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chapter60 夜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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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锦荣把手机放在沙发上，特意把铃声调开了，然后才抱着衣服进去洗澡，淋浴头打开的时候水流倾斜而下，冲刷着他的眼睫，他闭着眼睛，白日里宁生秋的脸又不断浮现，还有那一个短暂的亲吻。
亲吻只是嘴唇与嘴唇的相碰，换句话说，从生理意义上来讲，它和手、脚、头发乃至任何一个身体器官是否都没什么分别，只是人体的一个部分。然而人却要为它赋予如此多的含义，那是远远超出它本身的，是千百年来文明积蓄下来的，叫嘴唇成为了爱情的化身。
初吻也被赐下了这样禁忌而纯洁的含义。
究竟什么能够被称之为初吻？第一次和生物嘴唇相碰，第一次和人类嘴唇相碰，第一次和另外一个性别的嘴唇相碰，还是第一场恋爱关系里的接吻，又或者需要交换舌头与唾液的深吻。但不是每一个会深吻的人都愿意把那称之为吻，称之为初吻。
水流冲刷的时候很难睁开眼睛，于是便成了最好的思索与冥想的时刻，抛弃一切负累与羁绊，纯粹的思考。温锦荣不是一个十分喜欢和擅长思考的人，他更像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追求，每天只要过着生活就好的人，甚至没什么脾气，随便任人揉捏。
只是一旦有了深入接触，或许才会发现他内在的执著，是静水下永不转移的磐石。那样简单的生活哲学不是从漫无目的没有根据的思考中得来的，就像生活中的每个人一样，他们或许远比傲慢的人所设想的那样富有自我的哲学。
温锦荣觉得，此前他们虽然有过比这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也有过情动而接吻的时刻，但那些都不应被称之为初吻，不足以被称之为初吻，眼前心意相通之后的一个短暂停留，才更应当叫做初吻。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的触摸交错。
在那时候，薛路与是否也这样想过？遇到了方瑾之后，曾经的风流与混乱都像是一出错误百出的荒谬喜剧，那些毫无意义，不配被冠上什么名号，只有遇见了他之后，才可以叫做心动，叫做接吻，叫做恋爱。
尽管他仍对未来的世界一无所知，又对那些可以设想的困难与艰辛充满迷茫，但好像会因为想到宁生秋而从心口升起了无限的炙热和勇气，支撑着他——
这是个分外俗套的比喻，但他此时此刻又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用“勇气”这个词来形容那充斥在胸口的热切的情感，好像下一秒就急于去做什么似的，叫他想要流泪，想要呐喊，是那颗平静无波，一路走来虽然始终在紧张跳动但又显得麻木的心脏所从未有过的。
温锦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抬手把水关了。
然而在他淋水的时候神思恍惚，精神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全然没有听到外面手机提示音叮叮当当的一串响，自以为手机没有在他洗澡的时候发出任何动静。一想到宁生秋居然没给他发来任何新的消息，温锦荣的内心心情就有些复杂，他自卑和没有安全感的毛病不是一天养成的，几乎很难改掉。
不安不是久违的，害怕也不是久违的，那种想说想做但是却无力说无力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糟再糟的心情也不是久违的。
所以，是白天只是随便说说吗。还是宁生秋一开始就只是愤怒他没有回消息罢了，他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吗？是啊，在卫生间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承诺，或许就算让他等消息也只不过是要再骂他一顿？
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克服了。
拿起手机的瞬间，那个头像框就赫然停驻在界面的最顶层，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小圆点，和一个数字17。他觉得那一瞬间就和窒息了一样，所有丧气的想法全都消失了，差点就想深呼一口气，冲出去跑上几圈，甚至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句话——宁生秋一口气给他发了很多条，只有最后一句出现在了预览里。
宁生秋：随时随地都可以
他点开了完整的消息。
宁生秋：一个多小时前就看到你正在输入
宁生秋：怎么这么半天都没发
宁生秋：你人呢
宁生秋：睡着了？
宁生秋：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宁生秋：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憋着
宁生秋：也不要老是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委屈自己
宁生秋：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心情想说就说
宁生秋：总想着别人不烦吗
宁生秋：喂喂喂不会真睡了吧
宁生秋：你睡得着？
宁生秋：……
宁生秋：你和我表白了大哥，我答应了，我们在一起了，在谈恋爱！
宁生秋：你不兴奋吗，说好等我消息呢
宁生秋：算了
宁生秋：你睡吧
宁生秋：以后想我就说
宁生秋：随时随地都可以
温锦荣：！
他立马把睡衣套上，头发都没来得及吹，随手拿毛巾擦了几下，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开始回消息，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些无聊的琐事，毕竟两个人近一个月几乎天天都见面。
恋爱的日常也是由这样的小事构成的，随便一个话题就可以展开很久，直到深夜，回头看也会觉得费解，怎么会聊这些东西聊这么久呢。只是这样，就觉得已经满足了，想要见面的心情也就愈发明显起来。
