宗。

　　“玄冥，这真不是我拿你当挡箭牌，若真的和梵七硬碰硬，受罪的是城中凡人。上次平洛影视基地那么一闹，死了多少无辜凡人你比我更清楚。”苍芜又喝了一口冷茶水。

　　司空卿没有作声，苍芜走到书案前去瞄了一眼，卷宗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没了兴趣，转而询问，“孚霄神君的元神怎样了？”

　　司空卿提笔的手顿了顿，“提前脱离凡胎，元神受损，就算重获躯体也难以渡过三年以后的飞升之劫。”

　　“孚尧神君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苍芜隐隐叹了一口气，“真是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