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星星眼》疯狗狗

2、第二章：带她回家

　　第一人民医院。

　　病房的窗帘敞开着，窗户一侧被完全打开，新鲜空气不断涌入，本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被渐渐冲散，阳光照射着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狭小的病房内放着两张病床，席寅的病床靠着窗户，病床中间被一张蓝色的帘子相隔开。
　　席寅躺在病床上还未苏醒，程晗坐在凳子上，靠在床边睡着了。

　　席寅做梦了。
　　他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仿佛放空了自己，没有理智。
　　踌躇之际，他看见了一抹亮光。
　　他朝着亮光奔跑、不断地奔跑——突然，他好似踩空了，从高处坠落进一个白色的漩涡，失重感蔓延全身。

　　席寅睁开眼，正对着窗外当空烈日。
　　双眼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抬手遮住了眼，他这激烈的动作，吵醒了靠在他手边的程晗。
　　程晗缓缓抬起头来，背脊挺直，正好遮住了照射着席寅的阳光。

　　程晗既朦胧又懵懂的睡眼看着席寅，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事物才慢慢清楚。她看见席寅也醒了，昨晚想了一夜的开场白，此时一个嗝也打不出来。

　　席寅更迷茫，他望着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程晗，脑海里一团黑色的乱乱的迷团解不开。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

　　席寅揉了揉双眼，已经清醒大半，他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酒被人打了晕倒在酒馆门口，我刚好路过，周围也只有我认识你，我就陪你来医院了。”

　　看着席寅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她心想可能他什么也不记得。反正自己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交代好事情走人就行。

　　程晗从衣服兜里拿出几张报告单递给席寅，说道：“医药费我给你垫了，你给我吧。”

　　“呃……现在？”席寅似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双手在衣服两边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
　　他小声的问：“我的衣服和手机……”
　　程晗在病床边的矮柜子里拿出席寅的衣物和手机递给他。

　　席寅接过手机，连按几下开机键也没动静，仍然是黑屏。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他感到有些许窘迫，抬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望着程晗，此时无声胜有声。

　　程晗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说道：“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

　　程晗不知道席寅是离家出走的，只是想让席寅的家里人来接他。
　　席寅却以为程晗不相信他。

　　席寅抬头看着程晗，阳光透过程晗的发丝，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玉脂，柔和的脸庞上是精致的五官。

　　席寅多看了几眼，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程晗不耐烦重复了一遍：“拿着啊。”

　　程晗移开眼，看着别处。
　　睫毛在她眼睑处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不用，”席寅掀开被子，忍着身体的疼痛准备起身，“我银行卡还在，我现在去取钱给你。”

　　程晗蹙眉，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停止了他的动作，不解的说道：“我是让你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让他们来接你。我还有事，没工夫照顾你。”

　　席寅恍然大悟，原来程晗不是为了钱，是担心没人照顾他。
　　他心中郁结顿时消散。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没有选择打给和他有矛盾的爸爸，而是选择打给自己曾经的老师。但是他拨打过去，迟迟无人接听。

　　席寅抬头看着程晗，说道：“打不通。”
　　“其他人呢？打给你朋友也行。”
　　“可是我不记得别人的电话号码。”

　　麻烦。
　　程晗心里暗念。

　　她耐着脾气说道：“用我的手机登录你的微信。”
　　“要手机验证，我手机没电了。”
　　“请好友辅助。”

　　请好友辅助，只要有三个好友在几分钟之内将系统的辅助码在聊天框里发送给席寅就可以登录。

　　程晗给有自己好友的十八个人发送“请给席寅的微信发送以下数字：123456”，得到的回答无非是：
　　“席寅！你怎么和席寅牵扯上了！”
　　“有关席寅的事，已读不回。”
　　“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他绑架了？”

　　和席寅玩的好的那帮同学，程晗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折腾到最后，竟然只有两个同学愿意给席寅发送消息。

　　辅助没有成功，席寅不但不着急，反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看着程晗，仿佛需要帮忙的是程晗不是他自己。

　　程晗看得生气，她从席寅手里抢过手机，从隔壁病床借了纸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席寅，而后说道：“我走了。”

　　席寅听见这话毫不意外，但情绪莫名的低落，他回复：“嗯。”
　　“记得去一趟警/局。”

　　不等席寅说完再见，程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穿过病房的长长的、人来人往的走廊，程晗站在电梯面前，心焦的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想到席寅他既烦躁又不忍心。
　　他受伤了，没有人在医院陪他，可是他跟自己又没关系，甚至自己有点讨厌他，能陪他来医院已经算是尽同学之情，自己没什么好内疚的。

　　可是……

　　程晗越想越烦，情绪已经缠在一起乱成一团。

　　“咳咳！——”
　　“咳咳咳！——”

