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江湖客》翛忆

78、现世安稳

　　岳阳城

　　还完愿后，刘凝雨一蹦一跳地跑出寺庙，一眼就看到周子舒和温客行站在路边的小摊贩前买糖水喝，一见刘凝雨，捧着碗糖水背着大荒的张成岭小跑过来，“阿雪，你尝尝，很好喝的。”

　　周子舒嫌弃地瞅眼粑耳朵的张成岭，顺便把手里的糕点往温客行那边一塞，“尝尝。”

　　温客行得寸进尺地凑过来，道：“阿絮你喂我。”

　　刘凝雨嫌弃地瞅眼还真喂了温客行一块糕点的周子舒，哼，粑耳朵！

　　路上忽然有一队人马奔驰而过，为首之人手里高举着一卷圣旨，呼喊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所有赋税减轻一成！”

　　刘凝雨喝着糖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啧啧称奇，道：“哇塞，一成呀，好大的魄力。”整个天下所有的赋税都减轻一成，他莫不是国库富裕了？

　　周子舒、温客行和张成岭都扭头看向刘凝雨。

　　刘凝雨察觉到，眨了眨眼睛，道：“他会是个好皇帝的。”无论如何都会比那个疯子先帝好。

　　见刘凝雨不愿多言，周子舒他们很贴心的放弃了这个话题，边逛街边聊起天来。

　　“高崇的金盆洗手大会就在明日，我们去不去？”周子舒问道。

　　温客行一撇嘴，道：“不去。”虽然最后证实了高崇并不是个坏人，但当年他的确也是袖手旁观的一人，温客行不去杀他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再去参加他的金盆洗手大典。

　　周子舒点头，道：“那我们去看一看高小姐和邓公子就好。”

　　高小怜和邓宽在半个月前订下了婚约，这次他们离开四季山庄来岳阳城，一方面是为了还愿，另一方面就是来看看高小怜和邓宽，还有一方面——

　　刘凝雨也点头，道：“我们顺便和范掌门聊聊湘姐姐和曹公子的婚事……等等，湘姐姐和曹公子呢？”

　　“去见范掌门了。”提起这个温客行就来气，道，“清风剑派就没几个好东西，真不知道阿湘跟着去作甚，明明罗姨去就可以了。”

　　刘凝雨眨眨眼，乖巧闭嘴。

　　因为莫怀阳带领了不少清风剑派的弟子前往武库，最后也死在了雪山上，清风剑派由此降为二流门派。所幸范怀空和曹蔚虚二人武功高，也勉强撑起了清风剑派，而范怀空也因此成为了清风剑派的新掌门。

　　温客行虽然恨不得扒了莫怀阳的皮，但对于范怀空这人还是有几分欣赏的，也因此能放心地让罗浮梦带顾湘曹蔚宁去见范怀空——其实本应该是温客行去和范怀空谈一谈自家妹子和曹蔚宁的婚事，但温客行一看到范怀空就忍不住想起莫怀阳，而一想起莫怀阳就想到莫怀阳差点杀了顾湘和刘凝雨，一想起这件事温客行就顿时想起了自己昔日的鬼谷谷主身份……

　　所以，最后还是罗浮梦去见范怀空。

　　张成岭道：“温叔，你别生气，不是说好了让曹大哥入赘我们四季山庄吗？湘姐姐会陪在我们身边的。”

　　温客行道：“如果曹蔚宁那个混小子不入赘四季山庄，你以为我会允许他娶阿湘？”

　　周子舒无奈地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

　　自从武库被毁一事在江湖中传开后，江湖人碍于武库被毁一事有朝堂的影子存在而不敢多言，而死在武库前的那些人也无人敢去收尸——毕竟那些人身上还背有“意图谋逆”这一罪名。

　　而鬼谷被灭一事更是由黑骑军亲自出马，更是没人敢说什么了，于是温客行正大光明地在江湖人眼中来回转悠——还拉着周子舒一起来回转悠，简直丧心病狂。

　　再者说，“意图谋逆”的江湖门派众多，死去的江湖人更是数不胜数，导致江湖武林元气大伤。而在英雄大会结束之后，各门各派的污脏之事集体爆发，名门正派声誉大跌。再加上新帝登基后开始朝江湖开刀，如今江湖中人人自危，又怎会有那份闲情逸致来管前任鬼谷谷主之事。

　　话转回来，刘凝雨和张成岭作为尚不用考虑成婚一事的小娃娃，实在是无法理解温客行这种看清风剑派哪哪不顺眼的做派。

　　虽然莫怀阳那个狗东西险些当着顾湘的面杀了曹蔚宁，但这不是没杀成吗？最后莫怀阳反倒死在了雪山上，这也算是尸骨无存的一种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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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舒他们四个悠哉悠哉地逛着街，刘凝雨看到卖小吃的摊贩，忽然想到了叶白衣，摸了摸腰间的软剑，道：“说起来，我们好久没看到叶老前辈了，他还好吗？”

