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星星眼》疯狗狗

56、第五十六章：程母照片

　　“我想！”程晗痛哭，眼泪大颗大颗的如同珍珠般落下，“爸爸，你可知道，我连做梦都想见到妈妈。”

　　程父问程晗：“如果让你抛下现在的一切，你还愿不愿意见到妈妈？”
　　“我愿意。”
　　“不后悔？”

　　程晗抬手，胡乱的擦掉眼泪，肯定的说道：“我不后悔，爸爸。”

　　“好。”
　　程父看着信念如此坚定的程晗，心神一恍惚，下定决心，说道：“去收拾东西，爸爸去跟你老师请假。你今天跟爸爸回家。”

　　程晗连连点头，再次擦掉脸上的眼泪，走出办公室。
　　走廊上，班主任还在和席父交谈着什么，席寅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

　　看见程晗眼圈、鼻子红红的走出来，席寅赶快问她：“是不是被叔叔训斥了？”
　　程晗摇摇头，借口道：“我只是不太舒服。”

　　她低着头，快步走进教室。
　　此时刚好是下课，教室里的同学们看着泪痕密布的程晗走进来，二话不说就收拾书包，好似准备走人。

　　担心不已的孟艺望上前来问：“小晗，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今天先请个假。”
　　“事情查清楚了没有啊？”
　　“不知道。”

　　程晗什么书本也没拿，只是把手机藏进书包里。她把书包拿出来的那一刻，本打算送给席寅的打火机掉落在她的腿上，程晗迅速拿起，握在手心。

　　程晗背着书包要揍，孟艺望急急忙忙拉住她，关切的问：“你真的没事吧？”
　　“我只是累了。”

　　程晗松开她的手走出门去，爸爸刚好在给班主任请假。
　　趁着大人之间在交流，程晗疾步走到席寅的面前，偷偷摸摸的把打火机递给他，塞进他的手里。

　　席寅想摊出来看，被程晗制止。

　　“等我走了，你在看，”程晗把书包背好，红肿的眼睛略带笑意的看着席寅，“爸爸说，要带我去找妈妈。我马上走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席寅。”

　　“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席寅，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帮助我，”程晗看见爸爸朝她挥手，示意她走了，程晗匆忙和席寅道别，“不说了，我走了。”

　　程晗小跑着走到爸爸的身边，和老师道了别后转身离开。
　　席寅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叫她，她没听见。

　　“臭小子，别喊了，”席父多看了一眼程晗的背影，说道，“人家已经走了。”

　　班主任刚刚和席父交谈，目的就是想缓解家长和老师之间的关系。说了这么久，席父态度才算好点。

　　班主任向席父承诺：如果监控查不到是谁拿走了钱，那学校马上就报警，绝无二话。
　　这也是席父愿意留下来继续等待的原因。

　　他就不信，自己投资的学校还能欺负自己的儿子不成。

　　程父和程晗刚走没两分钟，班主任就接到教导主任的电话。对方语气焦急，快速的说道：“这次丢钱的事情有点严重，刚刚又有九个班的老师都说他们班的学生也丢了钱！”

　　“什么？那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学校已经报警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查。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好的好的，陈主任。”

　　班主任挂了电话，席父那边就收到了校方的道歉短信，其中明明白白的写了“共有十三个班级，丢失共十万余元”。

　　席父冷哼一声，吓得班主任都不敢大口喘气。

　　“你们真是能干得很！”
　　席父怒气冲冲拂袖离开，只剩班主任在原地冒汗。

　　自己这一次，可真是枉为人师，嘴里口口声声说相信自己的学生，可最后说到底也还是怀疑，不然又怎么会咄咄逼人。

　　若不是自己怕把事情闹大，一开始就报警的话，那么现在别的班级事情一出，自己倒成了功臣了！也不至于现在落下个得罪领导的下场。

　　席父走了，席寅捏着程晗送自己的打火机回到教室。
　　班主任也跟着回到教室，让大家安静，自己宣布一件事情。

　　当同学们知道，整个高三年级，二十四个班，一共有十三个班都丢失了前，总共丢失了十万元，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那也就是说，钱根本就不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偷拿的，根本就不是程晗和席寅偷拿的！
　　而且！学校里是谁胆子那么大，偷走了十万元不止？？

　　可是席寅和孟艺望根本就不关心钱最后是谁偷的，他们只关心程晗怎么了？

　　孟艺望举手问班主任：“老师，请问程晗同学为什么回家？”
　　“她今天刚好生病了，就请假了。”班主任说，“好了，同学们，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学校已经通知警方着手调查此次的丢钱事件，同学们不需要过于忧心，平日里小心注意自己的财产安全，该学习的还是不能松懈，明白了吗？”

　　同学们齐声回答：“明白了！”

　　席寅细细摩挲着手里银白色的打火机，上面雕刻的马儿被他的大拇指来回触摸。

　　他的脑海里迟迟回荡着程晗那句“我马上就要见到我的妈妈了”，可是她的妈妈不是在国外吗，难道在高考这样的节骨眼上，程晗的爸爸还执意要带程晗去国外？

　　这到底是为什么？

　　程晗明明说，以前叔叔极度讨厌程晗提起“找妈妈”的这种话，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程晗难道就不好奇？