温锦荣猜，宁生秋在那头看消息的时候会笑吗，会像他一样的难以平复心情而激动吗。
他很想打电话过去，本来觉得这么晚了会很不方便，而且每次发信息他都会忍不住打很久的草稿，电话是即时性的，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办法准备的，相对来说会更让人害怕一些。
然而他又想到了宁生秋刚才的话，于是立马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本以为会有很长的等待接听的声音，但那头立马有了声线，他虽然打了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见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透过电流输送到耳朵旁边，像是具有实体一样将耳朵捂住，变得滚烫，也让人不自觉把呼吸调成了同一频率。
“怎么不说话了？”宁生秋问他。
“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就这样吧。”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这并不是无法适从的沉默，而是有些让人觉得平静下来的，带着深夜独有静谧气息的安稳的沉默，假使不是通过电话，而是就在身旁，那一定是一个彼此挨着，靠近着，抱在怀里各自做事情的沉默，是每个曾经在家庭生活里失落过，不安过的孩子所祈求的完美场景。
“我告诉小玉了。”温锦荣说，“之前，我很纠结的时候，小玉和我说要表白就趁早，不要错过。”
“我真的很想揍他一顿，要不是他，早在杀青那天我就说了。”宁生秋提起来还觉得气得要命，“看在他让你表白的份上，那就算了。”
“毕竟他也不知道啊，谁会想到你会喜欢我……”
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宁生秋原本是躺着的，此刻忽然坐了起来，郑重其事地道：“你听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本人，和其他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在定妆照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长得还不错。”
“虽然一开始会觉得你看起来性格很磨蹭很烦人，软趴趴的被人怎么欺负都没关系，但是——后来感觉你这样的性格，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从来都不会是糟糕的人，每个人都会有毛病和问题，这很正常。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会被人骂，也偶尔会觉得要反省一下。”
温锦荣听到这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又勾了起来，这个人怎么回事，夸别人都还要顺带捞上自己，其实他就是这样的人吧，这种强大的自信，几乎从不会被坏心情和琐事牵绊，才会那么闪光。
“有不对的地方要改，但我不觉得你哪里不对，就这样挺好的。”
“好吧，都听你的可以吗，我也……嗯，我也喜欢你。”温锦荣想，还好是电话，不用面对面，哪怕是电话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脸也都涨红了，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热度沿着脸颊一路攀爬上来，滚烫滚烫的。假如不说这句话，就显得空落落的，失去了下文，但一旦说出来，所有的言语都被勾连起来，画上了圆满的句话。
“三点多了，那我先去睡了？”温锦荣问道。两个人互道了晚安之后他才起身准备洗漱睡觉，看见后脑勺的头发由于没吹干就一直靠在沙发上，此时已经压出了一个凹陷的痕迹，他后脑勺扁扁的，小时候母亲工作忙没时间照看，于是就只能把他一直放在床上，压出了个扁头的形状，工作时造型师会巧夺天工地把头发吹起来，那里就会看着很蓬松。
他挂了电话之后还顺手翻了下微博，宁生秋就在特别关注的第一条，除去每集更新时已经写好的宣传微博，以及一条今天火锅直播的转发宣传以外，他今天还更新了一条。
一张大概是去年秋天拍的照片，温锦荣认出那是《交错》杀青后的那个秋天，当时宁生秋进了个新剧组，他一直追着粉丝们更新的前线情报，默默关注着宁生秋的动态，每天胆战心惊的害怕他会突然杀上门来。他一个人站在树下面无表情，那是棵北方的树，到了秋天一直在掉叶子，树下堆积了厚厚一摊落叶。
照片被调成了黑白色，那个样子看着很是寂寥，会让人没来由的心痛。这是之前他工作室给拍的，早就发了九图，宁生秋工作室有个固定的摄影，也是他亲自找的，审美一直很好，氛围感很足，唯有这一张一直没有发过，或许是那样忧郁浓重的氛围一点也不符合他给人的形象。
不是骄傲的，清爽的，强大的感觉，而是脆弱的，压抑的，还有沉默的。
但紧接着下一张照片就变回了彩色。那是一张实况照片，同样是树，确实金色的银杏，树梢大片大片的叶子铺天盖地的繁茂生长着，天地间都好像被这样的金色所占据，长按能听到拍摄时的声音，大概是一句粤语的歌词念白。温锦荣不懂粤语，来来回回听了很多遍也没听懂什么意思。
他只好拿音乐软件的听歌识曲试了一下。
“不过，我好中意听你这样和我讲嘢。”
这句歌词的完整念白是，“我记得和你去看日落，你会在我耳仔边讲嘢，你讲得很细声，其实我一点都听不清楚。不过，我好中意听你这样和我讲嘢。”
富有年龄感的女声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小提琴的声音一直有种撕心裂肺地被拉扯的感觉，但在这首歌里，虽然内容说的是分离时的道别，可他却能从音乐中听出许多的温柔与深情。是即使别离后，回忆起来只觉得温暖的情绪，是只要想到过去的回忆，哪怕独自一人也能支撑过漫漫长夜。
那时他们只能在深夜无人时一同出游，一起坐在车里看夜半凌晨的星空，而或许从今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这样继续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相处，但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chapter60 夜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