　　程晗转头看了一眼，一位头发花白，自己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的老奶奶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看着古板的耄耋老头。

　　老头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喉咙咳吐出来。
　　老奶奶仿佛早已习惯，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布袋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嘴里念念有词。

　　电梯来了，程晗回过神来，等老人走进去，她才进去，接着又走进来一个手臂缠着绷带的年轻人，她的母亲紧紧的护着他的手臂。

　　此时此刻，程晗想到席寅一个人躺在病房里，身上带伤、无人照顾，不免同情的为他叹了口气。

　　被程晗同情的席寅，待程晗走后，坐在病床上，呆滞的看着窗外。
　　窗外刚好是医院大门。
　　如果程晗从这路过，他应该可以看到吧。

　　席寅看了很久，等了很久，也没见程晗的身影。
　　大概是电梯的人太多了。
　　亦或者是她从后门走了。

　　他手里握着程晗留给他的电话号码，逐渐失神。

　　当他睁开眼，看见程晗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他和程晗有朝一日会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在他的心里，无论程晗是如何的耀眼、如何的吸引着自己，只要漾生在她身边一天，他就不会去接近她。

　　席寅头昏脑胀、双目干涩酸疼，慢慢的靠着墙壁，就着温暖的光芒就快要睡去。
　　模糊之中，他看见程晗回来了。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黑沉的眼眸在程晗身上来回打转，确认是事实以后猛然清醒。
　　席寅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和欣喜，直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程晗站在病房门口，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你收拾东西，我去办出院手续，你跟我走。”

　　席寅抿嘴，问：“去哪。”
　　“回我家。”

　　程晗去给席寅办了出院手续，回来时席寅刚换好衣服，他的衣服脏兮兮的，一股酒臭味。
　　他自己也能闻到，反而不大好意思，不愿离程晗太近，动作之间似有似无的躲着程晗。

　　程晗在小酒馆待了快有两星期，早就习惯了，并未放在心上。

　　她把席寅穿过的病号服整理一下放在床上，把所有的物品递给席寅，准备搀扶着席寅离开。

　　席寅看着程晗扶着自己的手，低头看他，不解的眼神。
　　程晗眨眨眼，解释道：“怕你头晕，我扶着你。”
　　席寅摆摆手，说道：“我自己可以，走吧。”

　　席寅朝前先走着，程晗跟在他后面。虽然席寅走路看着轻飘飘的，但至少也还能走直线。
　　两人打了辆车来到程晗家里。

　　房子被打扫的很干净，所及之处一尘不染。
　　房子的装修大气简洁，是典型的现代简约风格。房子整体以白色、灰色为主，白日的亮光布满整个客厅。

　　玄关处有一盏灯开着，微弱的亮光几乎不可见。

　　“你先去客房躺着休息。”程晗指了指靠近门边的卧室，说道，“吃什么，我点外卖。”
　　“清淡的吧。”

　　席寅摸了摸肚子，已经饿过头了，饿得肚子疼。

　　“嗯。”
　　程晗点头，跟着席寅一同走进客房，席寅坐在客房的沙发上，程晗坐在床上。
　　她点好了吃的，给席寅看了一眼，席寅点头她才下单。

　　“你什么充电器？”
　　“扁头的。”
　　“嗯。”

　　程晗走出去，过了一会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和充电线给他，说道：“客房洗浴间里有一次性毛巾，医生说你的头不要碰水，你随便擦擦以后换上。”

　　席寅接过衣服，欲言又止。

　　程晗好似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道：“这套是我爹的衣服，小了一点，好像就只穿过一两次，干净的。”

　　席寅点点头。
　　程晗不放心，再一次确定：“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

　　程晗走出客房，给席寅关上了门。
　　她自己也回到卧室，洗了一个澡，换了套衣服。
　　吹头发刚吹到一半，外卖员的电话就到了，她放下吹风机，走出去拿快递。

　　天气炎热，她索性也不再吹，就等头发自然风干。

　　她把吃的拿出来，摆放在餐桌上，敲了敲席寅的门。
　　席寅打开门，脸色蜡黄，嘴唇苍白。

　　程晗连忙扶着他到床边坐着，问：“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医院吧，我不会照顾人，我照顾不了你。”

　　席寅坐在床沿上，背靠着床板，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就是饿了，没事。”

　　程晗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看席寅连手都无力抬起，她不忍心，说道：“躺着吧，我喂你。”

　　席寅想自己动手，可实在是有心无力。
　　程晗弯腰，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了一些便不想吃了，只想睡觉。

　　“好，有事你喊我，我能听见。”

　　程晗把他放平，让他以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她出去时，并未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