　　也可能是知道不对劲，但是——但是还是非去不可。

　　席寅为了程晗的事情简直操碎了心，做什么都无法聚精会神。

　　“来，小晗，先放下书包。”
　　程父和程晗两人很快就到家，窗外昏黄的天把屋子里也渲染得暗淡，程父去把等打开。
　　“乖女儿，饿不饿，爸爸先给你弄点吃的。”

　　“爸爸，”程晗拉着从离开学校到家就忙个不停的爸爸，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
　　“小晗，你先好好考虑，考虑一整天之后，我们再决定，好吗？”
　　“爸爸，我已经考虑整整一年了，就算再多一天，我的想法也不会变化。”

　　程父拿出自己的手机，指着屏保上面的日期，再三确定道：“小晗，今天是四月十七号，距离高考还有五十天，你确定，以及肯定要去找妈妈，不后悔？”

　　“爸爸，这和高考有什么关系，”程晗弄不明白，“我只需要很快出国，先见上妈妈一面，就赶快回来继续备考，不好吗？”

　　程父叹气：“可是爸爸怕你见到妈妈以后，就不想回来了。”
　　“怎么会啊，”程晗被爸爸的语气说笑了，“爸爸，我已经成年了，我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等我见到妈妈以后，我肯定就安心回来备考了呀。”

　　“小晗，我知道你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从没想过我的女儿是这样一个为了心中的信念不怕吃苦、坚定前行的人。”

　　程晗偷偷摸摸打工的事情，在程父的心里埋下了一根针。只要程父看着自己孱弱削瘦的女儿，这根针就会在心里钻来钻去，刺得他千疮百孔。

　　“今天，爸爸决定告诉你爸爸已知的真相，让你自己选择，但一切的后果也需要你自己承担，你可愿意？”

　　程晗闪亮的双眸泪光涌动，她直觉告诉她这个真相并不美好。
　　但是她还是轻轻点头，勇敢的选择接受。

　　“妈妈出国以后，就诊断得了癌症，医生的判断是，妈妈最多还有一个多月。”

　　“癌，癌症——？”
　　程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是，乳腺癌。”

　　程父和程晗面对面相坐，两人悲伤得好似寒风冬季里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我本也不太相信，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怎么会啊，妈妈她身体不是一直都、一直都很好吗！”
　　程晗满怀希翼的双眼祈求爸爸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可能的。

　　眼见自己女儿如此，程父也忍不住伤心得哽咽：“爸爸原本想独自出国去照顾你的母亲，今天回来，也是打算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

　　“今天恰好、恰好得知你对你母亲如此念念不忘，爸爸实在不忍心再隐瞒着你，好叫你毕业以后得知妈妈去世的噩耗时痛苦不堪。”

　　程父捧着程晗的手，孤绝的问：“小晗，你是要留下高考，还是和爸爸一起出国，去送你母亲最后一程？”

　　程晗湿漉漉的双眼望着爸爸，她脑袋懵懵的，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我——”
　　程晗本想说话，可干涸的嘴唇张了又张，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小晗，谁最爱你呀？”
　　“妈妈，妈妈最爱小晗了！”

　　“晗晗，快来吃点水果。”
　　“妈妈你等等，我写完就来。”

　　“要是没有了妈妈，我的晗晗就像一根没人爱的野草了。”
　　“妈妈胡说，妈妈才不会离开晗晗。”

　　“晗晗，爸爸明天就要回来咯！”

　　“小晗，来吃饭了。”

　　“晗晗，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呀？”

　　“晗晗，妈妈一个人真的好累。”

　　“晗晗，爸爸又不回来了。”

　　“小晗，去帮妈妈买点牛排。”

　　……

　　“嘀嗒、嘀嗒”。

　　程晗的泪一滴又一滴的掉落在手背上，眼眸仿佛被定格住，空洞得不像活人的眼睛。

　　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全是妈妈的脸、妈妈和自己的回忆。

　　她的脑海里全是妈妈日日夜夜的陪伴，是妈妈时时刻刻对自己表达的爱。

　　她可以接受爸爸妈妈不爱了，离婚。
　　她可以接受妈妈不告而别，出国。
　　她可以接受爸爸恨妈妈，不让自己和妈妈见面。

　　可是程晗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妈妈的生命即将到达尾声。

　　妈妈可以不爱自己，抛弃自己。
　　可是妈妈不能不活着。

　　昏暗的下午，落日似地狱般的火红。
　　程晗藏在爸爸的怀里，和爸爸抱头痛哭。

　　对程晗来说，那是一个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下午，因为她清晰的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很久很久之后，爸爸年老了。
　　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手里捏着一张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时不时拿起来满足的看上一眼。

　　一次，程晗经过阳台，正巧看见爸爸正用食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照片上妈妈的脸。

　　程晗佯装无意的问爸爸：“爸爸，在你知道妈妈是因为身患癌症才离开我们之前，你有没有恨过妈妈？”

　　爸爸摇摇头，几乎没有犹豫的否定道：“没有。”

　　爸爸温柔的说：“我爱你妈妈，不会因为她不爱我，我就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