　　周子舒道，“前些天我收到四季山庄的线报，叶前辈他将容炫和岳凤儿的骨灰带回了长明山，随后就下山不见了踪影。”见几人都有些担忧，又道，“你们放心，大巫已经给叶前辈诊过脉，并且给了药丸，叶前辈不会因为吃热食而逝世的。”

　　在他们离开长明山后，刘凝雨再三要求众人不得离开四季山庄，叶白衣闲得无聊，一边送了把软剑给刘凝雨当新武器，一边顺手把六合心法当成火把去点烟花了。

　　于是困在四季山庄的众人在惊诧之余也知晓六合心法的弊端，看着抱着木桶吃饺子吃得那叫一个香的叶白衣，众人简直气得想吐血。

　　温客行在和叶白衣打了一架之后，连同周子舒一起硬是压着已经有不少白发的叶白衣给大巫诊了脉。

　　大巫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研制出阻止叶白衣持续出现天人五衰之像的药丸，服用这个药丸虽然不能阻止叶白衣衰老，但让叶白衣可以如同常人一般慢慢变老，而不是活不过三年。

　　而待平安到四季山庄汇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这件事后，叶白衣就开始计划离开四季山庄。

　　刘凝雨曾问过叶白衣有没有放下，叶白衣笑了笑，然后拎着刘凝雨和张成岭飞到屋顶上，同他们讲起了故事。

　　叶白衣道：“很多年以前，我一个朋友，练功出了岔子，我要救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六合神功酷烈狂肆，非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必须有人要甘愿以肉身作炉鼎，把自己辛苦练化的真气，输给练功者，才能破而后立，跳出生死玄关。我原以为作为炉鼎之人却会经脉尽断而死，但没料到我反而练成了六合心法。”

　　“事后我的朋友过意不去，便带着他老婆，陪着我在长明山隐居，山下人不知道，还以为长明山上住着仙人。”叶白衣说到这，忍不住笑了笑，“他就是魔匠，容长青，也是建立鬼谷的第一任谷主。”

　　刘凝雨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现在也不过是听更详细的版本。张成岭则是微微一惊，“鬼谷真是容前辈建立的？”他还以为冬至那夜阿雪说的话是假的，是故意怼叶前辈的。

　　刘凝雨抬手掐了一把张成岭。

　　“嗯，”叶白衣道，“他原想给那些走到末路的穷凶极恶之徒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因为他选择留在长明山陪我，鬼谷反而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他是个死心眼的，其实没意思，那一家三口人整日里在我眼前晃，我还嫌碍眼——我教他家的小子功夫，可不知何时起，那小子却对六合心法起了心思。他娘本不是个糊涂女人，可……也到底也是个当娘的。”叶白衣幽幽叹了一口气，黯然摇头道，“也不想想，若是好东西，我还能不给他么，我当他是我自己的……”

　　叶白衣终是没有说下去，他沉默片刻，又道：“当年，我找上了当年的四季庄老庄主秦怀章，去追寻那小子的踪迹。可当年四季庄羽翼未丰，能力也有限，隐隐触及到了五大家族后人和琉璃甲的事。后来查访到此中断，是因为长青……他觉得对不起我，又突遭丧子之痛，心病难医……人就不行了。”

　　刘凝雨想了想，道：“那容长青前辈的夫人……”

　　“她也死了。”叶白衣道，“长青已死，我不知道她为何还要陪着我这老不死的在那活棺材之地，我和她也没什么话说，平日里，我练我的功，她过她自己的日子，一开始还能点点头，没话找话地寒暄几句，后来……后来便真的相对无言了，算来，我和她有十几年没说过一句话了。然后，一年前她死了，我便下了山。”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张成岭有些不解，“容夫人为何不走？”长明山上寂寞清冷，叶前辈是不得不留在长明山，那容夫人呢？

　　“可能是不忍心。”刘凝雨犹豫道，“她不放心，也不忍心让叶老前辈一人留在长明山上。”

　　“也许吧。”叶白衣道，“容长青是个傻子，容夫人，也是个傻子……我，也是个傻子。”

　　容长青是个至情至性的，他决定报答他的两个恩人――娶了容夫人，以及在长明山上，陪着叶白衣一辈子。

　　他是个傻子，不知道容夫人并不想在那种冷冰冰的鬼地方陪另一个冷冰冰的男人一辈子，也不知道，叶白衣……并不想他娶容夫人。

　　追根究底，他们三人都是傻子。

　　可如今，两个傻子已离开人间，而他还留在人间。

　　而如今，这世间也有了让他再次留恋不舍的朋友和晚辈。

　　想到这，叶白衣忍不住看了看刘凝雨和张成岭，发现两小孩眉眼间皆有担忧之色。相较于张成岭的懵懵懂懂，刘凝雨似乎听出了什么，再次询问他道：“你放下了吗？”

　　叶白衣大笑，道：“放下了，我可不想再当傻子了。”言罢便背着他的重剑，跃下屋顶，潇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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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岳阳城待了几日，罗浮梦在谈完顾湘和曹蔚宁的婚事后，同温客行说了一声就离开岳阳前往南疆，背影匆匆，似乎有些担心温客行把她留下来。而顾湘和曹蔚宁因为不舍得范怀空，于是两人便同范怀空他们一起回清风剑派，计划在清风剑派待一阵子再回四季山庄。

　　周子舒一行人则回了客栈，准备收拾好行礼待明日离开岳阳城。刘凝雨刚和张成岭商量着趁下午这段时间要去哪里再逛逛，温客行就杀出来，“蝎王那个鳖孙子！”

　　刘凝雨：“……这口音，肯定是跟哥学的。”

　　周子舒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心累地拉住温客行，道：“怎么了？”

　　温客行去蹭他，委委屈屈道：“蝎王想要求娶柳千巧。”

　　张成岭一惊，“怎么回事？”

　　刘凝雨也不解，道：“蝎王不是被我灌了孟婆汤吗？”

　　在去武库前，刘凝雨几经思索，还是将药人的制作药方毁去，没有上交给皇家。毕竟说不定先帝这个疯子拿到这个药方后第一时间就是把朝堂文武百官通通制成药人——他是真的会这般做的。

　　所幸当时的太子现在新皇在除了面对先帝那个疯子时，其他时候都性情温和，对于药人一事颇为排斥，也默可了她毁去制作药人的药方。

　　而刘凝雨随后还将蝎王骗出来，二话不说就给他灌了孟婆汤，然后就交给了柳千巧，拜托柳千巧看着点蝎王，让蝎王不要再作死……等等，该不会就是这样，所以蝎王才喜欢上了柳千巧吧？

　　那她岂不是成了蝎王和柳千巧的媒人？

　　“蝎王忘记了赵敬的事情，”温客行真是越说越气，“不过他也查过自己的往事，对于忘记了赵敬一事并没有多大反应——看吧，他可是连自己最执迷的事情都不在意的人，怎么能给千巧幸福！”

　　周子舒则看了看信鸽上的字条，道：“柳千巧也饮下孟婆汤忘记了于丘烽……看起来蝎王待柳千巧极好，柳千巧嫁给他，应该会幸福的。”

　　“我才不要和那群臭蝎子结亲！”温客行火冒三丈，然后他转念一想，更气了，“难怪罗姨走得那般快，她肯定早就知道消息了！”

　　周子舒也有些迟疑，道，“毒蝎现在已经上岸洗白了，并且蝎王好像与大巫有些关系，听七爷说蝎王好像准备带着毒蝎去往南疆。若柳千巧嫁给蝎王，七爷和大巫也能照看几分。”但一见温客行一脸怒气冲冲，又道，“不如我们再考察一番？”

　　温客行立马支棱起来，“行！”

　　刘凝雨沉默片刻，看着欢天喜地跑回房间的温客行，对周子舒道：“你就陪着嫂子胡闹。”

　　周子舒挑眉，道：“老温那是胡闹吗？”

　　“不是吗？”刘凝雨冷笑，道，“说吧，你们是不是打算甩下我和成岭，两个人自己去玩啊？”

　　周子舒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就回屋去了。

　　第二日，刘凝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气笑了，“这两个人果然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了！”

　　张成岭站在房间前，瞧着火冒三丈的刘凝雨，小声道：“阿雪，我们怎么办？”

　　刘凝雨得意洋洋地拿出个追踪虫，“我早就在他们身上下了追踪香，看他们能跑去哪里！”

　　张成岭：“……”算了，他已经习惯了。

　　郊外

　　周子舒和温客行懒洋洋地骑着马，马也慢悠悠地走着。

　　温客行看见周子舒闭目养神中，便凑过去偷了个香，笑意盈盈道：“这次我们两个去哪玩？”

　　周子舒唇角微扬，“先去涪州尝一尝油醪糟，再到益州吃麻辣鱼，然后再去看看西海，一路朝着南疆去……走到哪里算哪里。”顿了顿，又笑道，“不过等一会儿阿雪他们可就追上来了。”

　　温客行摆摆手，笑道：“追上来就追上来呗，反正有你在，我也心满意足了。”

　　温客行扭头，看着周子舒直笑，“只愿君心似我心。”

　　周子舒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定不负相思意。”

　　此后青山绿水彩云间，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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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从此以后，周子舒和温客行在人间当一对自由自在的江湖客，顾湘和曹蔚宁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刘凝雨和张成岭在余生可相依相随相伴，而叶白衣也放下了过往，走出了雪山。
世间多苦难，若遇知心人，何其幸运。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彼此，自此不再孤独，
而故事也应该停留在这里，停在最美好的时刻。故事之后，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携手共赏良辰美景。
感谢诸位的陪伴与支持，诸位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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